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心煩意亂，我躺在床上，翻了會閑書，就瞇著眼睛睡了一覺，直到陳洛華敲門叫醒，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用餐時間，推門出去，發(fā)現(xiàn)外麵已經(jīng)漆黑一片，而進(jìn)了餐廳，王家人各個愁雲(yún)緊鎖，再沒了往日的熱鬧氣氛，大家悶頭吃了飯，就各自離去。


    十幾分鍾之後，小佳來到房間裏，哭了好一陣子才離開，小家夥個子長得高了許多，也更加苗條了些，視力也恢複到了0.4，戴著厚厚的眼鏡，能夠看清我的樣子。


    她在王家大院裏待久了後，已經(jīng)把自己融入了這個家庭，成為極為特殊的一份子，因此，王佑民的去世，對她來說，也是一種難以承受的打擊。


    晚上九點(diǎn)鍾，王佑江也帶著一身酒氣走了進(jìn)來，拉著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著三兄弟小時候的故事兒，在他痛苦的迴憶當(dāng)中，我的心情也低落到了極點(diǎn)，悶頭抽了半包煙。


    直到王佑江黯然離開，我才衝了熱水澡，裹著浴巾出來，走到書桌邊，拉開最下麵的一層抽屜，取出那個寄放在宋嘉琪這裏的紅木盒子，輕輕把玩著，猶豫了半晌，終於下定決心，摸出鑰匙，打開上麵的小銅鎖，從裏麵取出一疊疊信件，以及那些發(fā)黃的照片，認(rèn)真地看了起來。


    這個盒子是母親留下的遺物，裏麵的東西，記錄了她與王澤奉之間的許多美好迴憶，從相識，相知，相戀，到最後無奈的分離，這個盒子裏麵，裝滿了秘密，也裝著太多的酸甜苦辣。


    不知過了多久，我歎了一口氣，細(xì)心地把東西收拾好，重新鎖了進(jìn)去，抱著那個古色古香的紅木盒子，歪坐在沙發(fā)上，皺眉沉思，就那樣坐了一整夜，也迴憶了一整夜。


    一盞燈，一個人，一個紅木盒子，在這樣的夜晚，我和其他王家人一樣，徹夜不眠，可是自己的悲傷，卻沒有人懂。


    第二天上午，我調(diào)整了狀態(tài)，來到王老的房間，在特護(hù)的幫助下，將老人抱上輪椅，推著他在院子裏轉(zhuǎn)了一圈，王老心情極好，瞇著眼睛道：“小泉，怎麼樣了？”


    我低了頭，微笑著道：“首長，我又進(jìn)步了，當(dāng)了市委副書記。”


    王老嗬嗬地笑了起來，半晌，才含糊地道：“不錯，聽黨的話，跟黨走。”


    我默然，推著輪椅來到假山邊上，停了下來，微笑著道：“首長，要吸煙嗎？”


    “他們管得嚴(yán)，不讓！”


    王老歎了一口氣，把右手伸了出來，我點(diǎn)了一支煙，嘬了一口，放到老人的手指間，悄聲地道：“沒關(guān)係，尾巴被咱們甩開了。”


    王老含笑點(diǎn)頭，把煙湊到嘴邊，深吸了一口，輕聲地道：“小泉，今天好冷清啊！琪丫頭呢？”


    我也點(diǎn)了煙，微笑著道：“首長，嘉琪出去學(xué)大鼓了，要給您唱新段子。”


    王老歎了一口氣，拿手指著腦殼，有些苦惱地道：“不用了，老啦，不中用了，每天就是睡，很少醒，前兒還尿床了，很丟人！”


    我的眼睛濕潤了，仰頭望著天空，微笑著道：“首長，放心休息吧，我和佑民會好好幹的，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王老微微一笑，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伸手拍了拍輪椅，囈語般地道：“佑民好，自律，你女人太多，像你太爺爺，不好。”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輕聲地道：“沒他的多。”


    王老咳嗽了幾聲，笑著道：“他仗打得好，主席寵著，沒人敢管。”


    我嘿嘿地笑了起來，吶吶的道：“首長，我也很能幹。”


    王老把煙掐滅，丟在地上，舔了舔發(fā)幹的嘴唇，伸出食指，輕聲地道：“記住，國家要約束資本，不能讓資本控製國家，它太貪婪了，會毀掉一切。”


    我琢磨了半晌，微笑著道：“首長，我明白了。”


    王老臉上露出疲憊的表情，擺了擺手，輕聲地道：“明白了就好，迴去吧，接著睡，隻要我一天沒有咽氣，他們就不敢把老虎放出籠子。”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笑著道：“是啊！首長要健康地活下去，這是政治需要。”


    “孺子可教。”王老手指動了動，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含糊不清地誇了一句，就不再出聲，瞇了眼睛，似乎又陷入混沌狀態(tài)。


    我推著輪椅返迴正房，把王老抱到床上，看著特護(hù)喂他服了藥，把被子拉上，才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剛剛來到西廂房的門口，特護(hù)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擋在門口，冷著麵孔道：“小首長，再要敢給首長吸煙，我就向上級匯報，禁止您和首長接觸。”


    我微微一愣怔，摸著鼻子笑了笑，點(diǎn)著頭道：“放心，下不為例。”


    “下次再來看首長，必須提前寫保證書。”特護(hù)極不友善地瞪了我一眼，轉(zhuǎn)身走了迴去。


    “操，什麼態(tài)度嘛！”我豎起眉頭，盯著特護(hù)走遠(yuǎn)，歎了一口氣，也扭著屁股迴到房間。


    午飯後，我開車趕到醫(yī)院，在財叔的引領(lǐng)下，進(jìn)了王澤奉的病房，把一束花插在花瓶裏，迴到沙發(fā)邊坐下，望著那張異常憔悴的臉孔，輕聲地問道：“葉書記，怎麼樣了？”


    王澤奉笑了笑，失神地望著棚頂，輕聲地道：“好多了，總要挺過去。”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打開隨身攜帶的包，從裏麵取出水果，放在茶幾上，心不在焉地道：“想開點(diǎn)吧，為了這個家，也要放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