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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裏一位九十來歲的老頭,顫巍巍的吧嗒著嘴,被林言他們的故事激起了迴憶,邊抽老煙袋邊講年輕時在野地裏遇鬼的事,唬得孩子們捂著臉縮成一團,耳朵卻伸得老長。


    盛大的村宴讓在城裏生活慣了的幾人大大見識了一把山裏人的好客,天色很快暗了下來,花圈和靈棚都撤了,村口飄蕩起食物的香氣,電線被臨時拉好,一隻隻燈泡把村頭的大片空地照得過節一般,男人們打赤膊忙著搬桌子挪椅子,女人們則按照分工在灶臺邊忙碌著,時不時有人開些粗俗玩笑,惹得人笑,狗叫,貓鬧聲響成一片。


    村裏人不愛喝啤酒,說有馬尿味,酒是最自家釀的黃酒和汾酒,巧手的媳婦做了油汪汪的臊子麵,一隻隻肥胖的雞被拔毛熬湯,和蘑菇小火慢燉,盛在粗瓷大碗中被端上桌,蓋著濃香的一層黃油,白菜爽脆甘甜,用陳醋一溜,香的讓從不吃素的阿澈都多聞了幾鼻子。


    村民心思單純,聽說救了孩子大人,紛紛趕來敬酒,林言本來酒量便說不上太好,不一會被灌得頭暈目眩,學著村民的樣子,跟尹舟脫了上衣打赤膊,男人們見他倆豪爽更高興,一頓飯吃的酒酣耳熱,賓主盡歡。


    夏夜蟲鳴犬吠,山間空氣好,流雲出岫,一天碎星星像要墜進湯碗裏,蕭鬱旁邊坐著白天攔他們車的老人,竟是村裏有名的文人,寫了一手好行楷。看蕭鬱的長發不順眼,多喝了兩杯酒,一邊數落現在的年輕人不學無術,一邊絮叨自己爺爺是晚清進士,從小家教甚嚴,孩子敢弄成這樣早打出門了。


    林言醉了,拍著桌子跟老人家叫板,說您還真不一定比得上他,老人氣得吹胡子瞪眼,當下擺開筆墨,林言把蕭鬱推出去,蕭鬱由著他胡鬧,當即真的揮毫寫了副唐人馬戴的《楚江懷古》,“雲中君不見,竟夕自悲秋。”老人拿著字裝腔作勢的評價了一句“還行”,中途去解手,林言看見他悄悄繞到案邊把用鎮紙壓著的字偷了迴去。後來蕭公子一晚上沒閑著,被家家戶戶逼著寫過年貼的對聯。


    這邊正熱鬧著,村長換了衣裳,帶著兒子,兒媳和孫子過來敬酒,原來村中規矩,出殯隊伍在村裏抬棺哭喪時,死者至親之人必在靈堂守長明燈,因此下午林言幾人胡鬧時並未見過村長兒子。


    是個穿著樸素的農家漢子,臉色黑紅,因為常年在地裏勞作,格外顯老些,聽村長挨個介紹完林言幾人之後,男人哽咽著說不出話,一手拉媳婦一手拉兒子往下拜,連聲哭訴你這是救了我們一家人吶。


    林言趕忙上前扶他,鐵打似的莊稼漢紅著眼圈,親自給四人挨個端了杯酒,狐貍也分了一小盅,漢子拍著胸脯道:“我們這別的沒有,力氣有的是,要有用得著的地方你們盡管開口,說一聲‘不’我段成義不算男人!”


    “段成義?”聽到這名字,林言一口酒沒咽下去,被嗆的猛烈咳嗽:“咳,你,你就是段成義?”


    尹舟抬起一根手指,張大了嘴:“你是那個賣古畫的人!”


    “畫?什麼畫?”村長正端著酒杯想來敬酒,聽聞這話不由愣了一愣。


    宴席剛散,林言和蕭鬱便跟著段成義來了村長家,女主人端上葛根和杭白菊衝泡的醒酒茶,讓林言邊喝邊等村長迴來,晚上喝的白酒後勁大,林言頭暈的厲害,半倚在農家土炕上等著酒勁發散。


    相比晚飯前歇腳的人家,村長家的簡陋有些出乎林言預料,牆上貼褪色的鯉魚年畫,桌椅都是九十年代用的款式,日積月累被磨得烏黑,桌上一隻紅塑料盒裝著些大白兔奶糖,小女孩的遺像鑲在玻璃相框中,黑洞洞的眼睛直視前方,在燭光映照下顯得有些陰森。


    段成義和媳婦都到了,不多時花布簾子被一下子掀開,村長拄著拐杖走進來,林言強打精神坐直身子,大致說了說古畫的事,為了掩飾挖人祖墳的目的,委婉的把一行人洗白成認真工作的編輯組,在準備選題時無意看到刊載在《明清民間山水人物細考》上的段家祖傳古畫,經過好一番周折找到這裏,特意來聽老家族的故事。


    村長的注意力卻似乎不在他身上,一直悶著頭不說話,半晌點了根煙,用焦黃的手指夾著一口口地抽。


    林言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不安的轉頭望著蕭鬱。


    老人吐了口煙,怒氣衝衝地瞪著段成義,壓著嗓子逼問道:“是你把祖宗畫像給賣了?”


    段成義不敢惹自己父親,低著頭嘟囔:“小雲上初中得交學費,我一時湊不夠數……”


    “賣了幾幅?”


    “就一幅。”段成義囁嚅。


    “行,去把剩下的拿來!”


    段成義抬了抬屁股,猶豫著走到門邊磨蹭了半天,最後一跺腳,梗著脖子道:“本來還有四張,上次都賣了。”


    “多少錢就給賣了?”


    “一共兩萬多,放在裏屋沒動過。”


    “你,你要氣死我!”村長鬥雞似的急紅了眼,抄起拐杖衝段成義的小腿肚抽過去:“兔崽子我讓你不把祖宗當迴事,讓你不把祖宗當迴事!”


    段成義猛跳起來,老父子倆一個追一個跑:“不就是畫,餓了不能吃,冷了不能蓋,要它幹嗎……”


    這一反駁不要緊,村長氣得臉膛發紫,抖著嘴唇:“你這是打祖宗的臉,段家已經敗落成這樣,你讓我怎麼跟先人交代,怎麼交代!”追著追著沒了力氣,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枯樹皮似的手使勁搓著臉頰。


    段成義見父親真急了,小心翼翼的倒了杯茶,歎氣道:“小雲和妞兒身子差,我想帶兄妹倆再去省城看看,車費路費住院費都不是個小數,我這也是實在扛不過去了……”


    村長捏著茶杯的手微微發抖,水潑在地上,還不忘有外人在場,對一臉尷尬的林言說:“讓你們孩子看笑話了,教子無方,教子無方……”


    林言沒想到原來賣畫這事村長不知道,自己貿然一說倒引起別人的家庭矛盾,當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沒了主意,拽了拽蕭鬱的袖口,猶豫著對段老說:“今天這事鬧的……要不我們先迴去?”


    夫妻倆見戰事稍緩,急忙上前一邊一個扶起村長,老人顧忌外人在場也不好再發作,坐在椅子上長歎了一聲:“你們是段家恩人,大老遠的趕到這就為了聽個故事,按理我該好好講講,但現在你們也看見了,子孫不爭氣,我都沒臉跟你們提當年的段家,講了誰信?還不夠讓人笑我們村裏人白日做夢的。”


    老人拍了拍膝蓋:“時候不早了,那倆孩子我安排到別家睡,這屋子打掃過,你們倆要是不嫌棄就住這間,過來一趟不容易,多住幾天玩玩看看,村裏不比你們城裏熱鬧,但是吃的新鮮,風景好。”


    這麼說算是拒絕了,林言知道現在時機不好,而此時酒勁沒全下去,整個人有點急躁,又怕改日子耽誤時間,腦子裏醞釀著一個想法,猶猶豫豫地攥著蕭鬱的手指。


    “說吧。“蕭鬱知道他的心思,輕輕說:“他們會信的。”


    村長和段成義夫婦倆正準備離開,林言深吸口氣,衝老人背影叫道:“等等。”


    “我、我說實話吧,我們不是記者,也不僅僅是來聽故事的。”


    老人開門的動作忽然停了,轉頭瞧著他,有點困惑。


    “今天之所以能救下段嬸和小雲,不是因為我們是什麼高人,而是……我有陰陽眼,能看見鬼,今天在出殯隊伍裏看到段嬸跟小雲的魂魄跟著棺材走,就知道他們都還有救,正好我朋友懂這些。”


    這下子老人和段成義都長大了嘴,林言喝了口茶,苦笑道:“那隻狐妖能化人形,自然也會說人話,還有他。”林言把蕭鬱往前一推:“你們別害怕,他生前跟明代段家一位叫段逸涵的少東家有些淵源,我帶他來這裏就是想找到那位段家當家的墳塚,了結他一段心願。”


    “生前?”段成義難以置信的看著蕭鬱,“咋迴事這是?”


    “他……他已經死了,你握他的手,沒有體溫。”林言小聲說,“他活在明朝,已經五百多年了。”


    這下老人和段成義麵麵相覷,都不由傻了眼,林言的話讓他們幾乎以為眼前倆人的腦子都出了問題,然而下午老人又是親眼聽見狐貍說話和死人複活,也親眼看到蕭鬱把棺中纏了自己家三年的女鬼逼到自盡。


    “你這個娃娃是不是酒沒醒?”


    蕭鬱掙開林言的手,對仍一臉懷疑的段成義說:“若不信,我證明給你們看。”


    “有老人在,你別嚇著他們。”林言不放心的囑咐。


    那鬼點了點頭,微微閉上眼睛。


    仿佛是電壓不穩,吊在房頂上的一百瓦燈泡開始啪擦啪擦的閃爍,燈光明暗不定,最終啪的一聲熄滅了,屋裏隻剩下遺像前的白蠟燭閃著幽微的火光。燭影搖曳,映得女孩的臉更加陰森,玻璃相框上一朵黑綢紮成的大花,兩條飄帶簌簌抖動,供桌上的四支蠟燭從左至右依次熄滅,很快整間屋子沉入一片漆黑與寂靜之中。


    “沒刮風這蠟燭怎麼滅了?”段成義的聲音有點發抖。


    話音剛落,兩扇窗戶哐哐兩聲齊齊打開,一陣陰風卷進來,不是正常的夏天的夜風,涼得沒有一絲溫度,似乎把人的體溫也抽幹了,露在外麵的胳膊起滿雞皮疙瘩。然而仍沒有結束,隨著風的嗚咽,門啪的一聲開了,一個人影遮住外麵的光線,鬼氣森森的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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