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鬟道:“是。”停了停,又道:“世子保重。”
趙黼向她點了點頭,眼見吏部在望,便送了雲鬟下車。
青天白日,也不好如何,何況他心裏有事,便隻將手緊緊地握了一把,便倉促分別了。
曉晴自後麵馬車上下來,加上趙黼所留的一名隨從,並一個可園裏跟來的小廝,三個人作為雲鬟的跟班兒,同她跟著站在吏部門口。
雲鬟望了那遠去的馬車一眼,才暗暗深吸一口氣,吩咐三人稍等,自往吏部而行。
那吏部的門官見她氣質斯文出塵,模樣標致,又帶了隨從,知道是來參與銓選的,——隻因自打銓選令下達各州縣後,近來也有不少各方的誌士能人前來。
那門官便笑道:“公子必然也是來參與銓選的?不知是從哪個地方而來?”
雲鬟道:“在下謝鳳,正是領了策令,從會稽而來。”
門官見她生得出色,談吐清雅,道:“原來是浙東來的,你們那裏的蘭亭甚是有名,如今見了這般人物,倒也是人如其名兒的,你們浙東已經來了幾個縣吏,因初來乍到,吏部要接待各地之人,人手也有些短缺,所以都是各個地方的會館出麵招待的,你且稍等,我給你去叫個人來。”
那門官去了片刻,就見一個身著湖藍綢衫的中年男子走來,見了雲鬟,滿麵驚喜之色,大老遠地拱手作揖。
原來此人便是浙東會館裏負責迎接來京參與銓選的士子書吏們的管事,姓常,都叫他常管事。
當下常管事問過了姓名,便親自領了雲鬟,先進吏部書記官處報了名,領了腰牌,才複又出來。
常管事見雲鬟麵嫩,年紀又小,不免說道:“別的窮地方來的,多半都隻是無人管理,多半是有親友的投靠親友,沒親友的就自住客棧。然而我們浙東是不同的,此次一應上京來的,都住在會館裏,所有的吃住等都不必操心。”
雲鬟道:“多謝先生。隻是上京的人眾多,可打理得過來麼?”
常管事笑道:“這是當然了,我浙東又不比別的地方,乃是富庶之地,如今京城內來來往往的客商老爺,或者朝中的大官兒,便有不少咱們的鄉黨,你放心就是了。”又看曉晴他們三人,道:“這都是小兄弟的跟從?”
雲鬟道:“是……”
此刻才驚覺仿佛帶的人有些多了,正思是不是有些麻煩,不料常管事反而喜歡,竟點頭道:“好好,一應具全,甚是氣派。”
當下便叫了馬車來,仍是做兩輛車,載著往會館而去。
馬車行過吏部大街,過十字街,雲鬟從車簾中往外看去,依稀看見遠處曾熟悉的府邸,心中卻忽地想起張振方才同趙黼所說的話,心裏不免有些七上八下。
不過兩刻鍾左右,車子便停在了浙東會館,常管事下車,便又對雲鬟道:“小謝也可以先同格外熟絡熟絡,他們比你早來京內,知道的事情也多些,彼此或許有個照應。”
還未進門,會館裏的小廝們早跑了出來,因知道是新人來到,都來幫忙提行李,尋地方安置等,不免又忙了好一會子。
雲鬟趁機便將這會館略打量了一遍,因時間所限,隻看了大概有三分之一罷了,卻見門口倒是平平,隻是入內,才見大有洞天,一重一重院落,雕欄畫棟,飛簷鬥拱。
再往內而行,便見白牆黑瓦,小橋流水,綠竹幽幽,竟大有江南之意。一時不由想起了在會稽時候的種種。
想起會稽,不免又想到白清輝。便想著既然安置了,很該給他寫一封信報平安。
那常管事親自領了雲鬟,正往裏走的時候,便聽見前方有人說道:“既然曾傳說刑部的白侍郎都受了傷,如何卻說是假的?你這話才不通的很。”
另一個人道:“你也說是‘傳’,既然是傳言,又怎能做的了數?想那饕餮不過是上古神話中所有的,幾百年裏都不曾有人見過,隻怕是有心人假意謠傳……底下自有什麼駭人聽聞的秘密罷了。”
雲鬟因連月乘船,舟車勞頓,先前又遇上了艾老爺一家之事,未免殫精竭慮,正想快些迴到房中歇息,猛然聽見這兩句,便放慢步子。
前頭常管事聽了,卻司空見慣,對雲鬟笑道:“你再住兩日就知道了,這裏頭有咱們那裏參與銓選的,在議論先前的案情呢。因為他們覺著此次吏部出題,裏頭必然也有往日的疑案,這兩日裏,每天都要推演一陣兒。”
雲鬟這才釋然,忽地又想起白樘之事,不免問:“先生,您是在京內常住的,卻不知這饕餮食人,到底是怎麼迴事?傳說刑部白侍郎受傷,可又如何?”
常管事道:“這件案子,卻的確撲朔迷離,沒有人知道真相的,你在京內打聽十個人,就有十個新鮮故事兒可聽呢。”
正說著,因走過廳前,裏頭幾個大聲議論之人便停了下來,五六個人,十幾隻眼睛,都看向雲鬟。
雲鬟見狀,隻得駐足,轉身向著眾人,微微躬身,做了個揖。
那些人見她雖生得秀美過人,然而看著隻似個遊手好閑的紈絝公子罷了,因此都不放在心上,仍又說話。
常管事見狀,隨口說道:“這位是會稽而來的小謝,也是參與銓選的。”
正要給雲鬟介紹其他眾人,不料那三人之中,有一位卻站起來,皺眉說道:“會稽來的,又姓謝,莫非是相助白知縣破了女鬼殺人案的謝鳳謝典史?”
另一人聽了,詫異道:“是不是替戒珠寺至善禪師找迴王羲之手珠的會稽謝典史?”然而打量眼前人,卻都一概地狐疑。
雲鬟還未迴答,那常管事吃了一驚,迴頭仔細打量雲鬟道:“這位哥兒……真的就是會稽來的典史?”
雲鬟莫名,隻得說道:“是,在下正是謝鳳,在會稽任典史的。”
這常管事在吏部之時,明明知道她的姓名來曆,此刻卻像是頭一次聽說般,著實讓雲鬟不解。
誰知常管事“哎呀”了兩聲,竟說道:“是我有眼無珠了,先前邱老先生已經百般叮囑過,叫好生招唿典史,我竟是當麵而沒認出來!”
原來這“邱老先生”,自然正是戒珠寺至善禪師的好友,也在京中甚有門路的,此番雲鬟參與吏部銓選,實則也有邱老先生從中舉薦之力,他也一早叮囑浙東會館之人,說有一位極為能耐、天賦資曆極好的典史從會稽上京,叫務必好生照料招待。
誰知這常管事聽說“極為能耐,資曆好”等話,便想必然是個有年紀的老先生,先頭見了雲鬟這般清麗少年,雖也一臉笑地接了,心裏隻當是少年心性,前來玩耍的罷了,更沒聽雲鬟提“典史”兩個字,故而想不到……竟幾乎當麵兒錯過真佛。
正在跌足歎息,忽然外頭有小廝來報,竟說道:“京兆府派了人來,問是不是有個’謝鳳’在此,叫立刻去京兆府一趟。”
第241章
既然是京兆府來人傳喚,當下不敢怠慢,雲鬟來不及迴房,由常管事親自陪著外出,也並不帶曉晴跟小廝,隻趙黼給的那個隨從自請跟著。
常管事因知道她的確是自個兒要等的人,早叫門上備車,好生送了雲鬟前去。
且說雲鬟離開之後,那些書吏士子們,頓時更是沸反盈天,議論紛紛起來。
此刻也不說案子了,隻說“謝鳳”,竟把昔日耳聞目染,雲鬟於會稽經曆的各色案件,你一言我一語地盡數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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