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順媳婦便讓他從另一張桌案上將裝麻糖的碟子端了送給老太太,特別囑咐要小心,不能掉地上打翻了。
於是小娃兒忙又去充當跑腿的,小心翼翼地端了碟子,放慢了腳步送過來。
泥鰍奶奶接過那碟子,喜得在重孫子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說他長大了,能幹活了,曉得幫老太太送東西了。
屋裏眾人,無一不誇這娃兒聰明伶俐,將來定是個出息的,又難得乖巧聽話,再看向苞穀,越發(fā)疑惑。
鄭氏更鬱悶了。
苞穀在想啥哩?
他覺得這場景和聲音有些熟悉,像極了那天在蘿卜地裏,哥哥姐姐們哄自己拔蘿卜的情形,大家都誇他“能幹”、“厲害”、“會幹活了”,結果,他把手給弄傷了。
都說“好了傷疤忘了疼”,他手上的傷疤還沒好哩,還纏著布哩,哪能就忘記了!
他不知什麼叫“吃一塹,長一智”,卻絕不願吃虧第二次。
總而言之,別再想哄他!
還有,娘說了,像他還小,不能幹活。
還有啊,這麼些大人在屋裏,都坐著不動,倒讓個小娃兒端板凳、拿果子,太懶了!
因此,他靠在鄭氏身邊,瞅著小七跟個傻瓜似的,被人使喚得團團轉,忽然笑了起來。
小娃兒動了興致,覺得這樣很好玩,他自己又不想動,便有樣學樣,對小七道:“小七,幫我把花生端來。”
小七雖比他大,卻比他矮一輩,鄭氏教他喊名字。
小七聽了一愣,剛才都是大人使喚他,眼下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娃兒讓他拿東西,他就猶豫了,不知該不該聽話行事。
見他不動,苞穀又哄道:“小七最厲害了!最能幹!”
小七聽了這話,十分高興,忙轉身把一碟花生捧了過來。
苞穀兩隻小手都纏著白紗布。其實手上水泡挑破上藥後,已經(jīng)結痂了,都快好了,但鄭氏怕他玩的時候沾了灰。故而還用白紗布鬆鬆地裹著。
當下,他也不接那碟子,伸出右手,用手指捏起一粒花生,再用左手摸摸小七的臉,誇道:“小七真乖。”
將花生放在娘手上,讓剝米給他吃。
小七笑嘻嘻看著他,依舊端著碟子站在他麵前,一副等他吃完再拿的模樣。
苞穀轉頭見小七還站著,忙縮縮胳膊。道:“不要了。”
小七聽了,“哦”了一聲,又把碟子捧迴原來的茶幾上。
苞穀覺得這樣很好玩。又叫道:“小七,把球給我。”
小七急忙撿了球,“蹬蹬”跑過來遞給他。
苞穀接過來放在腳下,使勁一踢,那球就滾向對麵。
他大聲喊道:“小七。那邊那邊,快追!”
小七覺得跟同齡小娃兒玩開心些,於是撒腿就追了上去。
撿了球,還沒踢哩,苞穀又喊“把球給我”,於是隻好又送過來;然後再踢。再撿,再送……
從苞穀喊小七端花生開始,一屋子人都驚呆了;再到苞穀踢球。小七撿球,大夥兒再也受不了——
這娃兒,不但使喚人,嘴裏還不住喊,“小七最厲害”。“小七最能幹”,“小七真乖”。全是大夥兒剛才誇讚和鼓勵小七的話,他照樣搬過去了。
也許是想看個究竟,又或者覺得苞穀還小,不好意思指責他,因此大夥都沒出聲,一邊看兩小娃兒鬧,一邊拿目光瞄鄭氏。
鄭氏先前被她們用懷疑的目光瞧得不自在,眼下又被她們用質疑的目光瞧著,更加渾身難受,好像兒子這樣都是她教出來的一樣。
這個老兒子,明明是很聽話的,為啥她總覺得比前麵六個還要操心哩?
抵不過眾人目光,隻得低頭哄苞穀:“苞穀,你自己去撿球,跟小七一起玩。”
乖娃今兒不乖了,扭開小身子,舉起雙手給大家看:“手疼!”
眾人先前已經(jīng)問過鄭氏,苞穀的手咋了。知道是拔蘿卜磨破的,過了好幾天,已經(jīng)沒大礙了。見小娃兒居然拿這個做借口,一齊腹誹:手疼連腳也不能走了?再說,剛才明明看見他用手捧球的,咋沒聽見說手疼哩?
苞穀又道:“小七厲害!小七撿。”
鄭氏勸不動兒子,羞愧地低頭。
劉大順媳婦看著大孫子被比他小的苞穀使喚得團團轉,嘴角直抽。
剛才還笑人家傻,原來是個厲害的。
泥鰍姑姑第一個迴過神,拍手大笑道:“這娃兒,咋這麼鬼精哩?”遂教小七,“小七,你別這麼笨!苞穀雖然是長輩,也不能讓你幹啥就幹啥。不給他!讓他自己撿。”
小七也不傻,也聰明著呢,於是再撿了球就不給苞穀了,揚臉神氣地喊道:“我踢,你自己撿。”
眾人這才滿意,一齊看向苞穀,看他怎樣說。
苞穀笑燦燦地從兜裏扯出一根兩三寸長的光滑竹管,放嘴裏使勁一吹,清脆的聲音響起,仿佛鳥鳴,“小七最能幹了!這個送你。”
小七大喜,當即很沒骨氣地將姑奶奶的話丟在腦後,顛顛地捧著球跑過來,也不遞到苞穀手上——剛才苞穀說他手疼——體貼地把球直接放在他腳下,然後樂嗬嗬地接過短笛。
送個球就能得一樣玩的東西,他覺得這交易很劃算。
再說了,他幹活賺玩具,不丟人!
這短笛是板栗從元國弄來的,草原上人召喚鷹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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