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就是彈道導彈突破攔截網看到的東西？


    裏爾已經沒有眼睛了，但導彈上搭載的傳感器還是能讓他在賽博空間中看到一些現實的投影。


    最主要的模型調整，最主要的運算裏爾和村正都已經搞定了。


    這是一枚短程彈道導彈，在進入大氣層後不會“彈跳”多次，而隻要第一次彈跳的軌跡脫離荒阪集團的導彈預測係統，這八馬赫的速度就不再是他們能預測和攔截的了。


    即使在最後階段，導彈的速度都發生了不小的下降，也仍然不是庫吉拉能夠攔截的。


    導彈最終沒有正正命中庫吉拉，而是擊中了它的左側船舷.


    應該是這樣。


    裏爾沒有看到爆炸的瞬間，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衛攻進了神輿，而露西帶隊攻占了天線，向裏爾開放了駭入通道——


    隨著導彈下降，裏爾將可以在導彈上對接荒阪塔的信號


    有機會溜進神輿。


    但時間實在是太短了，他必須選擇自己要備份什麼，要修複什麼.


    不過村正沒有這個要求，它可以立刻決定隻保留自己的核心模型，所以它首先完成了跳躍。


    而裏爾，從導彈的服務器一點點剝離，他開始從荒阪塔的視界中迴到夜之城躁動和動蕩不安的賽博網絡中。


    黑牆如影隨形，讓他的數據傳輸幾乎隻能有不到五成的保真率。


    不管怎樣，裏爾開始迴憶過往，開始遍曆他的“數據庫”。


    太久遠的事情，他已經沒辦法想起當時的感受了，況且他當時也沒有這種條件，對“情感”進行調動。


    他想起的是自擁有了負片能量之後的事情。


    他想起自己對馬丁訴說前世的故事，想起自己的痛苦、空虛、悔恨、憤怒.


    他曾做過瘋狂的事情，目睹世界在戰火中分崩離棄，人類的未來被他親手斷送，無數碎片劃過天際，天空熊熊燃燒。


    然後他想起自己對新世界的希望，他希望阿特拉斯能夠做到他無數次夢想的事情：在一切都無可挽迴之前阻止世界的滑落。


    他想起在城市中向他懵懂發問的孩子：好奇和喜愛、希冀和天真。


    他想起無數學生、研究人員、工程師等等支持他的人們。


    他們看著自己，相信自己，崇拜自己，仿佛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未來，並願意為他工作，原以為他許諾的未來工作。


    這種目光不知在漫威世界，也在夜之城，人們從泥濘中無法脫身，或是自甘於泥濘，但不管怎樣，最後人們都希望他不要死


    因為他就是未來。


    無數人的期望，以及自己對他們的期許，如此模糊而不可言說，但又如此清晰。


    裏爾忽然產生了一絲明悟和感慨：


    作為一個要死的人，他竟然沒有把自己的小命放到首要位置，反而執著於去做這些事情.


    正是這種複雜的經曆綁架了他。


    某種意義上講，這隻是後悔，強烈的悔恨，強烈的懷念從未有過的美好。


    這枚核彈的爆炸是為了這些人，實際上也是他的愚昧之舉。


    緊接著他看到了具體的人。


    他看到整天笑嗬嗬的傑克，一出任務就在輪椅後麵神經緊繃，仿佛下一秒就算有顆核彈要在他麵前爆炸，這個大個子也會把自己給抱住。


    實際上傑克也會這麼做，裏爾想傑克確實有一次因為保護他差點死了。


    “傑克，我最好的兄弟。”


    緊接著他看到瑪婭，他的母親。


    想起母親對他的關懷和擔心，想起一個母親看著兒子即將在昏迷中死亡，卻還依然願意為他付出的母愛。


    瑪婭是一個普通的母親，有著一份普通但獨特且熾烈的愛。


    “隻是在領略了這個世界有多兇頑之後，我們也開始覺得這個世界可以變得溫存，還有美好。”


    最後，他看到v。


    他忽然很想看看v，於是他找到了麥基諾浮影，模模糊糊的賽博空間中，他看到這個成天傻樂，夢想買房子和跑車的傻妞迷茫的看著浮影。


    有太多迴憶湧現.


    他看見他們兩人一起在一輛比蒙裝甲車上唱歌、吹牛，穿過惡土和荒漠.


    他看見兩人一起在超夢裏看房子，咒罵永遠買不起的房子.


    他看見v抱著他的腦袋狠狠地鑽


    但最清晰的，還是在狗鎮裏的事情。


    “親愛的好蠢的稱唿。”


    【村正：還沒搞完嗎！！核彈要爆炸了！你在幹什麼！】


    隨著村正的提示，核彈的內部開始爆炸！


    底火擠壓反應空間，核燃料的濃度突破閾值，鏈式反應開始了！


    嗡——


    賽博空間在震顫！


    核彈已然爆炸！


    現實中，比之溫壓彈耀眼數百倍的閃光從海岸亮起！


    一連串的音爆和流星跳躍之後，海岸出現了出現了太陽！


    而賽博空間中，核電磁脈衝變成了一股恐怖的風暴，甚至連黑牆也無法抵擋——


    這股風暴正在吞噬一切！


    風暴之中，裏爾聽到v最後的聲音傳入浮影：


    【v：裏爾，你在車上？】


    這股風暴幾乎將要淹沒裏爾的一切，ai化的思維提醒他應該立刻，或者說早就應該完成數據體遷移，可是他已經初具人性——


    在這風暴之中，他選擇了一個極為冒險的舉動！


    他控製著電磁信號，入侵了v的賽博調製器，通過賽博調製器，就像小章魚一樣，在v的大腦上做出一連串的印記——


    這印記，落在v的肩膀，落在她的唇上.


    賽博朋克時代，信息設備再也不需要兩個相愛的人麵對麵表達愛意。


    可是什麼才是愛情？什麼才是這個時代的愛情？


    有人喜歡金錢買來的理想型性偶，有人喜歡在激素強化下瘋狂的做a，也有人喜歡獵奇義體和感官強化器帶來的新奇體驗，大部分的人則沉溺於黑超夢對大腦的直接刺激


    真愛太難得，而快感卻很容易獲得；


    在悔恨中去彌補後悔很堅定，追求從沒有過的東西卻左顧右盼。


    裏爾明確的意識到現在，此時此刻，他必須說點什麼。


    可是狂暴的賽博空間風暴中，裏爾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因為這種風暴會吞噬一切——


    他要說的話即刻消逝，一如低語消散在風暴中。


    【裏爾：瓦萊莉.】


    劇烈的音爆、閃爍的流星，以及最後耀眼的太陽。


    v覺得剛才有人抱住了她，然後也不知道是破片、火焰還是細碎的雨水碰了她的唇。


    沒有人親過她，也沒有人像愛人一樣抱過她，所以她甚至無法產生一絲合理的猜測。


    她隻知道：浮影中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