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聰卻好似勾起了興趣般，自顧自地說道：“聽人說，這個胡將軍還真有個兒子，綽號‘混世魔王’。那是吃喝嫖賭、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名聲大的很……”


    胡鈞霍然站起身，將手上一把胡蘿卜用力往地壟上一摜，緊繃著俊臉，對著林聰生氣地喝道：“這樣一個人，你怎能把他跟我想在一塊兒？天底下姓胡的多了去了，難道我姓胡就讓你想起他來了？”


    林聰正沉浸在仇恨的迴憶中，被他猛一喝斥。雖然驚醒過來，卻還轉(zhuǎn)不過頭腦。


    軍士們正忙著將綠纓紅莖的蘿卜碼在筐內(nèi)。挑去湖邊清洗，忽聽將軍發(fā)火，都不知怎麼了，停下手中的活計(jì)看過來。


    胡鈞不耐煩地?fù)]手道：“忙你們的去。”


    軍士們便不敢再看，低頭幹活。


    胡鈞似乎也覺得自己失態(tài)，靜靜地站著。望向南方的湖麵：那麼寬，那麼廣，等到滿湖都是青荷與菱葉，再點(diǎn)綴無數(shù)荷花的時候，該是“接天蓮葉無窮碧”的畫麵了！


    目光上移。蜿蜒曲折的蜈蚣嶺如同一條長蟲，俯視著山穀中的一切。


    “林……兄弟，等打完仗了，咱們就住在這裏吧。這裏樸素安靜，遠(yuǎn)離紅塵和喧囂，沒那麼多陰謀與詭詐，多好啊！你難道不喜歡嗎？”


    胡鈞用夢一般溫柔的聲音，喃喃地念道。


    他不想迴去了呢！


    林聰覺得，這一迴，他的聲音充滿誘惑，幾乎想要衝口答應(yīng)他，那嘴唇卻怎麼也張不開。


    就在這時，金富貴從遠(yuǎn)處田埂上跑來，狐疑地看著靜靜立在田間的胡鈞跟林聰。


    他不喜歡這個胡將軍，非常不喜歡。


    林聰出聲問道：“有什麼事，富貴？”


    金富貴抱拳道：“林隊(duì)長，黎將軍迴來了，讓隊(duì)長去見他。”


    林聰一聽，忙拍拍手道：“知道了。你那邊忙完了？那就在這邊盯著，讓他們今天把這些蘿卜收完。我去了。”


    金富貴忙答應(yīng)。


    林聰轉(zhuǎn)身又跟胡鈞告辭。


    胡鈞瞄了她一眼，道：“我也去。看看黎將軍可帶來什麼消息。”


    林聰看看遠(yuǎn)處喧囂的工地，欲言又止。


    胡鈞道：“放心，我已經(jīng)交代妥了。”


    兩人遂默默地穿過田野，往西南行去。這裏有大片緩坡，山邊蓋了不少竹木吊樓，下麵養(yǎng)牲口，上麵住人。


    軍士牽來馬，兩人翻身上去，直奔半山腰的山寨。


    一路上，林聰都在猜測，不知哥哥找自己有什麼事。


    算起來，她已經(jīng)快一個月沒見過黎章跟黎水了。


    當(dāng)初，那個林指揮不懷好意地試探，提醒了他們兄妹，自此格外謹(jǐn)慎：黎章將林聰調(diào)離身邊，不讓她跟阿水朝夕相處，自己也輕易不去召見她，卻對她委以重任。


    林指揮使因?yàn)槟恰吧呃p腰”毒瘡被引發(fā)，終於不治身亡。黎章又打聽出跟他來往密切的兩個軍士，卻沒動他們，隻讓魏銅暗中派人盯緊了，想要順藤摸瓜，找出背後的主使者。


    從此，林聰就將自己隱蔽起來，暗中關(guān)注著這一萬將士。也因此，她跟胡鈞和汪魁相處的機(jī)會大大增加。


    兩人穿過一排又一排簡易農(nóng)舍，來到山寨中央最大的一棟院落。共兩進(jìn)院子，院牆是用石塊砌成，房屋按正房、東西廂房的格局建成，外牆也是用石塊砌就，裏麵隔層則都是木板，樓上也是如此。


    這裏守衛(wèi)森嚴(yán)，前後共有幾百軍士，與山頂上的崗樓相唿應(yīng)。


    第266章來自小青山的召喚


    “什麼？我去？”


    當(dāng)林聰聽黎章說明原委，登時瞪大了眼睛，艱難地咽了口吐沫。


    黎章見她失態(tài)，故意沉聲問道：“怎麼，林隊(duì)長可是不想出遠(yuǎn)門？”


    林聰急忙搖手道：“不，不是的。屬下，屬下隻是高興。屬下來到這眉山三年，從未出去過，如今終於能出去了。還能去那麼遠(yuǎn)的地方見見世麵，真是太好了！當(dāng)然，將軍請放心，屬下定然不負(fù)所托。”


    黎章目光一轉(zhuǎn)，問胡鈞道：“胡將軍可想去？若是將軍能去，更顯我西南禁軍誠意。”


    他如今就怕人起疑，因此從不敢表現(xiàn)對林聰特別。


    胡鈞眼光一閃，嬉笑道：“將軍是故意問我的吧？我要真答應(yīng)去了，迴頭還不被你整死！我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呆在這山溝裏幹活比較好。有林隊(duì)長帶人去就足夠了。林隊(duì)長能把餓兵吹飽，能把死人說活，拐幾個大夫來，不成問題。”


    林聰很奇怪他居然不想跟自己一塊去，笑道：“原來胡將軍當(dāng)屬下是油嘴的騙子！”


    胡鈞搖頭道：“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誇林兄弟呢。”


    他轉(zhuǎn)向黎章問：“林兄弟什麼時候出發(fā)？”


    黎章道：“即刻出發(fā)。”轉(zhuǎn)向林聰，“你挑選三十個軍士，先去眉城見顧將軍，將軍另有話吩咐你。還有，經(jīng)過眉縣縣城的時候，去悅來客棧找一位周菡姑娘，她主仆二人要去青山書院求學(xué)，你一路上照應(yīng)她些。”


    胡鈞睜大眼睛：“你才出一趟門，就認(rèn)識了什麼周姑娘。老實(shí)交代，是不是以公謀私，特地讓林兄弟護(hù)送她？”


    黎章瞪了他一眼道：“鬼扯什麼！是這樣的……”


    遂三言兩語將周菡的事說了，胡鈞和林聰都失聲笑了起來。都說這是位有趣的姑娘。


    正說著，黎水從外麵進(jìn)來，大嚷道：“林大哥，我大哥不讓我去湖州。你要記得帶些好東西迴來安慰我……”


    她躲了半天。好容易平複心緒，一見到即將迴清南村的林聰，馬上眼睛就紅了，想起爹娘。心口一陣發(fā)堵，眼看就要落淚。


    林聰慌忙迎上前去，笑道：“阿水，好久不見了。我前天讓人送了雞蛋來。可好吃？走，陪我去挑人，我馬上就要走了。”


    黎章也急忙道：“快去！不許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