大祭是在晚上十點鍾之後過來的,兩個不認識的陌生人站在大祭的旁邊,而大祭坐在主屋當中的竹椅上,風樹穀他們敬陪末席。
我們從屋裏出來,我有些好奇的打量了這位在油燈下仿佛是一個不存在的人的大祭,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式,竟然能夠蒙蔽過我這異常靈敏的感覺。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老給盼來了。”鄭無邪還是那樣大大咧咧地,我們應了上去,引來一連串注視的目光。其實說是一連串,也隻有四個兩對,主要是大祭旁邊的兩人用那種見鬼一樣的神情看著我們。
想來平日裏,這位老人在他們的眼裏都是猶如那高不可攀的神靈一樣吧。
看著我們,聽著鄭無邪的話,這位大祭並沒有說什麼,他隻是笑。這樣的笑容綻放在那一章枯瘦的臉上,本來應該是不怎麼和諧的搭配卻依然讓人感覺有種如沐春風的慈祥。
“我說您現在可以說說,讓我們來這裏,究竟是幹什麼了吧?”我們坐下,鄭無邪端著桌上的水杯便喝了一口。
而大祭這時候才終於說話了。“偶然一夢,看到這個小友身上有些不好的事情發生,契機在這裏,便喊你們來接個善緣。”
大祭說得風輕雲淡,這要是之前鄭無邪沒有發現那些事情,說不定我們還真的就信了。
我搖了搖頭,“大祭還是如實相告吧,不然我們誤了大祭的事情,豈不是大罪過?”
而對我的問題,這位大祭似乎早有預料。他輕輕搖頭,道:“話隻真不假,就看如何去想了。”
“還請大祭明示吧,您吃的鹽比我們吃的飯還多,這種打機鋒的話,我們實在是領會不來。”我懶得去猜,誰知道自己猜得準不準呢,所以還是直接得到答案來得實在些。
“大祭,我在外頭的那幾個屋裏,可是發現了好幾個老熟人。您就不用誆我們了,直接說要讓我們做什麼吧。您是長輩,要真有什麼托付,我們這些小輩總不會推辭的。”鄭無邪一臉誠懇的看著這個年邁的老人,“何況無邪才剛剛蒙受過大恩。”
大祭還是笑,少頃,才止住笑聲,說道:“你們這些娃娃,疑心太多。不過這也是好事,我,便就說說另一個捎帶的目的。”
大祭不以為意的笑笑,絲毫也不為自己剛剛說過的話感覺到臉紅。我知道,人活到一定歲數就是這樣,說的好聽點,叫寵辱偕忘榮辱不驚,說難聽點,這就叫老而不死是為賊,臉皮厚到一種程度了已經變得百毒不侵。
“大山裏麵出了點事情,有個重要的人身體出現問題,這次要借助大家的力量幫她一次。外頭的寨子,但凡跟外界有聯係的都出去找人進山了。本來到我這裏,是準備放棄的,卻沒想到竟然碰到了你們。所以便請你們幫幫忙,我總覺得,希望就在這次的集會之上。”
老人很淡定的說完了一段讓我們有些不淡定的話,鄭無邪哀嚎道:“外頭的寨子都出去找人了?那還找我們來幹什麼,我說大祭,我都想給你跪了,你知道這樣會害死一個人麼!”
大祭微微欠身,他十分認真的看了鄭無邪一眼,然後老唇微起,說道:“我看了你的麵相,雖然命途諸多磨難,但不是個短命之人,不會死在這裏的。”
“鄭無邪,我說你是得有多少仇家?”聽著鄭無邪的話,看著鄭無邪的表情,我小聲問他。
鄭無邪的嘴撇了撇,說道:“華夏……隻要跟陰陽有關係的那些家族,百分之八十的小孩都被我欺負過……而且欺負的很慘,夠讓他們記我一輩子了。”
小聲的迴答,讓我目瞪口呆,傻傻看了鄭無邪半天,我才罵道:“你個賤人,果然印證了一句話,人至賤則無敵。”鄭無邪很得意的挑了挑眼睛,我說他是賤人他竟然好像很受用一樣。
“可是大祭,我真的碰上我那些仇人,被他們圍毆了怎麼辦!這事情不能這樣般,把我惹急了我就不去了。”鄭無邪開始出言威脅,大祭沒有搭理他,而是直接扭頭問我,“你也不想去了嗎?可到時候不要怪我沒有給你提醒,這是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能解決掉你身上麻煩的機會,你覺得呢?”
“無邪,收迴你剛剛的話吧,我們做事,就是要有一種持之以恆的心念支撐著才能成功,你怎麼能這樣半途而廢呢?”我踢了踢已經縮在椅子上打哈欠的鄭無邪,“不管前麵是刀山火海,我們都得去!而且既然來了,哪裏有什麼做就沒有走的道理,是吧!”
鄭無邪白了我一眼,說道:“裝什麼裝,恆心那種玩意早就被你不知道丟在哪裏去了,現在拿出來跟我裝,看看還有重量沒有!丫的,可是要真是這樣,真會碰到許多有矛盾的人過來找茬的,這我根本就沒法應付啊。”
“直接切了!殺兩個,他們就沒人敢來了。”範存虎聽到,還是沒有忍住憋了一句話,這話說的殺兩個,應該說的是人吧,可是那種語氣就跟屠夫說殺豬時候一樣淡定。
“那是人命,你以為是白菜啊說殺就殺,殺了他們事小,惹出他們身後一群老頭老太太事兒就大了。”鄭無邪又給範存虎說道。
我們旁若無人的在這裏聊天,讓周圍所有人都聽得睜大眼睛給看著我們,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我們這樣聊天一般。倒是大祭一直都是麵帶微笑的看著我們,過了一會兒,等我們各自點了根煙抽完,他才問道:“怎麼樣,表個態吧。”
“還表個什麼態啊,您都已經做好了主不是?幹了,就像是起橋說的,不管前麵是刀山還是火海,都已經走到這裏了不幹有點可惜!”鄭無邪立刻變得嘻嘻哈哈,“等這事兒過去了,您老人家再傳我幾手散手吧。”
本來鄭無邪肯能隻是一句玩笑話,但是大祭的迴答卻驚掉了一地的下巴,“倒也不是不可以,隻要你們能解決掉那位身上的麻煩,教你一點東西也不是不行。當然,如果你們真的就好了她,那很多古籍讓你隨便翻閱都可以。”
“此話當真?”鄭無邪眼睛一亮。“老頭兒不興騙小孩,那就這麼說定了。大祭你現在給我們詳細說說吧,究竟是什麼事情?隻要我們能幫得上忙,絕對義不容辭。”
“山裏頭,出來了一個染了怪疾的小女孩,這次找來很多山外頭的人,就是希望找到救活她的一線希望。”大祭倒也不保留,把事情的經過和盤托出。隻是那位山裏頭出來的小女孩很神秘,他從始至終不知道那位的真實身份。
“染了怪疾?這得去醫院啊!”鄭無邪剛說了一句就悻悻閉嘴,要真提到草藥,苗疆這十萬大山裏生長出來的藥草,不知道要比平時藥店裏賣的那些草藥貴重多少倍。
“那個,我說大祭,那個小女孩的病你有給敲過沒有?”鄭無邪收起了自己那種表露在外的玩世不恭的態度。他問大祭,大祭點了點頭。
“瞧過了,寨子外頭所有的大祭也全都瞧過,不過都沒用,甚至還因為耽誤了時間,讓那個小女孩的病情似乎惡化了不少。”
“您都不行,那我就更不行了!大祭,找我們來,會不會有些浪費時間了?”鄭無邪聽到大祭的話,臉色不禁肅然。
“可是我能夠看到,機會就在這裏!那個小女孩是大山深處出來的,應該對你身上的毛病有些益處吧。”這後半句話又是給我的說的,我點了點頭。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這次的祭祀,一個目的是祈福,另一個目的同樣是祈福。那個小女孩,明天就拜托你們了。”大祭很鄭重的對我們說了句。想了想,又說道:“其實我能看出來,那位身上總籠罩著一層讓人覺得霧蒙蒙的氣息,這種東西,我以前別說見,就是聽都從來沒有聽過。”
“還有這種事情?”我忽然覺得來了興趣,對明天的期待。
大祭坐在那裏,給我們交代了很多需要注意的東西,直到疲了累了才動身迴去休息。我們送他出門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暗,淩晨零點多一些。旁邊的樓上發出來狀若淒厲的嚎叫聲,我能聽到,鄭無邪能聽到,大祭也能聽到。我們三人一起朝著那邊樓上看了一眼,鄭無邪撇了撇嘴,說道:“得!明天跟這兩屋子的人都得決戰,不好過啊。”
“別擱這兒窮喊,要是真的覺得不行的話,讓存虎幫你進去把那些家夥直接解決掉了。你說是吧,存虎?”我問範存虎,範存虎悶悶地嗯了一聲。
“等你真做了,你就知道什麼叫好玩了。鄭起橋,別說我沒有提醒過你,打折他們的胳膊腿都能行,就是千萬別給弄死。不然等真的惹火了那些人,我們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那就拭目以待明天吧。”想著明天要做的一係列事情,我覺得自己或許也應該準備準備。
第二百一十七章 林家之子
翌日,天微涼,尚寒。
外頭鑼鼓喧天熱鬧非凡,我是被吵醒的。可能是因為那晚精氣神耗費太大的緣故,這些天,就算是身體裏那一點氣流恢複過來,也還在入眠時候覺得異常疲憊,很難醒。精氣的損耗容易補,但神上的,可就得自己慢慢恢複。
不過,倒也不是全然沒有任何收獲,氣流用竭之後,再恢複過來,好像又壯大了許多,隱隱有向兩根牛毛粗細蔓延的趨勢。
鄭無邪也是被吵醒的,倒是範存虎,他早早就醒來,站在門口靜靜看著那些身穿苗家漂亮服飾的年輕少女們載歌載舞從路上經過。
前頭鑼,後麵鼓,中間挑著迎神舞,祭神的盛典便在這一大早就拉開了帷幕。
風樹穀他們也是盛裝出現,每個人都把自己打扮得一絲不茍,對這樣意義非凡的盛典,每個人都盡可能表現著自己的重視跟崇敬。這樣一來,到顯得我們這些人在這裏有些雞立鶴群,苗家的服飾實在是太漂亮了,我們這些山外人此刻完全成了鄉巴佬。
“走吧,去村西頭的祭臺。”招唿著往前,風樹穀父親走最前麵,我們逆著人群而去。
村西頭,祭臺由各種結實的木料搭建,木料上用對比鮮明的色彩描繪著先民們赤身裸體祭拜神靈,跟神靈顯化神跡的場景。一個盛大的祭神儀式的前奏正在緩緩展開,幾個少女手裏端著幹淨的銅盆,盆裏撐著無根之水跪拜奉天,那種甘甜的味道,在臺下仿佛都能聞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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