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聽見唐樂所言就跟著往開封府衙門來了,一路也將這事聽了個大概。
到了衙門裏,見展昭一個人站在審訊室門口,狄青皺眉道:“還沒問完?”
“魏娘子的身份,查起來自然是沒完沒了。”展昭見他麵色凝重,也收了打趣的心,“周大哥是個公事公辦的,隻是要將事情問清楚,不必?fù)?dān)心。”
“她沒事吧?”
“聽聞魏娘子身手不錯,加之有所防備,想來並未受傷。隻是因她死傷了幾名官差,這才被連累著接受審訊。”
想起此前賀蘭被劫一事,狄青歎道:“誰都知道她會繼續(xù)追查縱火案,現(xiàn)在想來,那些匪徒按兵不動不過是等待時機罷了。”
“今天傍晚魏娘子還給我看過一張舊製的銀票,許是查到了什麼要緊處。”見狄青一籌莫展,展昭索性說起別的事來分一分他的心,“我正好有事找狄兄——私錢後頭的銅礦來源摸清楚了,大約是在鄂州大冶。按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在京中必定有人接應(yīng),我心裏懷疑是兵部的人,兵部去年充作軍餉的銅錠大約也和這批銅礦有關(guān)。”
狄青不曾料想展昭的動作這樣快,不過一天的功夫就查到了這個程度,又追問起案情的細(xì)節(jié)來,展昭同他細(xì)細(xì)說了,又道:“我今日遞了折子,過兩日就要去大冶查處此事。”
“我明日去楊府告知此事,楊校尉大約也想去大冶看看,屆時你二人同路,也好有個照應(yīng)。”
“狄兄不想同去?”
狄青沉吟道:“軍餉、私錢兩件案子都不在兵馬處的職權(quán)範(fàn)圍以內(nèi),明麵上說不通的。”
“這倒也不難。”展昭早替他想好了此事,今日還特地詢問了上級,“隻要你那邊能打通關(guān)節(jié),我們開封府衙門出麵向兵馬處借人就是。”
狄青大喜道:“如此甚好,我明日就去問問此事。”
兩人說話的功夫便有人從外頭進來,見展昭二人站在門口,走過來問道:“閻王還沒審?fù)辏俊?br />
展昭嗅出些言外之意,反問道:“有新線索?”
“哪有什麼新線索,人家來要人了!”那人伸手指了指外頭,一臉惹不起的神情,“裏頭那個是大理寺卿王大人的親屬,趕緊給人放了!”
“大理寺卿王大人?”展昭滿目疑惑地望了狄青一眼,見他也是一臉的不知情,又確認(rèn)一遍,“找的是裏頭那位魏娘子?”
“可不是嗎,王家的管事帶的話來。”那人說罷便推門進了審訊室,片刻之後恭恭敬敬地引著百花和索迪爾出來。
狄青見她發(fā)髻微亂,模樣有些狼狽,正想到她身邊去,卻見她轉(zhuǎn)頭衝他笑著搖搖頭。
周文通也跟著走了出來,身後跟著的人嘖嘖歎道:“我說怎麼這麼硬氣呢,原來是大理寺卿王家的人。”
有人笑道:“閻王興衝衝地問了美人一大堆,還沒問到是否婚配呢,哢嚓,美夢就碎了。”
“問的都是案情。”周文通笑著喝了眾人一句,轉(zhuǎn)眼目送著百花的背影往外去,又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狄青聞言有些煩躁,低聲同展昭拜了別,約好明日再說開封府借調(diào)一事,便轉(zhuǎn)身跟著百花去了。
方才進來傳話那官差正笑著和王家的人賠禮,又客客氣氣道:“隻因案情惡劣,情急之下才請了娘子來審訊。後頭幾日開封府衙會派人保護娘子、防止賊人再次行兇,屆時若抓獲了兇手,也請娘子出麵指證。”
分明是怕她趁機跑了才特地派人監(jiān)視,從他嘴裏說出來,倒是為了護她周全了。
百花心裏暗自腹誹,表麵上卻是點頭言謝。
待到出了開封府衙,平大娘子身旁的林嬤嬤福禮道:“夫人特意叮囑要將娘子安然送迴府上。”
百花迴頭望了開封府的大門一眼,屈身笑道:“辛苦嬤嬤跑這一趟了,我在開封府衙有位朋友,還有些話要同他說說,一會兒他會送我迴去,嬤嬤原樣轉(zhuǎn)達我的話,姨母不會怪罪的。”
林嬤嬤跟在平大娘子身邊幾十年了,近來有關(guān)這位魏小娘子的話也聽得不少,聞言在心裏掂量了一番,迴禮道:“如此老奴便迴去了,娘子路上還請當(dāng)心。”
目送林嬤嬤登車離開了,珊瑚低聲道:“好像是狄鈐轄過來了,我方才在衙門裏就瞧見他呢。”
百花點了點頭,珊瑚二人會意退往一邊去、隻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
狄青大步走上前來,抓了她的雙臂細(xì)細(xì)打量她周身有沒有傷勢,全然不管合不合禮數(shù)。
百花正被他看得不自在,又見他驀然抬頭、急切地望著她道:“你沒受傷吧?”
見她抬眸笑著搖了搖頭,狄青才算放下心來,訕訕鬆開了雙手,輕咳一聲道:“你和大理寺王家認(rèn)識,怎麼從來不曾聽你提起過?”
百花一邊轉(zhuǎn)身往清暉橋的方向緩步走去,一邊同他娓娓道來:“大理寺卿王家的大娘子平氏是我母親的故交,當(dāng)年我魏家慘遭滅門之際,是平大娘子執(zhí)意調(diào)查此事,我母親流落雲(yún)陽時,也是平大娘子一直接濟她。我從小便常常聽母親提起她,直到這次來汴梁才有幸見著她。”
狄青心裏有些隱隱的失落:“你來汴梁之後,一直和平大娘子聯(lián)手調(diào)查此事?”
百花搖頭道:“她和我娘都不想讓我繼續(xù)追查,我今日是去說服她的。”
“為何不讓你繼續(xù)追查?”狄青自然知道這反對不會是無緣無故的,要麼是這案子有隱情,要麼,是他們即便查出了幕後真兇也束手無策,反而還會作繭自縛。
百花猶豫了片刻,隻含糊其辭道:“她們被自己想象中的真相嚇倒了。”
狄青停步轉(zhuǎn)身、一臉鄭重地望著她,一字一句問道:“他們想象的,是什麼?”
“章獻太後劉娥。”百花不知怎的,讓這萬萬不該與他說的話脫口而出,“她們以為,是章獻太後劉娥暗中包庇縱火之人,因而不敢繼續(xù)追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