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的男主人姓陳，他們全家在一次駕車郊遊的歸途中，在一處事故多發地段發生了車禍，夫妻倆傷得都不重，但是他們倆五歲的女兒小雨卻險些喪命。小雨被送到醫院後連醫生都幾乎放棄，可小雨卻在高燒七天之後奇跡般地痊愈了。小雨的父母原以為是女兒福大命大，為此陳太太還成為了教會的信徒，每日向神明虔誠地感謝和禱告。


    隻是小雨母親的禱告似乎並未傳遞到神那裏，小雨的身體雖然一天天康複，但是她的精神卻似乎出現了問題。小雨表現出的智力如同一個兩三歲的幼兒，說話間顛三倒四，以前喜好的食物現在連看都不看一眼，將她最喜歡的娃娃拆得七零八碎，經常在陳太太的懷裏還哭鬧著找媽媽。甚至，或許是處於母親對自己孩子的那種特殊聯係，陳太太敏感地發現，小雨的眼神和以前都不太一樣了。以上種種的表現，換句話說就是現在的小雨簡直就是另外一個孩子。


    “我們前兩天迴小雨媽媽的老家一趟，她媽媽以前住的那個村子裏有一個問米算命很靈的盲眼婆婆，那個阿婆說我們小雨是被髒東西附身了，但是她也沒法子解開，說隻能找高人求助，她給了我們孟老的電話，兩位大師……就拜托你們了……”男人哽咽著沒法再說下去，眼眶紅紅的。


    “大師，可憐可憐我們家小雨……求求你們……救救她吧……”女主人說話間居然跪了下來。


    “還孟老……嘖，老孟兩個字叫習慣了，冷丁倒過來聽著還真不習慣。”楊辰嘟囔著站起來，扶起了還在抹著眼淚的陳太太。馬麟大大咧咧地說：“放心吧，我們可是專業的。”


    幾個人將小雨的房門打開走進房間，屋裏拉著窗簾，小雨在床上睡得正香。她的身體蜷縮在柔軟的被子中，可愛的小臉上帶著倦意。楊辰吐出一口氣，單看這孩子令人憐愛的模樣，他和馬麟也不忍心不管，這事兒一定要漂亮地解決。身後的陳太太又捂著嘴啜泣著，楊辰扭過頭，問她要不要暫時迴避一下，女人搖了搖頭，楊辰想想，覺得也是，哪個母親能在這樣的時刻離開呢。


    楊辰扭了兩下戴著的墨鏡，這是胖子在他出門前交給他的，說是在飛機上睡覺的時候靈感突至，迴來之後就做了些小改動，加了點兒功能——透視功能。這功能並不像聽起來那麼猥瑣，說簡單了就是透過身體看到靈魂的樣子，可以算是以前那種能見到鬼的功能的升級版。楊辰透過眼鏡，視線裏已經像是紅外成像那般一片赤紅，他瞅著小雨，一下子就睜大了眼睛。楊辰轉頭看著馬麟，發現馬麟也在看著他。


    夫妻倆發現了異狀，男人趕忙問：“大師，小雨的情況怎麼樣？”


    “該怎麼講呢……一般我們說的鬼上身，雖然被鬼附身，但是本身的靈魂還在，隻是鬼和自己原本的靈魂交替來控製自己的身體，通常陽氣比較弱的時候，身體便會由鬼支配。但是，在小雨的身體裏，我隻看到了一個靈魂，而且，看起來那一定不是你們的女兒。”楊辰說著又看向小雨，在她的身體裏是一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孩的魂魄。


    “那……小雨的靈魂在哪兒？”陳太太急了，扯著楊辰的衣袖問。


    “不是入輪迴了，就是還在出車禍的地方變成了地縛靈。先來看看小雨身體裏的這個靈魂是怎麼迴事兒吧。”楊辰說完，走到床邊，咬破自己的食指，在小雨的額頭上點了一下，接著結了幾個咒印，輕輕說：“域·溯流。”


    周圍的景色發生了轉變，小小的臥室變成了盤山的公路，一輛車翻倒在路邊，車體已經嚴重變形，車裏顯然是一家三口，兩個大人早已停止了唿吸，一個三歲的小男孩還在掙紮著，小小的身軀卻抵不過死亡的侵襲，他的身體終於漸漸冰冷下來。


    接著男孩的靈魂便一直在這條公路上徘徊著。楊辰掐了一個法決，時間陡然開始加速，直到又一輛車在這裏出了事故，坐在車內的赫然是小雨一家。男人的小臂骨折了，女人的前額破了一塊，血染滿了她的半邊臉頰。男人的懷裏抱著小雨，這五歲的小女孩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男孩的靈魂似乎聽到了陳先生夫婦對小雨的唿喚，那種對自己骨肉最深切的愛強烈地吸引著他，他慢慢走過去，進入了小雨的身體。然後，畫麵消失了，眼前的所在又換成了小雨的臥室，而小雨也仍在床上沉沉地睡著。


    “這男孩死後一直在原地茫然地尋找著自己的父母，但是他的要找的人卻沒留在這裏，大概已經進入輪迴之中了吧。你們一家在同樣的地點遇到了同樣的事故，這男孩便循著你們對女兒的關切附在小雨的身上。至於小雨原本的靈魂是不是還在這個世界，要到出事兒的地方才能知道。你們也別怪這孩子，他附身隻是出於找尋父母的本能，這是他死後最後的執念。但是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小雨本是已死之人，我們不敢肯定一定能找到她，而且即便找得到，也隻是能讓你們見上最後一麵而已。”楊辰說完就拉著馬麟走到客廳。不多時，夫妻倆也抱著女兒，確切地說隻是女兒的身體走了出來。


    “決定了嗎？”楊辰問。


    男人點了點頭。


    “那便走吧。”楊辰說著，起身徑自開門。


    幾個人坐著兩夫妻的車，依著他們的記憶，找到了當初出事的地方。楊辰抬眼望去，整條公路上擠滿了遊蕩的靈魂，每一個的身體都散發著淡淡的灰光，看樣子居然有數百之眾。


    楊辰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在小雨父母的左手食指上割開了一個小口子，對他們說：“這裏不能離世的靈體太多，一個個找起來費時費力，你們的血會把小雨帶過來。”


    真的有一個小女孩的靈魂朝著他們的方向奔跑過來，楊辰和馬麟將墨鏡交給夫妻倆，讓他們能夠看到自己的女兒，就在這兩人也激動地跑向小雨時，異變突生，那數百的鬼群騷動了起來，碧光驟起，如蕩漾的水波拂過，那幾百低等黑衣鬼一下子消失大半，又是一道波光，又有大群靈魂頃刻不見。一個身影逐漸在路中間出現，手裏碧藍的長劍高高揚起，眼看就要再度揮下，屆時在場剩餘的鬼魂——包括小雨將悉數魂飛魄散。


    千鈞一發之際，楊辰閃身擋在了那道身影和小雨的中間。


    第十六章 鬼王？鬼帝？鬼皇？


    “帝都上官家上官鴻在此曆練，你們這些雜魚趕緊滾蛋。”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一副吊兒郎當的紈絝子弟模樣，斜著眼睛看著楊辰，聲音裏透著跋扈。“上官家？沒聽過。殺幾隻無力反抗的黑衣冤魂就算曆練，想來也不是什麼大家族。”楊辰昂著頭說。


    楊辰打眼一瞅就知道這上官鴻是個怎樣的貨色，在家中嬌生慣養目中無人，出門在外也仗著家族的名聲欺淩弱小。要知道靈能者遇到鬼時多半並不直接斬殺，有些會對生者造成困擾的鬼大多是要被超度的，也有一些對人間幾乎沒有任何影響的鬼，這一類的鬼靈能者基本會放任不管，隻有具備極大危險性並已經為害世間的鬼才會被直接滅掉。像上官鴻這樣不問青紅恃強淩弱上來亂殺一氣的做法，雖然並不違背所謂公理道義，卻會被很多靈能者所不齒。


    “辱我上官家就是死罪，今天老子就把你和這些戀世的小鬼一起砍了。”紈絝子弟上官鴻不由分說舉起手中的劍立刻刺出，劍指的方向居然不是攔在他身前的楊辰，而是還在往爸媽那裏跑著的小雨。


    上官鴻雖然看著是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但他起碼也是個世家子弟，脾氣秉性差了些，手上的真功夫還是有幾分的。他的動作很快，劍如碧虹一般刺出，楊辰已經來不及再做其他反應，立刻飛身迎上攔在小雨身前，鋒銳的長劍從他的小腹刺入，隨即透體而過，楊辰的身體在這柄長劍的麵前就如同紙糊一般。站在他身後的馬麟和小雨父母隻看見長劍的劍身自楊辰身上透出，血順著劍尖慢慢地滴落在地上。


    楊辰的眼神變得暗淡起來，瞳仁由黑轉為灰白。布丁化成一團煙霧，從楊辰的口鼻鑽進他的身體。馬麟手腕一抖，激光劍便出現在他手中，他揮舞著劍衝向上官鴻，隻是他的劍勢看上去毫無章法。


    ……


    楊辰睜開眼睛，覺得頭仿佛要炸開了一樣。他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竟是如此廣袤蒼茫而荒涼。空氣中隱隱有刺鼻的硫磺味道，天空一片赤紅，偶爾有一道道刺目的閃電劃過天際，卻未聞驚雷之聲。一塊塊嶙峋的巨石如上古巨獸的屍骸般靜靜地躺在路邊，地麵上是一片灼熱的焦土，隨處可見深深的溝壑，如同大地上猙獰的疤痕。


    若不是沒有巨大的飛機殘骸，這裏便是當初機場碰到的聯鬼境的翻版。不過此地不僅沒有飛機，同樣沒有人，沒有鬼，沒有屍體，甚至沒有風，沒有任何聲音，楊辰覺得自己在這裏就是孤零零的唯一的存在。這樣單調的景色很容易讓人感到壓抑和煩躁，楊辰此刻便是如此。


    “大爺的，又進鬼境了嗎。”楊辰心裏嘀咕著，他隨手拍了拍身上的土，四下張望著。


    “並非鬼境，這裏是你的識海之中。”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腦海裏響起。


    “誰？”楊辰立刻戒備起來，手裏掐著幾個法決，而平時得心應手的淨土，現在卻連根草都沒長出來。


    楊辰頓時心裏咯噔一下，卻還不忘吐了個槽說：“老子的識海就是這麼一片不毛之地啊。”


    “領域雖強，你卻還差得太遠。”那男人的聲音又說。


    “你說這裏是我的識海？你怎麼會在我的識海裏？還有，我是不是死了？”楊辰覺得既然自己的能力完全受限便索性放下架勢，一屁股坐在地上。


    “瀕死，尚有一息。本座一直都在，若不是肖家那個後輩礙事，你早已來此見我。”那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微瀾。


    “肖家……你說佩佩？”楊辰隻是略一轉念，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問道：“聯鬼境的那些鬼是你派來的？怪不得起碼四五隻紅衣鬼一個個都不出手……費這麼大勁兒就為了把我揍個半死來見你？”


    “若非為此，何須這般耗神，殺你們隻需須臾之間。”似乎在人家眼裏，楊辰幾人的實力連螻蟻都稱不上。


    “你說一直都在，這麼說我打一開始就被你附身了，我居然一點都沒察覺，道行這麼高神，你到底是怎樣的存在……鬼王？……鬼帝？……還是鬼皇？”楊辰開始套話。


    “鬼？哼。”對方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是冷哼一聲，但顯然楊辰並未說中。


    “喂喂，你別說你就是傳說中的九尾，雖然我不看《火影忍者》好多年了，不過九尾的橋段我還記得呢……嘖，不想說算了。反正你找我見你，一定有事。說吧，為什麼找我？不是在我這裏住久了，準備交房租了吧？”楊辰覺得對麵那位雖然高傲，卻一直在耐心解答，那便一定不會為難自己，說不定自己掛了這位大神也一樣灰飛煙滅，想到此處他心下大定，態度也逐漸顯得和對方對等起來。


    “本座被人用計困於輪迴之中，三年前雖得以脫困，卻不得不棲身於你識海內。你空有資質卻不思進取，一心求得平靜度日，隻是你欲避禍，麻煩卻注定會找上你，若你再空耗時日，屆時必定落得魂飛魄散。”那聲音冷言道。


    “嘖，說得冠冕堂皇，看著是見我沒什麼長進所以痛心疾首，說白了還不是怕我死了連累到你，再說你口中的麻煩，實際上也是你惹來的吧。聽口氣你也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惹到的人也一定不得了是麼，我這算是給你提供了個政治避難的地方，你是不是也得給我點兒好處啊。”楊辰已經開始與虎謀皮了。


    “妄想一步登天？癡人說夢！”那聲音毫不留情地朝著楊辰打臉。


    “你一直在我識海裏，那帝都機場聯鬼境的襲擊你是怎麼策劃的？”楊辰隨口問。


    “這等小事並非本座親為。”聲音依舊透著平靜，古井無波。


    “這麼說你在外麵還有幫手了？有多少高手？有機會介紹給我認識一下？”楊辰又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三垣算計於我，莫非本座便不會謀劃？你若有空便趁此良機領悟領域之力，這等閑言不談也罷。此次外界之事由本座解決，若再如此狼狽，便讓你受業火焚身之苦。”那聲音道。


    “嘖……這就想上我的身了啊？你不是想借著我的身體幹點兒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兒吧？啊，對了，你等下靈魂附體了能不能幫我個忙？你應該做得到吧？就當是你在我這兒住了這麼久的房租……的利息吧。那個叫小雨的小姑娘，就拜托你了。”楊辰一邊合計著那個所謂“三垣”又是誰，一邊還不忘了讓這聲音的主人替小雨迴魂。他一方麵是想讓小雨一家能夠重聚，另一方麵卻也存著試探這位實力的心思，要知道讓已死之人複生，即便靈魂肉人都在，也絕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