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麼說，我還有些不相信，開殯葬車不比開出租，天天接觸屍體，怎麼也得有個高薪吧，一個月才兩千多，讓人難以信服。齊先生看到我的疑惑表情，他急了，打開車儀表盤下麵的小儲藏箱，從裏麵拿出一個長紙條：“這是我的工資條，昨天發(fā)的工資，你看看。”我接過來一看，還真是，基本工資、崗位工資、補(bǔ)助加獎金，到手隻有兩千零六十。那時候是07年，沈陽的普通行業(yè)工資隻有千元左右，按理說兩千出頭不算少，直到九年後的現(xiàn)在，我有很多同學(xué)的工資也才兩千多。可那畢竟是開殯葬車，這活不是人人都願意幹的，我以為怎麼也得三五千吧。


    齊先生讓我想辦法，可我能有什麼辦法，效果好的就貴，便宜的沒啥用，齊先生再沒錢，也隻能自己去省了。我正四處觀察著車內(nèi)，這時，齊先生手機(jī)響了，我估計可能是死者家屬打的電話，齊先生接起電話，低聲笑著說：“不是和你說了今晚不行嗎，這周我排夜班，晚上沒事也得盯著，萬一有家屬打電話，我隨時都得出車，不然館裏扣獎金啊……”


    車裏比較靜，齊先生用的是個山寨機(jī)，不光超大鈴聲，還是超大通話聲，我都聽得清清楚楚，是個年輕女人：“得了吧，你就是借口，是不是老婆在家不方便出來，那以後你也別找我。憑啥啊，你想幹的時候我就得答應(yīng)，你沒空我就得忍著？”


    齊先生看了看我，推開駕駛室的門走出去，在旁邊的路燈下麵打電話。我摘下五毒油項(xiàng)鏈，在車裏四處晃了晃，發(fā)現(xiàn)油的顏色時深時淺，靠近副駕駛座位的時候就深，說明問題就在這裏。我扳了扳座墊，很厚很結(jié)實(shí)，把項(xiàng)墜扔在座位上，顏色幾乎成了黑色，至少也是深灰。


    這座墊是棉布加海綿，能有啥問題？我想起之前在青島的那個老太太，被兒媳婦在枕頭中藏了陰料的那個，難道這也是？我以手指用力按壓座墊的每個角落，沒啥感覺。


    我不死心，但又想如果真是有什麼小巧的陰物藏在厚厚的座墊裏，光在外麵摸是摸不到的。我正想坐下，順手又扳著座墊往上抬了抬，沒想到真抬起來了。原來座墊底部和一個方形的鐵框相連，而這個鐵框是活的，方便將座椅折疊起來，騰出更多空間以備急用。


    把座墊立起來，用手大概摸了摸，忽然我摸到似乎有個方形的什麼東西，硬硬的，藏在棉布之內(nèi)。我看到在座墊邊緣有拉鏈，是為了方便拆洗座墊套，我抬頭看了看齊先生，他麵帶微笑，左手扶著電線桿，電話正打得起勁。


    慢慢拉開拉鏈，把手探進(jìn)去，我把那個方形的硬東西慢慢拿出來，借著車窗外路燈的光，看到這是塊土胚的東西，沒有外殼，正反兩麵都用紅顏色寫有經(jīng)咒。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些經(jīng)咒很眼熟，我不懂什麼巴利文，但就是似乎在哪裏見到過。我記憶力很好，但即使是這樣，也隻隱約有印象，但換成記憶力一般的人，估計就完全沒印象了。


    我的心怦怦直跳，連忙掏出手機(jī)，打開閃光燈，給這東西的兩麵都拍了照片。然後再放迴原位，鎖好拉鏈，把座墊放平，坐迴去假裝沒事。


    車外的齊先生還在打電話，看到我在車裏坐立不安，還以為我等得煩了，就朝我擺擺手，示意讓我理解。我點(diǎn)點(diǎn)頭，把那兩張照片以彩信發(fā)給老謝和方剛，讓他們用最快速度幫我鑒定是什麼東西。發(fā)完之後，我忽然想起那經(jīng)咒似乎和以前在方剛家床底下看到的引靈符上的經(jīng)咒很相似。於是我連忙給登康再發(fā)去一份，配的文字也是讓他盡快鑒定。


    登康給我迴了電話，問：“你從哪裏弄來的這東西？”我沒說原因，隻問他是否認(rèn)識。


    “我要是不認(rèn)識，這世界上就沒人認(rèn)識了，這是鬼王派的引靈符啊。”登康說。我頓時驚呆了，怎麼有這麼巧的事？


    我問：“鬼王的引靈符？我之前在泰國遇到過，現(xiàn)在我在國內(nèi)，怎麼又遇到？”登康說，這也不奇怪，這種引靈符多是用來吸引陰靈的，怨氣越大的陰靈，引魂效果就越好。鬼王的控靈術(shù)是獨(dú)門的，但他無論下降頭還是加持陰物，要價都不貴，所以他的引靈符銷路很好。這都要得益於他法壇正上方的那位橫死新娘，其陰靈經(jīng)久不散，已經(jīng)被鬼王禁錮在血肉甕中，以其怨氣來加持引靈符或佛牌，都是很容易的事，而且效果很好。


    聽他的話，我很驚訝，登康又說：“這種引靈符可以起到類似降頭的作用，常規(guī)的引靈符，如果被放置在仇家身邊或者家中，隻要附近有陰靈，就能夠吸引過來，纏著距離最近的人。要是符中有橫死新娘陰氣的符，則無需引魂，直接就能對旁邊的人造成影響，但這種價格要貴些，而那種常規(guī)的更便宜，隻是附近必須有陰靈才能生效，不然也沒用。你發(fā)來照片的這種就是常規(guī)的，比較便宜，好像折成人民幣的話，也就是一千塊錢左右。”


    掛斷電話，我是徹底明白了，這東西是東南亞的“特產(chǎn)”，在中國還沒普及，有不少人聽都沒聽過，也肯定不會有人把它當(dāng)成裝飾品隨手塞進(jìn)車座墊套內(nèi)，除非故意的。


    看了看還在外麵打電話的齊先生，我大腦在急速地轉(zhuǎn)，心想怎麼解決這個事。當(dāng)然，要是按常規(guī)，想接這樁生意並不難，還是老套路就行，先賣個能辟邪的佛牌或符管，等效果不佳、嚴(yán)重影響到齊先生健康的時候，再勸他從東南亞請阿讚師父來驅(qū)邪，這兩筆錢賺到手應(yīng)該是妥妥的。


    第592章 引靈符


    但想到武先生那個家夥，我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忽然我腦子裏跳出一個想法，那真叫靈光一閃。因?yàn)槲铱吹烬R先生打電話的姿勢已經(jīng)從單手扶電線桿，變成站立，而且還朝汽車的方向走了幾步，看來這通電話已經(jīng)到了尾聲，隨時都有可能掛斷。


    我連忙掏出手機(jī)，邊撥通武先生的號碼，邊探出身子，把駕駛座的車門再開得更大些。電話接通了，我仰著頭，閉上眼睛，假裝邊閉目養(yǎng)神，邊打電話。


    “田老板，啥事啊？”武先生說。


    我半睜著眼皮，看到齊先生已經(jīng)把手機(jī)收進(jìn)口袋，正朝汽車左側(cè)駕駛室這邊走來。我說：“武大哥，我正坐在殯儀館那個齊哥的96144車裏呢，他的癥狀和你一樣，也是自己一個人半夜接死者的時候撞邪。”


    武先生嘿嘿笑：“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嘛，哎，你在他車裏，那老齊呢？”他忽然警覺起來。我告訴他沒關(guān)係，齊哥正在車外麵的路口打電話，對方好像是個女的，而且不是他老婆，正在聊今晚要約會的事，那女的想讓他去，可齊哥又走不開，那女的好像很生氣。


    “哈哈哈，老齊這人可厲害，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光我知道的鐵子就有兩三個，長得還挺漂亮，最主要的是他老婆還不知道，可以吧？”武先生好像很羨慕說。


    在我說這些話的時候，已經(jīng)用餘光掃見齊先生剛好走到車門旁，我連忙說：“反正我和他聊了一陣，他也很苦惱，人家和你不一樣，他是殯儀館的正式員工，對吧？”武先生說沒錯。


    我說：“是啊，所以他的收入肯定沒你多，剛才我說佛牌要三五千，齊哥還給我看了工資條，他昨天領(lǐng)的工資，兩千出頭，要不是親眼看到，我都不信啊！”


    武先生嘿嘿笑：“他還是民政局的正式職工呢，有得就有失嘛，我也羨慕他。”


    “本來這車是你開的，雖然我還沒找到車裏撞鬼的原因，但肯定是車裏有鬼。你托關(guān)係把車換了，現(xiàn)在是齊哥開這輛車，你這不等於間接把禍推到他頭上了嗎，不太好吧？”我說。


    在說話的時候，我眼睛隻留了一道細(xì)縫，隱約看到齊先生就躲在車門旁邊，正靜靜地偷聽我說話。我心裏暗樂，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但也有幾分擔(dān)心，萬一齊先生是個直性子，非要當(dāng)場質(zhì)問我，那我反而給自己找了麻煩。不迴答不行，迴答了就等於直接把武先生的事告訴給齊先生，武先生非找我算賬不可。


    武先生在電話裏哼了聲：“那就不關(guān)我的事了，算他倒黴，誰讓那輛車讓館領(lǐng)導(dǎo)分配給他了呢，隻能說他命中有此一劫。對了，你要是做成生意，別忘了請我吃飯啊，我愛吃海鮮自助。”


    我苦笑：“也對，這車裏鬧邪又不是你造成的，說不定前一任司機(jī)也遇到過，後來又故意甩給你的呢。”武先生說對啊，你是明白人，我就愛和明白人說話。


    掛斷電話，我故意慢吞吞地把頭收迴來，眼睛還閉著。再慢慢睜開時，果然，看到本來躲在車後側(cè)的齊先生，此時不知什麼時候又從車前走過來，裝得還挺像。上了車，齊先生不好意思地說：“讓你見笑了，女人就是這樣麻煩。”


    “沒關(guān)係，咱們接著聊你的事。這類事其實(shí)我以前也遇到不少，”我說，“什麼兇宅、兇車、兇工地甚至兇職業(yè)都見過，要想找出原因，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你隻能請佛牌了，三五千左右的才有效果——”


    齊先生打斷了我的話：“真不好意思，田老弟，剛才我老婆不是一直給我打電話嗎，說她不太舒服，讓我送她去醫(yī)院看看。我得先迴去，咱們改天再約行不？”


    我在心裏暗笑，心想齊先生雖然性子直，但還不算太笨，就假裝遺憾和不高興地說好吧，那就以後有空再說。幸虧這停車場離我家很近，我也沒多說什麼，不然反而顯得太假。


    辭別齊先生，迴到家躺在床上，我在猜齊先生會怎麼處理這個事。首先換車是肯定的，但他用什麼借口換，我就不知道了。而這輛車又換給了哪個倒黴蛋，我也不知道。同時，我又在疑惑那塊菲律賓鬼王的引靈符到底是怎麼來的。難道是有人故意搞鬼，但目地又是什麼呢？


    幾天後，我已經(jīng)迴到泰國，先找方剛在芭堤雅玩了幾天。說實(shí)話，去泰國次數(shù)越多，就越喜歡這裏，無論物價、空氣還是生活習(xí)慣，都讓我很滿意。隻是有一點(diǎn)，東北氣候幹燥，有的北方人到了南方或東南亞，就會生出各種病來，比如關(guān)節(jié)不好、脾濕水腫等，我也是，在泰國的時候，就必須得多喝去濕湯，不然舌頭都是肥的。


    那天，我和方剛在酒吧裏唱歌，這家夥特別喜歡在酒吧唱歌而不是ktv中，讓酒吧的顧客們都聽著，似乎他就有了莫大的滿足感。他的唱雖然還不難聽，也沒跑調(diào)，但也就是卡拉ok水平。不過看他的陶醉相，可能以為自己唱得比羅文還好呢。


    坐在座位上喝著啤酒，吃著新鮮美味的炸蝦天婦羅，我手機(jī)響了，一看屏幕，顯示“沈陽-武先生-殯葬車”的字樣。心想他能有什麼事找我。


    我快速走到酒吧的衛(wèi)生間裏，整個酒吧也隻有這個地方算是最安靜的了。“田老板，你這人辦事咋這麼不小心？”武先生上來就問，聽他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奈。我裝糊塗，問怎麼了。


    武先生很生氣：“怎麼迴事，你說怎麼迴事？那天你坐在老齊的車上給我打電話，我還問你老齊在哪裏，你說他在車外麵打電話，離得遠(yuǎn)沒事。可怎麼全讓他給聽到了？”


    我驚訝地說：“不可能吧，他打電話的地方離汽車有十幾米呢，車門還關(guān)著，他不可能聽到啊！”


    武先生說：“反正他聽到了，去找館裏的領(lǐng)導(dǎo)評理，說新分配給他的車鬧鬼，怪不得別人不想開。領(lǐng)導(dǎo)不信，老齊拿出手機(jī)，裏麵居然有你給我打電話的錄音。館領(lǐng)導(dǎo)找到我，問我有沒有這迴事，我當(dāng)然不承認(rèn)，可這個領(lǐng)導(dǎo)特別討厭，說我們這種個人承包戶，本來就總讓死者家屬不滿意，現(xiàn)在你又搞出這種事，最後竟然把車又給我換迴來了！”


    聽到這裏我差點(diǎn)又笑出來，萬沒想到是這個結(jié)果，我忍著笑，假裝氣憤地說：“這是他媽什麼破領(lǐng)導(dǎo)！個人承包戶怎麼了，賺的錢不是也得給館裏提成嗎，他還好意思說你！”


    這話是說到了武先生的心坎裏，他立刻說：“說得就是呢，你說這幫人多損，收錢的時候不說你好，有事的時候就往外人身上推。”


    我問：“按理說，你們這種個人承包戶，給館裏帶來的利潤肯定比職工高多了，他應(yīng)該向著你說話，而不是齊哥啊。”


    武先生沮喪地說：“你不知道，一個月前我換車的時候，找的是副館長，換完車之後沒幾天，副館長換人了，新的領(lǐng)導(dǎo)和我以前吵過架，我還罵過他。現(xiàn)在齊哥這麼一鬧，那副館長馬上又把車給我換迴來了。就是想借機(jī)整我，給我下馬威，媽的！”


    我笑著問：“那你打算怎麼辦？做個驅(qū)邪法事吧，也就幾萬塊錢的事。”


    “啥？幾萬塊錢？媽呀，那我得賺多長時間！”武先生像被燙著了似的叫起來。


    第593章 戴佛牌同房


    我說那你想怎麼辦，武先生說：“我也不知道啊，這不是來問你了嗎？”武先生有氣無力。我心想，做法事嫌貴，再讓他請佛牌也不太可能，畢竟他家裏已經(jīng)有了一條辟邪符管。我覺得這樁生意已經(jīng)沒什麼希望了，也不想在他身上多浪費(fèi)時間，就說要不你就再觀察觀察，反正你有那條辟邪的符管，想著天天戴就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