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我來到同學(xué)的旅行社，先讓他幫我查最近幾天從沈陽到青島的打折機票，就訂了四天之後的，剛好是周末，而且才兩折，跟火車票差不多。我給魯先生發(fā)短信，把行程告訴他，他答應(yīng)到時候會在機場接我。


    幾天後我在青島出了到達(dá)口，魯先生已經(jīng)在機場大廳等我，他個高體壯，典型的山東大漢外表，說話直來直去，性格熱情爽快。開車二十幾分鍾，把我載到他在某小區(qū)的家裏，說附近就是青島啤酒廠，到時候帶我去參觀。


    進(jìn)了魯先生的家門，三居室的戶型，裝修也不錯，看得出魯先生的家庭收入應(yīng)該達(dá)到中產(chǎn)階級水平了。有個五十幾歲的老太太在客廳裏擦桌子，看到我倆進(jìn)屋，老太太連忙放下手裏的活過來迎接。魯先生介紹說這就是他母親，雙方寒喧後，我們脫了鞋剛走進(jìn)客廳，聽到從中間的臥室裏傳出一個小男孩咆哮的聲音，似乎很生氣：“憑什麼不給我？讓他爸再給他買不就行了嗎？反正他家那麼多！”


    魯先生笑著說：“這小子又犯脾氣了。”


    坐在沙發(fā)上，魯母正在泡茶時，有個玩具汽車從臥室裏被扔出來摔在瓷磚地麵上，零件都摔掉了，聲音特別大，嚇了我一大跳。魯先生轉(zhuǎn)頭朝臥室方向嗬斥：“幹啥呢，別耍驢啊。”但看表情並沒有多生氣，甚至還帶著幾分笑意，看來魯先生已經(jīng)習(xí)慣了兒子的這種發(fā)飆。


    一個不到十歲的小男孩迅速從臥室裏走出，看著魯先生的眼睛似乎要冒出火來。這小男孩長得又高又壯，說是壯，還不如說胖，那張臉比月餅都圓，活像個發(fā)麵饅頭。看到我坐在旁邊，小男孩露出三分意外，魯先生說：“大牛，這是你田叔叔。”


    小男孩隻看了我不到五秒鍾，就轉(zhuǎn)頭生氣地問他爸爸：“憑什麼不讓我要？他媽媽都答應(yīng)給我了！”他氣唿唿地，身體一起一伏，嘴唇也在顫抖，表情都抽搐了。我不明白到底有什麼事能把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氣成這樣。


    魯先生說：“那是人家的東西，你不能說要就要啊，每次去同學(xué)家玩都要人家的玩具，你好意思嗎？”魯母也走過去勸小男孩。


    “我不管，我就要他那個！”小男孩幾乎是在吼著。魯先生欠身，想要站起來去拉他，小男孩轉(zhuǎn)身跑進(jìn)廚房裏。我心想他怎麼去廚房，看來是餓了吧。


    沒想到，小男孩從廚房出來，手裏竟拿著一把菜刀。魯先生將眼睛一瞪：“你幹什麼？給我把菜刀放迴去！”


    第492章 金項鏈


    魯母也焦急地跑過去：“哎呀大牛，快把刀放下，劃破了手可怎麼辦……”小男孩越勸越來勁，竟然把菜刀高高舉起，猛向我倆這邊擲過來。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怎麼，這菜刀並沒對準(zhǔn)他爹，而是朝著我這邊飛來。我嚇得連忙抱頭彎腰，菜刀打在牆上彈到旁邊的落地花盆中。


    我慢慢直起腰，滿臉驚愕，魯先生連忙問我有沒有傷著，魯母也跑過去把菜刀從花盆中撿出來。小男孩扔完菜刀，指著他奶奶大聲說：“看你以後還敢攔我不！”說完氣鼓鼓地跑迴臥室。


    “怎麼迴事？”我驚魂未定。


    魯先生帶著歉意地說：“唉，讓你見笑了。上午我媽我和老婆帶著大牛去鄰居家玩，他們家和我家關(guān)係特別好。我兒子看中鄰居家孩子小浩手裏的變形金剛了，非要拿走不可。那個小浩比大牛小兩歲，就不同意，大牛生氣了去搶，小浩的媽媽就把變形金剛遞給大牛，小浩又搶迴去，怎麼也不願意給，結(jié)果就大鬧起來，現(xiàn)在還在生氣。”


    我心想，就這點兒雞毛蒜皮的事，魯先生的兒子也至於氣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有殺父之仇呢。剛要說幾句過場話，魯母從廚房走出來，說：“小浩那孩子也是，非不讓步，你就把那個破玩具給大牛不就完了嗎？死不鬆手。從小就這麼倔，長大可怎麼辦？”我心裏覺得有些別扭，明明是魯先生兒子大牛的錯，怎麼反倒怪在別人頭上去了，何況大牛比那個小浩還大兩歲，從哪方麵論，也應(yīng)該是大牛做得不對。


    看到我表情，魯先生大概能猜出我心裏的想法，也跟著說：“小孩不懂事，我媽平時也比較慣著他，我準(zhǔn)備再過兩年，就要開始好好教育他了。”我笑著點頭，心想現(xiàn)在就敢朝陌生的成年人扔菜刀，再過兩年還不得飛手榴彈。


    魯母從廚房出來，又要去臥室勸孫子，我問魯先生關(guān)於他媽媽怪病的事，魯先生連忙叫住魯母，讓她過來說話。我問：“大媽，您最近又犯之前的那種老毛病了？”


    “可不是嗎？哎呀，真嚇?biāo)牢伊恕�…”魯母趕忙坐在沙發(fā)上，“自從我兒子在你手裏買了這個什麼泰國的佛牌，就沒太平過，總有個陌生人影在家裏晃。你說能治我的怪病，好像也沒啥效果。後來說是枕頭裏有什麼東西，給扔了，我這怪病是好了一陣子。可現(xiàn)在怎麼又犯病了？”


    我說：“這次我從沈陽來你家，就是專門來看這個事的。你和我仔細(xì)說說，都有什麼現(xiàn)象？越詳細(xì)越好。”


    魯母生氣地說：“以前不是總能看到有個黑影進(jìn)我屋，還抱著我的腦袋嗎？後來發(fā)現(xiàn)是枕頭裏麵有個什麼東西，扔掉就好了。開始我還挺高興，以為可算平安無事了，可這幾天又這樣，還是有個黑影進(jìn)了我的屋裏，還解我上衣的扣子！你說我、我都多大歲數(shù)，快六十的人了，讓我這老臉往哪放啊？”


    我心想，那條魂魄勇是絕對的正牌，而且是阿讚古曆所製，魂魄勇中效果最好的。供奉時出現(xiàn)的人影也不是靈體，而是以佛法將古代士兵魂魄咐著在佛牌上的結(jié)果，從沒聽說過魂魄勇好色、還去解老太太的衣扣，這根本不可能。可魯先生和魯母不太可能也沒必要說謊，我隻好拿下五毒油項鏈，先在客廳裏走了一圈，又到魯母的臥室去測，都沒什麼異常。


    魯先生母子跟在我屁股後頭仔細(xì)看著，最後，我把項鏈在魯先生和魯母身上晃了晃，發(fā)現(xiàn)隻要把項鏈貼近魯母，顏色就會變深，幾乎快成了黑色，說明她身上有極重的陰氣。我讓魯母站直，像機場火車站安檢似的，將項鏈貼在魯母身後，從頭到腳測了一遍。發(fā)現(xiàn)在她後脖處的顏色最深，聯(lián)想到她這幾天遇到的黑影是要解她的衣扣，我心想會不會問題出在脖子上？


    我問：“你身上都戴著什麼東西？所有的都算。”


    “身上啊……有一對金耳環(huán)、一個戒指，還有一條項鏈。”魯母迴答。我看到她敞開的領(lǐng)口處隱約露出金色鏈子，就問是什麼樣的。魯母伸手從襯衫領(lǐng)口裏麵拽出一條金項鏈，從後脖處把搭扣解開，遞給我。我接過金項鏈，是純金的，有個雞心型的墜子，很精致。我把這條金項鏈和五毒油項墜都放在手心，發(fā)現(xiàn)項墜中油的顏色幾乎全黑。


    看到這情況，我心裏就是一驚，毫無疑問，雞心項墜有古怪。魯先生問：“這是前陣子我媽過生日那天，老婆送的禮物。有問題嗎？”


    我大腦急速運轉(zhuǎn)，隱隱覺得這裏麵有故事，對魯母說讓她把金耳環(huán)和戒指也摘下來給我。我把這幾樣?xùn)|西都放在手心，假裝看了看，再都還給魯母。


    “大侄子，你這是在檢查啥啊？”魯母問。


    我連忙說：“哦，沒什麼，我這條項鏈?zhǔn)菍ｉT檢測陰氣的，你身上戴的這些黃金飾品，初步來看都沒問題，還得從別的地方入手。”


    魯先生歎著氣，很不高興：“這到底是怎麼迴事啊？”我勸慰說這種怪事我遇到很多，原因要慢慢找，急不得。為了讓他們安心，我把這兩年多來所接的奇怪生意挑了幾樁典型的，講給魯先生母子聽。比如泰國華欣阿傑家鬧鬼、溫女士夫妻去柬埔寨旅遊迴來出事、表哥的朋友李先生兒子中邪等等。


    我一邊講著，魯先生和他媽媽的臉色一邊在變，顯然從來沒聽過這類事件。我們正聊著天，門開了，一個三十來歲的少婦從門外走進(jìn)，手裏拎著幾個超市的白色大塑料袋，貌似剛買菜迴來。魯先生連忙介紹，說這就是他老婆，知道今天家裏要來客人，就去市場采購了。


    聽說我就是那個在泰國賣佛牌的田老板，魯夫人臉上帶著笑容，說她買了很多菜，一會兒就在家裏吃。我連忙推辭，魯先生說：“田老板你不知道，我老婆廚藝相當(dāng)好，所以就沒帶你去飯店，因為飯店做得還不如我老婆呢！”


    這時，大牛又從臥室裏衝出來，站在魯妻麵前，氣鼓鼓地。魯妻笑著說：“兒子，媽媽買了不少菜，有你最愛吃——”


    還沒等她說完，大牛上去就是一腳，把放在地上的兩個塑料袋踢飛，大聲吼著：“誰讓你買的！”然後又跑迴臥室。我看傻了，但魯家三口人顯然已經(jīng)習(xí)慣，魯妻歎了口氣，彎腰把塑料袋中散落的東西收好，拎進(jìn)廚房。


    魯先生笑著對我說：“這孩子，氣還沒消呢。”我心想，他這大牛的小名果然沒白叫，還是真是比牛脾氣都大。


    在魯妻忙碌做飯的時候，魯先生接了個電話，去臥室談事，其母在臥室休息，他兒子大牛也躲在自己的臥室玩著什麼東西。我趁機假裝無聊，溜達(dá)進(jìn)廚房。魯妻買了不少海鮮，品種豐富，正在收拾大蝦。看到我走進(jìn)來，她連忙笑著說沒什麼可招待的。


    閑聊當(dāng)中，魯妻看我的眼神有些異樣，我也一直在注意著她的神態(tài)。做佛牌生意兩年多，我已經(jīng)鍛煉出相當(dāng)豐富的察言觀色經(jīng)驗。為了試探，我問：“大嫂，聽說老太太的那條金項鏈，是你最近給她買的生日禮物。”


    “啊、啊是，怎麼了？”魯妻神色又多了幾分不自然。


    我說：“沒什麼，那條金項鏈你是從哪裏買的？”


    第493章 大牛脾氣


    魯妻看似在認(rèn)真地收拾海鮮，連看都不看我一眼，表情卻很緊繃：“就是商場，最普通的項鏈。”我正準(zhǔn)備再試探幾句，魯先生走了進(jìn)來，笑著說廚房太亂，讓我去客廳喝茶。我說想和嫂子學(xué)學(xué)做海鮮的手藝。魯先生看來對妻子感情不錯，一直在誇她廚藝如何好，我隻好陪著聽了半天，後來魯妻把我倆趕出廚房，說不要打擾她發(fā)揮，讓我們?nèi)タ蛷d聊天。


    晚飯魯妻做了八道菜，其中四道海鮮，記得有一隻半尺多長的龍蝦，還有象拔蚌和生蠔。魯先生從冰櫃裏捧出一個不鏽鋼酒桶，桶身上什麼圖案和字也沒有。魯先生說：“這是一廠內(nèi)部的原漿，勁兒比較大，但口感最好，外人喝不著。”我表示很感興趣。


    桌上的五個人都喝啤酒，隻在大牛的位置放了一瓶冰鎮(zhèn)的大可樂。開始吃飯，不得不承認(rèn)，魯先生對妻子的廚藝完全沒誇大，典型的膠東做法，以我在泰國吃了兩年多各路海鮮的胃口，也覺得她做的海鮮非常好吃。但好吃歸好吃，這頓飯卻吃得毫無興致，因為全都被那個叫大牛的孩子給攪了。


    剛一上桌，按中國人的規(guī)矩，應(yīng)該得讓長輩先動筷子，就算是客人，也得長輩主動讓你先吃才行。魯媽指著龍蝦說：“這是我兒媳婦最拿手的，兒子啊，快先給田老板弄塊蝦肉！”魯先生弄開龍蝦殼，剛要把一大塊蝦肉送到我的吃碟中，我還沒等假裝推辭，他兒子大牛已經(jīng)等待多時，也不用工具，站起身來，像接籃板球似的，直接用雙手把那一大塊龍蝦肉抓在手中，放迴自己的碟內(nèi)。


    “大牛，這不是給你夾的，是給田叔叔的，快放迴去！”魯妻連忙說。


    魯先生勸道：“算了，他已經(jīng)用手抓過，我再給田老板弄一塊。”魯妻不高興地瞪著兒子，說你怎麼這麼沒禮貌。大牛就像患了耳聾，完全沒理她，熟練地用紙巾把手擦幹，再用餐刀把肉一塊塊劃開，就著蘸料開吃，看來平時經(jīng)常這麼幹。


    大牛的吃相很難看，按理說魯先生是中產(chǎn)之家，又在青島這類專門產(chǎn)海鮮的城市，不可能少了吃海鮮，可他吃得狼吞虎咽，像剛從監(jiān)獄出來似的。他喝可樂的速度快得驚人，沒吃十五分鍾，那瓶一點五升的大塑可樂已經(jīng)消滅了半瓶。我問魯先生：“大牛平時也經(jīng)常喝可樂嗎？”魯先生點點頭，說他就喜歡喝這個。


    我告訴魯先生，小孩盡量少喝碳酸飲料，尤其是可樂，不但容易骨質(zhì)疏鬆，糖分也太高，胖得快。魯先生邊聽邊點頭，魯妻用埋怨的眼神看著丈夫，但沒說話，魯母不以為然：“哎，小孩子愛喝，就讓他喝去唄，我們小時候連飯都吃不飽，現(xiàn)在條件好了，喝個飲料算什麼事。舊社會孩子都瘦得像竹竿，現(xiàn)在多好，咱們家大牛在班上最高最壯！”我心想這哪是壯，分明是虛胖。


    看到我直盯著大牛，魯先生也覺得有幾分尷尬，就一直勸我喝酒。這原漿有些發(fā)苦，但口感很醇，雖然就著海鮮吃有痛風(fēng)的隱患，但好在我年輕體健，也就沒在乎。隻是這個大牛似乎故意和我作對，我伸筷子夾什麼，他就跟我搶東西，後來我發(fā)現(xiàn)他對魯氏夫婦也這樣，原來是在和大家作對。


    後來，他幹脆把一盤油悶籽蝦和蒜汁生蠔都端到自己麵前，還用手臂護(hù)著，不讓別人碰。魯妻很生氣：“幹什麼呢，快給我放迴去，你這讓別人怎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