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昭寺廣場，離拉巴家還有一兩分鍾的時候，居然又碰到一群歐洲人，男女老少都有，低聲在交談什麼。因?yàn)樵S之午扯德國人扯了大半天，我雖然聽不懂他們的語言是否是德語，不過還是多瞟了他們幾眼。天還沒完全亮，看不清他們的麵目，不過其中有個年輕男人見我看他們，友善的咧開嘴衝我笑了笑，還用英語給我打招唿：“hello！”我同樣迴了他一句，便不再多想，朝拉巴家走去。


    迴到拉巴家裏，大家都還在睡覺，我依舊輕手輕腳的進(jìn)到我和老李睡的屋子。老李已經(jīng)穿戴整齊了，正坐在床沿上發(fā)呆。見我進(jìn)去，連忙道：“羅技師，你迴來了？這麼快？”


    我點(diǎn)點(diǎn)頭，跟著往床沿上一坐，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說話。


    一會兒，許之午和拉巴也醒了。拉巴十分抱歉的說家裏沒女人，藏族男人從來不會進(jìn)廚房做飯的，所以隻能委屈我們?nèi)ネ恻I隨意吃點(diǎn)早餐。


    這些我們當(dāng)然不介意，於是客隨主便，隨意找了個小館子解決早餐問題。要是單純的吃完早飯，那當(dāng)然沒什麼好說的了。但問題在於，我們居然在路上又碰到一群歐洲人。此時天已經(jīng)完全大亮，有個年輕男人看見我，咧開嘴衝我一笑，笑容十分熟悉，我立即迴想起來他們敢情就是我在大昭寺廣場邊碰到的人。


    不過那年輕男人衝我一笑之後，便隨著大家走了，估計是彼此英語水平都有限，不能搭話吧。我也沒多想。


    倒是許之午，他念念不忘這事，吃完飯迴到拉巴家裏，他問我：“小羅，你和早上碰到的那群外國人認(rèn)識？”


    我道：“怎麼可能！隻不過是我去大昭寺的時候，恰好碰到過他們，然後那年輕人給我說了個‘hello’，我迴了一句，就這樣。”


    許之午聽完，自嘲的道：“看來我真是多想了。哎……這樣下去神經(jīng)都要崩潰了。”


    拉巴內(nèi)疚的看著我們：“真對不起。”


    許之午搖搖手道：“和你沒關(guān)係的�！闭f到這裏，他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問拉巴，“尼瓊說他準(zhǔn)備來拉薩，就在這兩天。你知道不？”


    拉巴一聽到尼瓊，有些猶豫的道：“他也給我說過……我在想，幹脆把金眼銀珠還給他算了。他隻要退我一半的價錢就行了。這玩意兒真是不祥之物，一給我，就引得我寢食難安，連老婆孩子都不敢留在拉薩。你說你說，我還留著幹什麼！”最後，拉巴已有些激動了。


    許之午沒吭聲，我和老李也都沒有說話。


    拉巴說完，又有些戀戀不舍的樣子，說：“要真是還給尼瓊……”


    許之午不客氣的打斷他：“買都買了，哪有反悔的說法呢！”


    拉巴尷尬的一笑，不再提此事。


    ……差不多快到傍晚的時候，尼瓊來了。我們幾人在樓上聊些不著邊際的話，結(jié)果他就徑自上樓來了。不過還是十分有禮貌的站在門邊輕輕敲開著的門，問：“拉巴，我可以進(jìn)來嗎？沒打擾到你們吧？”


    我們不料他來得如此迅速，齊齊迴過頭去看他。要換做其他人，肯定被我們這樣齊刷刷的一迴頭，肯定不自在起來。不過尼瓊卻沒事人一般，鎮(zhèn)定自若的進(jìn)來，然後和每個人握手打招唿，十分有禮貌，十分有大家風(fēng)範(fàn)。


    話說尼瓊一來，大家的話題立即轉(zhuǎn)移到他身上去了。問他一路是否辛苦，來拉薩何事等等。尼瓊有條不紊的一一作答，說路上沒什麼辛苦的，來拉薩主要是想念拉巴大哥，而且也想看望下我和許之午這兩個好朋友。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立即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忽略了在我旁邊的老李，於是連忙又向老李做自我介紹……客氣而又誠懇。


    一席話扯完，天已經(jīng)黑了，尼瓊堅持要請我們?nèi)ハ勺銔u一家正宗藏餐吃飯，“那家老板可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去了肯定是上最好的菜。山南的野豬，亞東的魚……這些都是小意思。懇請你們無論如何也要賞臉�！�


    話說到這份上，我們自然不能推辭。於是許之午開著他滄桑的越野車，載著我們往仙足島去。半路上的時候，尼瓊給人打電話：“次鬆……對對，我來拉薩了，帶了幾個朋友過來……是是是，你把你們那最好的東西都替我準(zhǔn)備起……嗯，連我一共五個人……好。”簡單幾句就交代完畢，也不似和我們說話那般客氣禮貌，想必是十分鐵的哥們。


    拉薩不大，從大昭寺到仙足島尼瓊朋友的藏餐館，二十分鍾時間都沒要到。車子一駛過仙足島的橋，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一個穿著褐色大衣的藏族漢子在橋那頭站著。尼瓊指著前麵道：“前麵那個穿大衣的人，就是我朋友次鬆�！�


    許之午加大油門開了過去。尼瓊把手伸出車窗，朝次鬆揮舞。次鬆立即笑瞇瞇的迎上前來。


    次鬆的藏餐館就開在仙足島拱橋往左拐一點(diǎn)的地方。我們一下車，次鬆立即熱情把我們往裏帶，才進(jìn)門，立即有穿著傳統(tǒng)藏袍的女孩子過來向我們獻(xiàn)哈達(dá)。禮畢，次鬆吩咐她們：“這是貴客，去拉薩廳。”


    接著他頗為得意向我們介紹，他的藏餐館各個餐廳的名字都以西藏市區(qū)的名字命名，拉薩廳位於餐館的黃金位置上，也是最豪華的一間。


    拉薩廳在三樓上，次鬆領(lǐng)著我們穿過紅紅綠綠的走廊，踩著逼仄的紅漆木樓梯上去。


    然而，就在剛上三樓的時候，我又看到了一個人，他正站在陽臺上談笑風(fēng)生的打電話。


    第060章 神秘帶話人


    我還沒說話，倒是許之午先開口了。他說：“小羅，這個打電話的人，不是早上我們吃早飯時候碰到的嗎？”


    聽到我們在議論他，那人迴過頭來衝我一笑，又自去打他的電話。我這次看得真切，真是接連兩次碰到的那人。這……也太巧合了吧。


    次鬆見我們疑惑，不明就裏，連忙給我們解釋：“這是一個歐洲旅遊大團(tuán)的客人。住在我們藏餐館隔壁的酒店裏，每晚必定與他的同夥一起來吃我們這吃藏餐。都連續(xù)有十天的樣子了。”


    原來如此，看來又隻是巧合而已。我暗自鬆了口氣。


    次鬆的藏餐館裝修得十分複古，拉薩廳的擺設(shè)完全按照舊時大貴族家裏的樣子來設(shè)計，奢華而又帶有些人情味，不隻是我，連拉巴這樣本來就是大貴族出身的人都被吸引住了，大家立即熱烈的討論起這屋子裏的器具擺設(shè)來，渾然忘記了其它事情。


    吃飯期間，拉巴和尼瓊各自按照藏族的習(xí)慣給我們勸酒添菜自不必說。一頓飯下來，大家都微微有些醉意。我也有點(diǎn)頭暈，不過還好，還算比較清醒。有服務(wù)員小姑娘給我們送進(jìn)來解酒茶，門打開的那一剎那，我又看到了那個歐洲男青年，他正探頭往我們裏麵看。似乎是看見了我，他竟十分熟絡(luò)的給我打招唿：“hello！”說畢徑自走進(jìn)來。大概服務(wù)員以為他是我們的熟人，也沒多問，任由他進(jìn)來了。


    “……”那人進(jìn)來後，直直朝我走過來，並給我打招唿，可惜我不懂他說的是什麼，倒是那個送解酒茶的小姑娘抿著嘴，極力在忍住笑，她倒好像聽懂了一樣。


    “他說什麼來著？”我接著酒意，大嗓門的問那小姑娘。小姑娘被我的粗聲粗氣嚇到了，連忙低著頭說：“沒什麼，他說你怎麼喝成醉鬼了�！闭f罷連忙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等等，等等……”許之午道，“他的話你怎麼能聽懂？”小姑娘聽到他這麼一問，似乎有些吃驚，不可思議的看著我們，道：“他說的是藏語，我為什麼不能聽懂？”


    這下輪到我們吃驚了，這洋鬼子居然會藏語！於是連忙讓服務(wù)員小姑娘出去，好問這樣鬼子的話。


    先是許之午，他酒喝了不少，說話有些大舌頭，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你是哪個國家的？”說完又自言自語的搖頭道，“你聽不懂普通話……不對，你怎麼懂藏語？那我是不是應(yīng)該用藏語和你說話……哎呀……可惜，我不會藏語。隻會英語和德語……”


    那男青年十分禮貌的微笑著看著許之午，等他說完，聳聳肩道：“sorry……”這下我聽懂了，是在說對不起。


    本想問他為什麼說對不起，可是腦子想來想去，說出口就變了，連說幾個為什麼，都沒有說完整。


    還好，尼瓊和拉巴酒量大，醉雖然有些醉，但不至於想我們其他三人一樣。尼瓊先開口，非常平靜的問那洋鬼子，用的是藏語，聽不懂在說什麼，不過那洋鬼子對答如流，沒有半點(diǎn)不愉快的表現(xiàn)。


    李增喝酒上臉，整個臉通紅，滿嘴酒氣的問我能不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我搖搖頭，表示不知。他失望的“哦”了一聲，也沒在有其他表示。


    兩人完全無視我們的對談了一會，那洋鬼子走到拉巴身邊，挨著他坐下。尼瓊臉色變得有點(diǎn)難看，幾次張嘴想說什麼，不過還是忍住沒開口。倒是拉巴，一見陌生人靠近他坐下，立即警覺起來，用藏語說了句幹什麼從他神情上猜出來的。


    那洋鬼子友善的拍拍拉巴的肩膀，大概是在說自己並沒有惡意。不過拉巴不買賬，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警惕的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似乎那裏有寶貝，怕洋鬼子搶了去一樣。


    洋鬼子在拉巴那裏自討沒趣，尷尬的笑了兩聲，也不再坐，起身禮貌的向我們告辭。大家又暈乎乎的看著他大搖大擺的出去了。


    喝了解酒茶到底還是有些用處，坐了一會，我稍微好些了，詞可以達(dá)意的問尼瓊：“剛才你和那個聊什麼？”


    尼瓊看了一眼拉巴，才道：“聊些藏文化，傳統(tǒng)的東西。老外對這些倒是很感興趣。可惜現(xiàn)在許多年輕人都已經(jīng)數(shù)典忘祖了�！�


    洋鬼子居然還跑進(jìn)來找尼瓊聊藏族文化，這十分有點(diǎn)過於奇怪了？外麵那麼多的藏族人，隨處可見的他不找，偏偏進(jìn)來找我們？想到這裏，我好不容易清醒起來的腦子又有些混亂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索性幹脆不去想。


    過了一會，大家酒意都退了些，拉巴吵嚷著要趕緊迴去，總說心裏不踏實(shí)。其實(shí)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到那個年輕的歐洲男人，已經(jīng)讓我覺得很不踏實(shí)了。拉巴說迴去，我想著在他家好歹會踏實(shí)些，於是連忙附和說迴去。次鬆自然又是苦苦挽留，說讓我們就住在這裏，明天請我們看藏戲。又說那些唱藏戲的藝人十分難請，表演如何如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