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說說具體情況。”鄭無邪的眉頭皺了起來,好像是發現了什麼特別不尋常的事情。
我將看到那條狗的樣子告訴了鄭無邪,它正躺在地上,不斷對著祭臺上的我們幾個人哀嚎一般的叫著,好像是在讓我們救它。
“有問題,死了的狗不可能是那種樣子!”鄭無邪驟然瞪眼,他開始掃視全場,一無所獲,又迴頭去看身後的人群,那裏站著的都是從山外頭進來的年輕人們,不少臉色白的嚇人,有幾個還依然在咳血。
“防萬防,沒想到還是中招了。”鄭無邪忽然說道:“我想我們碰上麻煩了,看來我之前的猜測跟擔心很對,是碰上了不小的麻煩。”
“什麼情況,說重點!”我很討厭鄭無邪這種說話說一半的方式,好像是把人吊在了半空之中,很難受。一個人的好奇心若是被勾起,那簡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最難熬的東西。好奇心能殺死一隻九命的貓,雖然人們都知道,可還是在百分之九十的情況下,無法阻止自己那日益濃重的好奇。
“還記得剛剛我讓存虎在外頭注意一些的時候,給你們說過我在擔心什麼嗎?”鄭無邪把自己的聲音壓得極低,我們幾乎是貼在一起,他說話不仔細聽恐怕都聽不清楚。
我想了想,兀然反應過來。當時鄭無邪就說,讓範存虎在下麵盯著點,不管是誰用什麼辦法讓他離開,他都得寸步不離的盯著臺上的一切動靜,他還說過,害怕我們被催眠了。
我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問他道:“你是說我們被催眠了?”
鄭無邪神色凝重的點頭,說道:“可能性百分之九十,我剛剛觀察了一下那些家夥的反應,根本就不正常,不信你轉頭仔細去看,五秒鍾後他們臉上的表情必然會出現一些滯澀,然後重複五秒之後動作。”
嘶~~我倒吸了口冷氣,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果然是像鄭無邪說的,那些人臉上的表情好像已經是被程序化了,五秒鍾必然會慢慢變成五秒之前的模樣,然後在接下來的五秒鍾重複之前的臉色變換。
“怎麼迴事!”我小聲問鄭無邪,就算是催眠,也沒有這麼詭異的吧,這算是怎麼迴事?時光在不停倒流麼?如果是這樣,那麵前的鄭無邪,剛剛的雷仁耀,還有我們做的那一係列準備都該是怎麼迴事。
“肯定是那些老家夥動了手腳,看來不是我們的感官被蒙蔽了,而是從剛剛一開始,事情就已經不對……從上了祭臺的一刻,我們就全都變成了被半催眠的狀態。麻木了麻木了。”鄭無邪懊惱的說道。
“你先給我說清楚,那五秒鍾的表情就會滯澀到底是怎麼迴事!還有,那我們又算是怎麼迴事?”我感覺身體有些冰涼,這樣不知不覺陷入了一個圈套裏,知道陷進去很深之後才發現的感覺讓我十分不安。那些苗疆的老人們,到底是想做什麼?
“我們這塊沒有任何問題!是被切斷了跟祭臺之外世界的一切聯係,也就是說我們從上了祭臺的一刻鍾開始,就已經陷入了一種怪圈,根本不知道祭臺外麵究竟是怎麼迴事。而現在我們所看到的祭臺下麵那些東西,你可以理解為全都是我們想象出來的。上祭臺,是第一層催眠,來到這個小聖女跟那些老家夥之間,則是陷入了第二層催眠。”鄭無邪瞇著眼睛解釋,眼裏閃爍著不怎麼平和的光芒。
“至於五秒鍾,我剛剛不確定,但我告訴你他們的表情五秒鍾會變化一次,你看的時候竟然的確是五秒會發生變化,這才讓我確定我們的確被催眠了。原本你的腦子裏並沒有五秒鍾的思維,但我告訴你之後你認為是這樣,所以……外界的場景就會變成你潛意識裏以為的那樣。”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小聖女的世界(六)
“我們現在看到的周圍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沒有看我現在的臉色,但我能感覺到麵皮真的是皺在了一起,肯定陰沉的能滴出死水來。而且,剛剛在雷仁耀抽小聖女的血之前,我還能察覺到那種毛骨悚然的危險,但是現在,我的那種感覺好像也在慢慢麻痹。這不是什麼好的事情,要是危險真的如期而至,肯定會讓我們措手不及。
“那些老家夥肯定是真的。”雷仁耀臉色恢複了正常。“先做事,邊做邊說,別讓那群老東西看出什麼問題了,不然我們恐怕現在就危險了。”
“幸虧你剛剛看到了那條狗。”鄭無邪心有餘悸,“不然我們不知不覺被催眠了,自己都還不知道,這些老家夥都很厲害。”
“跟狗又有什麼關係!”我瞇著眼睛,盯著躺在地上的這個小聖女,此時小聖女的周圍看著十分雜亂,有我留下的痕跡,有雷仁耀用血液匯成的各種紋路,還有鄭無邪仍在她身邊的幾張符紙,這讓我略微安心,就算是有什麼突如其來的危險,這些也應該能抵擋住一段時間。
“狗通靈,而且狗眼能看穿虛妄。要是按你說的,那個狗應該在向你表達善意,他們用一條狗的命作為媒介來催眠我們,但那條狗卻在這種關頭卻用這種方式提醒了你,起橋你跟狗有緣啊。”鄭無邪在這種時候還不忘說著賤賤的話。
我沒有搭理這句,直接問他該怎麼辦。鄭無邪想了想,說道:“該怎辦就怎麼辦,這群老家夥不地道,那也就別怪我們做事不規矩。”
“現在就是不知道菊未然剛剛究竟是看穿到了什麼程度!”雷仁耀跟他的兩個小兄弟,開始對地上那由血液匯成的紋路做最後的補充,本來看著就已經讓人眼花繚亂的紋路,在某些關鍵點被慢慢用血液補充完畢之後,就顯得更加淩亂。但是仔細看去,在這樣的淩亂中,卻仿佛能跟冥冥接軌,那種感覺很玄奧,根本就沒法用語言表述。
“起橋!”鄭無邪忽然喊了我一聲,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我寫給你的那張符還在不在?”
“符紙?”我愣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他剛剛的確是寫了一張符紙給我,我還在上麵滴了血。當時感覺仿佛跟那個符紙融成了一體,能隨時感覺到它的存在。但是我怎麼後來就忽略了這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感覺不到那個符紙?
我開始仔細迴想,好像是從剛剛走上祭臺的時候,就已經察覺不到那個符紙的存在,但是偏偏我當時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而鄭無邪,似乎也是這個時候,才剛剛想起來。
我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一分,雖然早就知道已經有危險,但是預警符消失而我無所覺,這讓我的心再沉了一些。“沒了。”
“小心點吧,我們開始。人妖,這是個怎麼說法?”鄭無邪指著雷仁耀圍著小聖女匯成的那些紋路問他。又看向我,“起橋,還有你那個,有什麼說法?”
雷仁耀先說到:“沒有什麼說法,隻是給她的世界開了一道口子,避過了一些妨礙。等會站在那幾個位置上,其實我也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要麵對的東西總是不同的。”
“沒有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鄭無邪不放心,生怕觸了什麼忌諱。
雷仁耀很確定的搖頭說道:“沒什麼需要注意的,這本來就不是會影響靈魂的東西。”說完他看著我。
我看了看雷仁耀在地上繪製的那些紋路,有不少都是直接從我連接玉獸的紅繩下麵經過的。“確認一下那幾個點的位置,我弄的那些東西都不能碰,不管是玉獸還是紅繩。”我對雷仁耀說道,要是站人的位置剛好在紅繩上,那我就必須得重新弄一下紅繩的位置。
雷仁耀看了看,給我們指了幾個位置,說道:“沒問題,不會跟你的那些東西重疊。”
“那行,開始吧!”鄭無邪點頭,上前小心翼翼的將一枚銅錢壓在了小聖女的眉心輕輕旋轉。“這是五帝錢,用來鎮屍效果很好。等會萬一要是出了什麼意外,這銅錢能幫我們擋住一段時間。”
放完鎮屍錢,鄭無邪又拿出銀線綁在了小聖女的手上,手法看上去跟一開始仝老三的有些想通,但是銀線打結的方式卻略有不同,而且鄭無邪直接選擇了雙股銀線,而不是像仝老三那樣,開始隻是用單根。
按照雷仁耀的指引,我們分別站在了那幾個特殊的位置上,等全都站定之後,雷仁耀主動割破了自己的手指,一滴鮮血吧嗒一聲掉在了他麵前那些紋路的一處匯聚點中。
我們坐著跟他一樣的事情,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竟然就在我血液低落的一瞬間,麵前景色大變我還沒有適應的時候,一隻不知道從何處出現的手便朝著我的脖子抓來。
沒有陰氣,也沒有活人的陽氣,好像那隻手單單就隻是一個物件一樣。
險之又險,我側頭避過了這隻朝我脖子上抓來的手,它從我的脖子旁略過,消失在了身後便再沒出現。我正說好險,脖子上便一陣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手上一片紅色。
隨後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時候,脖子上的疼痛竟然越來越劇烈,好像是傷口在不斷增大,這個頭都要跟身體脫離開來。死亡,在這突兀的一刻是如此貼近,更讓我措手不及的,左肩膀驟然開始疼痛,我仿佛看到了兩個調皮的孩子又開始在玩捉迷藏,他們說我找不到他們,最後最先認輸最先放棄的一定是我。
劇痛,跟從肩膀蔓延全身的痛比起來,脖子上的痛苦好像一瞬間都能忽略不計,慢慢地,我開始感覺仿佛有千萬隻蟲子在我身體裏到處攀爬,它們瘋狂地撕咬著我身體中的一切,心肺,脾肝,血管,那種疼到撕心裂肺,癢到無法抗拒的感覺,讓我心中幾乎是立刻生出了自殺的想法。這種痛苦,真的不是人受的,倒不如直接自殺,徹底失去一切感覺來得更加舒服更加舒坦一些。
自殺……不對,自殺?我心中兀然警醒,蠱毒怎麼可能會爆發了?那東西已經被桃花婆婆跟常青竹李候成完全壓製住,他們說了我有兩個月時間,那就肯定不會是信口開河。尤其是桃花婆婆,這話是她說的,而父親並沒有質疑過任何東西,這表示父親肯定十分相信桃花婆婆的能力。李候成,能在那個時候,讓爺爺言聽計從從來都不懷疑的人,能使一個沒有真本事的人麼?怎麼想都不可能。
而且自殺,我怎麼可能有這種念頭?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我們都會死得慘不忍睹,我也不應該會有自殺的想法啊。向我這種惜命的人,但凡還有一線希望我都不會放棄自己的生命,更何況這才算什麼?這就要自殺?完全是開玩笑嘛。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不垢不染,神怡氣靜。”我立刻在心中默誦,忍著那種讓人痛不欲生的感覺,隨著這短暫的四箴言,我的心快速平靜下來,那種恐怖的感覺慢慢消失。
等我從那種恐怖的狀態中拜托出來,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才有機會看一眼現在的世界。
這幾乎是一片混沌,沒有見過,根本就沒法想象一個世界竟然還能用這種抽象扭曲的色彩來表達,這裏的一切仿佛都沒有定型,一切如同氤氳氣體一樣在遊走,包括我現在站著的地方,姑且算是這個世界的地麵吧,它同樣是由各種雲層一樣的氣體化成的,而我站在上麵,身體仿佛沒有了重量,正在駕雲而行。
“這是什麼地方!”雷仁耀說他也不知道在打通之後,我們要麵對的究竟是什麼。我做了一些猜測,最終確定下來,這應該是那個小聖女殘留在身體中的那一魂一魄留下的精神層麵。
“怎麼就我一個人,鄭無邪雷仁耀他們呢?”我身邊沒有見他們的影子,張望去,鄭無邪好像是站在我很遠的地方,而雷仁耀同樣是在另一個方向,他的那兩個小兄弟,也各自站在一個方位上,會想一下,這可不就是我們站在小聖女身邊的那幾個位置麼?雷仁耀所說的那幾個特殊的點上。
隻是在真實的世界,我們幾個人距離很近,最遠的兩人也不過是三米之遙,但是在這裏,卻仿佛是距離被拉長了無數倍,我們之間最起碼隔了有幾千米遠。
這是一個色彩抽象,但一切東西卻都清晰無比的世界。在我們的最中央,我能之間感應到有兩團都十分龐大的無形力量在不斷碰撞湮滅。那是一塊禁區,若是闖入了那種能量碰撞的地方,肯定是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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