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苞穀正斜依在床上養(yǎng)神呢，見兩人進(jìn)去，先是一愣，然後立即背轉(zhuǎn)身躺下，賭氣不理。


    他不敢麵對鄭氏，怕?lián)尾蛔。�說不定會哭著喊娘。他心想，再等等吧，反正張家現(xiàn)在也不認(rèn)他，那就別費(fèi)眼淚和工夫了，不能耽誤賺銀子。


    再說，他心裏也別著氣：憑什麼那個假玉米啥也沒說，張家人卻將他留在身邊養(yǎng)了這麼多年，而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還弄了一身傷，也沒換來他們的信任？


    現(xiàn)在來看他，什麼意思？


    在他想來，真的就是真的，兒子是生出來的，不是演出來的！


    就應(yīng)該是他往爹娘跟前一站，他們就應(yīng)該認(rèn)得哪個是自己親兒子，這叫父子天性，母子連心！


    一點(diǎn)感覺都沒有，那還叫親生的？


    鄭氏見他這樣，也不坐，先打量一番屋裏的布置，暗自點(diǎn)頭，然後靜靜地站在床前看著那孩子。


    過了一會，才輕聲道：“我生平最討厭的事是：有話不說清，雙方白白誤會冤屈。我今天來，就是想聽你還有什麼不方便在堂上說的話，要親自跟我說的。”


    她前世看電視和書中的故事，最恨那種橋段，就是明明一句話就能解釋清楚，可主角死都不說，憋在心裏爛幾年、幾十年，然後再後悔遺憾。


    她以為，無論什麼事，該說的一定要說清。


    說清了，誤會也許並不能解開，因?yàn)槊總�人的想法不一樣，但如此一來，當(dāng)事人盡力了，也就無怨無悔了。


    大苞穀聽後，翻身爬起來，牽動身上的傷，疼得齜牙咧嘴也不管，盯著鄭氏說道：“你還想聽什麼？我說的還不夠多？多的別人都懷疑我是假的了，懷疑一個小孩子不該記住那麼多事，你還想要我說什麼？那個玉米什麼也沒說，你們不是把他當(dāng)兒子養(yǎng)了這麼多年！我說了那麼多事，還不能讓你們相信，我發(fā)誓，我什麼也不會再說了。”


    他紅了眼睛，再一次生出隻證實(shí)自己的身份，不認(rèn)爹娘的想法。之前在大堂上，他本來是一時氣憤衝動才說了那樣的話。一場堂審下來，他就忘了。現(xiàn)在，他又想起來了。


    鄭氏和小蔥怔住。


    她忽然覺得心顫，體會到這孩子的絕望和怨恨。


    他的確已經(jīng)說得夠多了，盡力了，然而大家都不信他，能有什麼法子？是他的爹娘不稱職，沒有盡力。


    這就是人心和世情：有的時候，真話未必會讓人相信，假象倒更似真相。


    “娘知道了！你安心地住著。”


    鄭氏含淚說完，拉著小蔥轉(zhuǎn)身就走。


    大苞穀聽了她的話，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住。


    鄭氏疾步出門後，小蔥低聲問道：“娘，為何不……”


    鄭氏道：“什麼也不要說！就當(dāng)分不清才好，也許更能迷惑敵人，對他也是一種保護(hù)。”


    小蔥一激靈，點(diǎn)頭道：“是！”


    鄭氏低聲道：“走，去看看玉米。”應(yīng)該一視同仁才對。


    玉米就住在隔壁，剛才他站在窗前看著鄭氏和小蔥進(jìn)入大苞穀的房間，頓時驚惶不安、痛苦mi茫，他覺得自己就要失去曾經(jīng)擁有的一切了。


    失去富貴不是最重要的，然伴隨這富貴的，卻是親人，還有……姻緣！


    第480章玉米的未婚妻


    前不久，張家迴京後，為他和戶部尚書趙耘之次女趙翩翩定了親。如果他不是張家兒子，這門親事還算數(shù)嗎？


    會算數(shù)的，但趙翩翩不會嫁給他，而是嫁給那個陳離。


    這一想法讓他恐懼萬分。


    從此，他將孤獨(dú)地存在這天地間，沒有一個親人，不知自己從哪來的，也不知往何處去。


    正在滾油鍋似得煎熬，鄭氏和小蔥進(jìn)來了。


    玉米心下一鬆，急忙站起來，叫一聲“娘”，眼睛就紅了。


    鄭氏上前，拉他坐下，微笑道：“才離開家就想娘了？”


    玉米忍不住哭道：“娘！”


    鄭氏任他哭。過一會，等哭聲低了，才輕聲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娘平常怎麼教你的？凡事問心無愧，跟著自己的心意走，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jié)果……”


    小蔥默默地站在一旁，聽著娘安慰玉米，那言語顯然是經(jīng)過仔細(xì)斟酌的，全不似平日裏對他們兄弟姊妹說話的感覺，不禁為他悲傷起來。


    她必須得說些什麼，不能養(yǎng)了六年，給張家養(yǎng)出一個仇人來，那不是她所樂見的。


    於是上前一步，站得筆直，滿目森寒地盯著玉米道：“玉米，真假什麼的，咱們先不說，你怕嗎？你香荽姐姐、玉米小時候，都是幾歲年紀(jì)就漂泊在外，他們都沒怕，你都這麼大了，難道還不如他們那時候？你要是真玉米，自然不應(yīng)該怕；你若是假玉米，更不應(yīng)該被他們比下去才對！”


    玉米見大姐擺出將軍的氣勢教訓(xùn)他，習(xí)慣地正身束手應(yīng)道：“大姐姐，玉米記住了。”


    小蔥點(diǎn)頭，肅然道：“從白縣令將你送來張家。已經(jīng)六年了。不管真假，這六年裏你是張家的兒子，是玄武王和玄武將軍的弟弟。你別忘了張家對你的教導(dǎo)。若你能永遠(yuǎn)保持這份心境不變，那大姐承諾你：不管真假，你都是張家的兒子！”


    這話昨天以及今天堂審前玉米都聽過了，那時候。他毫不猶豫地相信；可是現(xiàn)在……


    他滿眼含淚，看向鄭氏。


    鄭氏微笑著對他點(diǎn)頭。


    玉米這才用力閉眼，擠出淚水，對小蔥道：“請大姐姐放心。”


    他聽出了大姐對他的關(guān)*和期望。


    他不會讓她失望！


    ……


    鄭氏和小蔥從玉米房內(nèi)出來，一名龍禁衛(wèi)上前對小蔥抱拳道：“稟將軍。英王請將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