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凡沉聲道:“在下不覺得丟人。”
再小,那也是對手。當年大苞穀就讓他束手無策,這個小苞穀一點不比他哥哥遜色。
紫茄聽了十分無語。
小苞穀覺得自己受到巨大的打擊,這是他自出生以來從未經曆過的感覺。
他站在高凡麵前,仰頭看著他清雅的麵容,忽然就體會到大苞穀對他的徹骨痛恨——他現在就這樣痛恨著,也因此立下了人生第一個宏偉目標:他一定要讓高凡痛悔一輩子!
想畢,小娃兒乖乖地說道:“知道了。”
高凡凝視乖娃黑亮純淨的眼眸,仿佛無底的深潭,讓他有種不安的感覺,遂試探地問道:“你真知道?”
小苞穀一本正經地點頭道:“既來之則安之。”
高凡聽了滿腹狐疑:這麼點大的娃,知道啥叫做“既來之則安之”?
此時,他們正在一處避風的山穀中紮營,玉米打量四周地形,全是連綿的緩坡丘陵和林地。說不上來哪裏不對,他急忙問道:“我們已經到關外了?”
高凡點頭道:“不錯,我們已經在淩雲關外幾百裏了。”
玉米一呆,隨即道:“凡哥哥,你們已經逃出大靖了,該放我們迴去了。”
高凡道:“你以為我想帶著你們?殊不知我也是騎虎難下。在關內是不敢放你們迴去,因為怕泄露行蹤;現在還是不敢放你們,怕你們萬一有個閃失,麻煩可就大了。你別以為情勢簡單。不論是安國還是大靖,都有想殺你們攪渾水的人。所以,我定要在兩軍陣前把你們還給玄武王和白虎公。”
玉米聽了又氣又急,不知如何是好。
小苞穀忽然勸道:“五哥別急。好容易出來了,不四處逛逛,太不劃算了,白受一趟罪!咱們家就咱倆沒出去逛過,這迴運氣好,輪著咱們了。咱們隻管玩,等大哥和葫蘆哥把安國滅了,咱們也逛夠了,就能迴京城了。要是不用心玩,迴頭迴去了,跟家裏人說啥呀?六哥在外麵的故事,可是說了幾天幾夜都沒說完呢。”
運氣好?
高凡和史將軍等人聽得嗔目結舌。
玉米卻黯然神傷:張家,他再也迴不去了!
隻有紫茄微微一笑,從腰裏扯出手帕,蹲下身子幫表弟擦臉上的灰塵,整理衣衫,一邊丟給他一個讚賞的目光。
小苞穀乖巧地窩在紫茄懷裏,仰麵催問高凡道:“高大哥,咱們什麼時候動身去安國?”
高凡抖動兩下嘴唇,才艱難道:“等皇上養好傷再說。”
小苞穀“哦”了一聲,道:“那要快些。迴頭我大哥攆來了,你們又被攆得屁滾尿流。”
史將軍氣得臉通紅,剛要說話,被高凡揮手製止。
高凡對小苞穀輕笑道:“你說得對,咱們是得趕快。”
說完,吩咐史將軍“看好”小苞穀和玉米,他則叫上紫茄去探望秦霖。
此後,小苞穀果然收心,再不鬧騰;不但如此,連紫茄也變得安靜下來。姐弟倆常坐在秦霖床前,一個照顧伺候他,一個陪他說話。
當高凡第一次聽見小苞穀叫秦霖“皇帝哥哥”時,差點沒咬了自己的舌頭。這小子趴在“皇帝哥哥”枕邊,問東問西,問長問短,時不時地還用小手摸摸他額頭,問他好過不好過。
反觀秦霖,顯然十分喜歡這種氛圍,不論小苞穀問什麼,都耐心地掙紮著迴答,看他和紫茄的眼神溫潤柔和。
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他們是一家子。
高凡心裏又喜又憂,又打起十萬分警惕,真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史將軍奉高凡之命對小苞穀嚴加看管,也以為小苞穀又在耍花招,說不定故意害“皇帝哥哥”受累,讓他養不好傷。因此上前攔住,說皇帝身子未痊愈,張少爺有什麼要問的,隻管問他。
小苞穀醒悟過來,果然聽話地坐到史將軍身邊去了。
於是,一大一小就開始對話起來。
從遊牧民族的衣食住行到秋冬狩獵,從烤全羊到酸奶酪,從狗拉雪橇到滑雪板,小苞穀的問題天上地下無所不包,充分地展現了這個年紀小兒的旺盛求知欲。
史將軍發現,跟著安皇打仗他是一把好手,教授學生他實在不是行家。就算小苞穀問的問題都是他熟悉的,他也迴答的七零八落,瑣碎不成樣子。
好在小苞穀年幼,隻要聽明白了,也不講究文法邏輯。
秦霖常含笑聽他們對答,然後看著紫茄的身影安心地睡去。
如此一來,他傷勢出乎意料地迅速恢複。
秦霖養了十來天後,他們又上路了,這次是往北。
塞下秋來風景異!
秋季的大草原雖然蕭殺,但那種天高地廣、遼闊奔放的景色卻與關內迥然不同。
這一切小苞穀說不出,感受得到。
他坐在史將軍馬前,對著茫茫的大草原驚歎不已,不論看見什麼都好奇地詢問,天上一隊南飛的大雁都會引得他仰著腦袋看半天。
眾人也對他驚歎不已:這哪像被擄來的?
倒像安國皇帝請他們來看北國風光的,還是管吃管住,皇帝宰相都陪同的那種。
他安心了,高凡卻不安心了。
這日天晚,他們又到了一處地方安營紮寨。
小苞穀大嚼羊肉,紫茄攔住不許他多吃,怕他吃壞了腸胃,煞費苦心地在周圍找了些野菜草根熬水給他喝。他的飲食跟秦霖一樣,是經過精心搭配的。
高凡便不經意地問小苞穀道:“你不擔心家裏著急?”
小苞穀愣了一下,忙道:“我想給大哥寫封信,你敢不敢幫我送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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