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謝問差農(nóng)的妻子怎麼迴事，她哭著說：“我們也不知道，是他同事給我打電話，說差農(nóng)瘋了，讓我們快來，一來就看到他這樣……”


    我看到地上有好幾顆帶血的牙齒，顯然都是差農(nóng)的。老謝看得直哆嗦：“他、他的牙被誰給拔掉了？”我看到那柄滅魔刀也被扔在地上，刀身沾著黑紅色的液體，像是幹涸很久的血跡，就問差農(nóng)的妻子，她哭著說：“早晨他的同事進屋，發(fā)現(xiàn)差農(nóng)躺在床上，手裏握著這把刀，上麵還有血。”


    我摘下五毒油項鏈靠近差農(nóng)，油的顏色幾乎成了全黑。我低聲問老謝：“你以前見過這種情況沒有？”


    老謝說：“看起來很像中了鬼降的癥狀。你看他的眼珠已經(jīng)看不到了，眼睛是靈魂之首，說明差農(nóng)的靈魂已經(jīng)開始脫離身體，他之所以能說話，是因為還有幾分靈魂尚在。”


    差農(nóng)的父母一聽這些話，嚇得都哭起來，差農(nóng)的妻子抓著老謝的胳膊猛搖，求他想辦法。老謝說：“可以找擅長控靈術(shù)的阿讚師父來施法，但是要收費的，怎麼也得……怎麼也得……”他看著我，我連忙說可以找阿讚nangya來試試。


    “怎麼也得二十萬泰銖。”老謝說。


    差農(nóng)並不是什麼富人，恐怕連小康都算不上，否則不會到殯儀館來工作。但他妻子居然答應(yīng)了：“行行行，隻要能徹底治好差農(nóng)的病！”我說你不要隨口答應(yīng)，到時候可是要先付錢的。差農(nóng)的妻子說：“您先把師父請過來，我隨時去取錢！”


    既然這樣說，那就沒什麼問題了，我馬上給阿讚nangya打電話，讓她抽時間來孔敬一趟，再把差農(nóng)的事簡單說了說。


    阿讚nangya表示，她正在給善信做刺符，後麵還有幾個人在排隊，說給這邊幾名善信都刺完符，就會立刻趕來。我問價格怎麼樣，她說：“之前我說過了，可以把你當成女人，無論施降還是解降，都給你打五折。這趟法事要是成功解決，我收你十萬泰銖，可以嗎？”


    第305章 自焚


    我說當然可以，那你就快來吧。從清萊到孔敬不算近，等阿讚nangya忙完趕到孔敬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多鍾。她進屋看到差農(nóng)的樣子，用手按在他赤裸上身的心口處，低聲念誦經(jīng)咒。


    差農(nóng)不再說胡話，他父母和妻子喜出望外，忽然差農(nóng)猛地坐起來，眼睛瞪得比牛還大，但裏麵仍然隻是混濁物，大聲說：“為什麼拿走我的戒指？還給我！”然後再次倒下，這次倒是安靜了，一句話也沒有，連氣都不喘了，要不是那雙沒有眼珠的眼睛還圓睜著，就和死人一樣。


    “差農(nóng)，你不要死，千萬不要死啊！”差農(nóng)的妻子開始大哭。


    阿讚nangya說，你丈夫並沒有死，要用緬甸古法控靈術(shù)才能幫助他的靈魂再次從陰靈手中解救出來，但必須得在午夜十二點左右，那個時候陰靈都會出來遊蕩，便於和陰靈溝通。


    老謝讓差農(nóng)的妻子趕緊去先把錢取出來，她連忙去了，不多時迴來，從皮包裏取出兩疊鈔票遞給老謝。殯儀館的負責(zé)人過來看望差農(nóng)，說還是盡快送精神醫(yī)院吧，在這裏躺著也不是辦法。差農(nóng)妻子說已經(jīng)從清萊請到阿讚師父，晚上就可以施法。負責(zé)人看了看阿讚nangya，沒說什麼，隻好轉(zhuǎn)身走了。


    我看到差農(nóng)妻子脖子上也戴著不算細的金項鏈，就走到桌旁，指著桌上的金表、項鏈戒指和新款手機，問差農(nóng)的妻子：“這些東西都是差農(nóng)自己買的嗎？”


    差農(nóng)妻子點了點頭：“嗯，是、是他自己買的。”


    “他每個月的薪水是多少錢？”我問。


    差農(nóng)妻子表情開始不太自然：“大概有一萬泰銖。”我說每月一萬泰銖的薪水，能買得起這些東西嗎？她沒迴答，但我心中其實已經(jīng)有了答案。


    距離晚上十二點還有五六個小時，我和老謝、阿讚nangya隻好到殯儀館外麵的一家冬陰功餐館去喝湯。老謝把十萬泰銖交到阿讚nangya的手裏，她還惦記著老謝的兒子，問病情如何。老謝苦笑著搖頭，說還是那樣，他正在努力多攢錢，好送他去澳大利亞治病。阿讚nangya點點頭，又數(shù)出兩萬泰銖遞給老謝，老謝感激地接過錢，連連道謝。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十二點鍾，殯儀館隻留下一名工作人員，協(xié)助配合我們的施法工作。阿讚nangya盤腿坐在地上，開始念誦經(jīng)咒。


    大概念了五六分鍾，原本像死人一樣的差農(nóng)慢慢坐起，翻身下床，坐在床沿，開口說道：“項鏈在哪裏？”


    差農(nóng)的妻子說：“不是在桌上嗎？”


    老謝卻問：“桌上並沒有啊，是不是你給收起來了？”這時我們才看到，桌上隻有金戒指、手表、手機和那部數(shù)碼相機，那條金項鏈並沒有了。差農(nóng)厲聲道：“項鏈的，我的項鏈在哪裏？快拿給我，不然我也要你死！”


    差農(nóng)的妻子和父母四下亂翻亂找，怎麼也找不到。我問從我們出去喝湯到進屋，這段時間是否有別人進來過，差農(nóng)的妻子說肯定沒有。這時，差農(nóng)喃喃地說：“原來在這裏，我去拿……”他慢慢站起來，雖然眼睛裏仍然混濁，但卻像是能清楚地看到路一樣，推開門就走出去。


    我們幾個人連忙在後麵跟著，殯儀館晚上不讓開燈，我和差農(nóng)的妻子打開手機閃光燈照亮。半路遇到那位留下值夜的工作人員，問我們?nèi)ツ难Y，我們也沒時間迴答，那工作人員隻好在後麵緊跟。


    差農(nóng)一路走到焚化間，這裏有一排五座鋼板製成的焚化爐，爐頂用紅色油漆塗有編號。差農(nóng)站在中央的三號爐前，用手指著爐膛：“項鏈在裏麵。”


    差農(nóng)的妻子壯著膽子走到爐前，舉起手機，透過防火玻璃朝裏看去，驚叫道：“真的是在裏麵！”我連忙走過去看，果然，空蕩蕩的焚化爐裏明晃晃的擺著那條金項鏈，在手機閃光燈的強光照射下，反射出來的金色光澤很醒目。


    “金項鏈怎麼會在這裏？誰放的？”我問。大家互相看看，都搖搖頭。


    這時，差農(nóng)伸手打開焚化爐的鋼製爐門，雙腳蹬著爐體，把頭伸進去就要往裏爬。工作人員連忙過去阻止，阿讚nangya卻說：“不要阻止他，他必須親自完成這件事！”


    我們眼看著差農(nóng)爬進焚化爐，爐門慢慢關(guān)閉，差農(nóng)的妻子怕丈夫悶著，就過去拉爐門的手柄。連續(xù)幾下都沒拉動，我心想女人沒力氣，就過去幫忙。可沒想到的是，怎麼也拉不動。


    老謝問：“怎麼了？”工作人員也過來，和我共同去拽那手柄，手柄就像被焊死在爐門上，我倆咬著牙，額頭都滲出汗來，也沒把爐門打開。


    工作人員掏出手機：“我馬上給維修工人打電話！”


    正在這時，從外麵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笑聲，而且不是一個人，有高有低，有男有女，還有老有少。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聽上去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那工作人員嚇壞了，老謝嚇得抓住我的胳膊，他這個突然的動作比笑聲更嚇人，我氣得瞪了他一眼。差農(nóng)的父母和妻子也嚇得臉色發(fā)白，直往後躲。


    阿讚nangya盤腿坐在地上，從隨身背的包裹中取出那個用她母親頭骨製成的拉胡域耶，再次低聲念誦經(jīng)咒。外麵的笑聲漸漸消失，可最詭異的事來了，忽然，焚化間內(nèi)響起電機啟動的聲音，三號焚化爐上亮起紅燈，然後又是綠燈。


    工作人員大驚，連忙跑到控製臺去按鈕，過了半分鍾，爐子裏開始噴出細微的火苗。差農(nóng)的妻子和父母大叫起來，問工作人員怎麼迴事，我找來一根鐵棍，插進爐門手柄裏去撬，但還是沒用。


    爐中的火苗越噴越大，差農(nóng)在爐子裏開始大叫，他妻子雙手猛拍爐門，發(fā)出嚇人的嚎叫聲：“快滅火，快滅火啊！”


    工作人員都快把控製臺的按鈕給拍碎了，但還是沒用。我操起鐵棍，用力去搗爐門的防火玻璃，這玻璃是特製的，不但防火還是鋼化，怎麼也打不碎。差農(nóng)發(fā)出殺豬般的嚎叫，爬到爐門處雙手猛拍玻璃，張大嘴叫著什麼，但根本聽不見。


    念著經(jīng)咒的阿讚nangya擰開域耶的上半部，咬破左手中指，將鮮血滴在裸露在外的她母親頭骨上，加速念誦經(jīng)咒。差農(nóng)的妻子跪在地上，徒勞地拍打著爐體，他父母早就癱倒在地，昏死過去。這時，忽然爐門自己像安了彈簧似的打開，我和工作人員連忙伸手把差農(nóng)拉出來。


    差農(nóng)身體幾乎全裸，頭發(fā)燒得正旺，工作人員大喊：“把他弄出去，隔壁房間有水龍頭！”我和工作人員還有老謝三人把差農(nóng)抬出焚化間，來到隔壁房間，擰開安裝在牆壁上的水龍頭，把差農(nóng)放在水柱下用冷水衝刷。


    滅火之後就是報警，急救車將差農(nóng)拉到醫(yī)院，阿讚nangya耗費法力過多，身體虛弱，我把她安排在醫(yī)院附近的一家賓館，讓她休息兩三天再迴清萊。


    經(jīng)醫(yī)生檢查，差農(nóng)全身都有不同程度的燒傷，眼睛也燒瞎了一隻。全身上下都被纏著繃帶，就像木乃伊似的，好在還能說話。差農(nóng)的父母和妻子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在病房門口大吵，稱要把殯儀館告上法庭。


    這時，有護士走出來，說哪位是患者的妻子，患者有話要說。因為燒傷患者要隔離，我隻好掏出手機，托護士把消過毒的手機帶進去，用錄音功能將差農(nóng)說的話全都錄下來。


    第306章 拔鬼牙


    十多分鍾後，護士把手機拿出來，我按下播放鍵，讓大家一起聽這段錄音。聽完差農(nóng)的話，我們的最後一些疑惑也解開了。


    差農(nóng)已經(jīng)在這家殯儀館工作了三年多，他家庭不富裕，否則也不會從事這個行業(yè)。在兩年前開始，他向老謝提供死者的頭蓋骨和骨灰。但這個行為並沒有讓他和老謝倒黴，因為阿讚師父們都是把這些原料製成佛牌和供奉品，陰靈為供奉者服務(wù)，也給自己積累福報。但差農(nóng)之所以惹怒了陰靈，並不是因為頭蓋骨和骨灰的事，而是另外一碼事。


    泰國和中國不同，沒錢的窮人或者是不想出太多喪葬費用的人，都會把死者送到寺廟中火化，寺廟隻收汽油錢，要是很窮的人，寺廟還會免火化費。凡是把死者送到殯儀館的家庭，都是有一定經(jīng)濟實力的人家，他們經(jīng)常會把死者生前最喜歡的、或者生前沒機會享受的物品放在死者的身邊，而很多死者本身也會佩戴一些飾物。比如戒指項鏈、耳環(huán)手鐲、手機、玉石玩物和心愛的衣物等。


    大概在半年前，有一次差農(nóng)將某去世富翁的遺體推入焚化間，準備進爐的時候，鋼製推車不小心撞到桌子邊緣，富翁的胳膊垂下來，手腕上帶著一條粗大的純金手鏈。差農(nóng)隨手把死者的胳膊拿上去，碰到那條沉甸甸的手鏈，不由得動了心。


    他以前就聽說過很多燒屍工都會把死者遺體上的值錢東西拿走，但自己沒敢做。現(xiàn)在他看到這條純金手鏈，不知怎麼忽然動了貪念，他悄悄將手鏈解下來，在手裏惦了惦，從重量就能判斷出是純金，他的心在狂跳，一個什麼力量驅(qū)使他把手鏈放進自己的口袋。


    焚化爐用的是汽油，最高也達不到能把純金燒熔的溫度，頂多隻是變形而已。差農(nóng)的想法是，先把手鏈藏起來，如果事後富翁的家人在骨灰中找不到手鏈，他再假裝去爐子裏翻找，將手鏈還給他們。因為人的全部骨灰相當多，骨灰盒往往裝不下，會有一部分被丟棄，所以這個借口也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