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脈公格爾峰的山腳下,小五撂下這番話就走了,留下窩棚裏一臉鬱悶的四個人。
這會兒離事情發(fā)生的午夜十二點,還有一個小時左右。
這段時間對於林朔等人來說,那就是等死了。
真要擱在山林裏,獵人們跟猛獸異種狹路相逢,叮咣五四一通戰(zhàn)鬥,被東西一口咬死,或者被一爪子拍死,那也就死了,至少這樣痛快。
這會兒不一樣,四個人明知道一個小時之後肯定要死,然後現(xiàn)在這麼熬著,那心理素質(zhì)再強也覺得難受。
四個人裏,相對來說賀永昌是比較實在的,從自己隨身的防水包裏掏出紙筆,這就開始寫遺書了。
苗成雲(yún)看得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不是傻,你這遺書寫給誰看啊?”
“這你就不懂了。”賀永昌說道,“人死留名雁過留聲,既然我來了這一遭,那就別白來。世界說不定還會繼續(xù)運行下去,我可以留下些東西。”
“那你打算留下些什麼?”苗成雲(yún)問道。
“我這一身傳承。”賀永昌說道,“咱人類的壽命有限,誰都不可能永生,可我們比畜生強就強在能夠傳承知識和技藝,我現(xiàn)在把我這輩子的修煉感悟?qū)懴聛恚舸芯壢恕!?br />
“你有病啊。”苗成雲(yún)說道,“這個世界的賀永昌正在非洲,人又沒死,你替他寫什麼遺書,這不添亂嘛?”
“我可以化名嘛,不用賀永昌這個名字。”賀永昌說道。
蘇冬冬聽完點點頭,在自己的防水包裏翻找紙筆:“那我也寫吧,閑著難受。”
“也對哈。”苗成雲(yún)倒是聽勸,也照辦了,“迴頭咱就弄一個衣冠塚,再搞一個機關(guān),以後有誰往咱墳前磕三個響頭,這四本秘籍就會出現(xiàn)在這小子麵前,這得是多大一個機緣啊,想起來就好玩。”
於是三人就刷刷寫上了,然後林朔沒動彈,就看著這三人寫。
苗成雲(yún)停下筆勸道:“林朔這我就得說說你了,你別以為你們林家傳承有多金貴,這麼敝帚自珍可不行啊,別愣著了,趕緊寫吧,有點事情做總比幹等死強。”
“我不是不想寫。”林朔搖了搖頭。
“那是什麼啊?”
林朔苦笑道:“會得太多,一個小時寫不完。”
……
實際上林朔說得沒錯,就這四人的修行心得,一個小時那確實寫不完。
拿蘇冬冬舉例,別說蘇家傳承了,就異種天蠶的飼養(yǎng)方法,要想講明白了都得三千多字,寫出來一個小時也就過去了。
俗話說真?zhèn)饕痪湓挘賯魅f卷書,這個道理沒錯,可前提是要有基礎(chǔ)。
學習者要是沒有基礎(chǔ),從頭開始學,那一句兩句肯定是不行的,得前前後後給人說明白了。
所以這個難點,苗成雲(yún)三人很快也意識到了,發(fā)現(xiàn)這事兒行不通。
尤其是苗成雲(yún),這畢竟是當過老師編過教材的人,之前是等死太難受才勉為其難,現(xiàn)在被林朔一句話點破了,幹脆就把筆給扔了。
“我覺得吧,咱也不一定是等死。”苗成雲(yún)說道,“剛才小五自己也說了,這個世界的數(shù)據(jù),來自神之領(lǐng)域的一個場景,等於是個考題。
這個考題的要求,是盡可能少地動用能量,來殺死我們這些獵人。
這個沒錯吧?”
“嗯。”林朔點點頭,“然後呢?”
“然後這就很明顯了啊,女魃安全官今晚要是卯足了勁兒,五龍之力全使出來,給我們來個過飽和打擊,那咱確實沒機會。”苗成雲(yún)說道,“可考題的要求在這裏,所以這個場景無論模擬的是哪一場考試,女魃安全官動用的力量,肯定是它認為恰如其分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那這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說下去。”
“這還用說下去嘛,今晚女魃安全官發(fā)揮出來的力量,也就比我們加起來強一點點。”苗成雲(yún)說道,“可修行者的戰(zhàn)鬥,可不是加減乘除那麼簡單,是有博弈部分的,變數(shù)很大,它憑什麼不犯錯呢?”
林朔搖搖頭:“可人家就算失算了,也會有彌補的手段,隨時加大力量,在境界有絕對差距的情況下,我們最後還是沒什麼機會。
我原本跟你思路差不多,既然女魃安全官一開始投入的力量沒那麼不可抵擋,那我們就抵擋一陣,然後想辦法獲悉這人的身份。
現(xiàn)在既然有小五在操心這個事情,那我們就沒必要多想了。
放手一搏,體會一下對方有多強,這就是我們今晚這件事的意義所在。”
林朔這番話,就算是一錘定音了,大家於是就等,時不時看一眼各自手腕上的手表。
……
不知不覺,時間來到了午夜十二點。
外麵的雨勢很穩(wěn)定,相當於背景音,其他聲音一點都聽不到,於是吵鬧的同時還寂靜。
除了窩棚裏的一小堆篝火,其他地方伸手不見五指。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屏氣凝神。
都知道,時間到了,事情已經(jīng)在發(fā)生了,可到底正在發(fā)生什麼,四人卻一無所知。
這就相當於死刑犯被五花大綁蒙上了眼,腦袋後麵一桿槍頂著,馬上要開槍了,可卻還沒有開槍。
哪怕是林朔,這會兒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一口真龍氣在腹胸之間九轉(zhuǎn)十八停,蘊而不發(fā)。
林朔身邊,追爺插在土裏立著,弓身顫抖,弓弦發(fā)出“嗡嗡”的鳴叫聲。
追爺預警之聲,自林朔記事起,就從來就沒有這麼響過。
……
大概等了有半分鍾,林朔心裏警兆驟生,剛想有所行動,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居然動不了。
這種感覺,他再熟悉不過,這是蘇家的絕技“圈地禁錮”。
蘇家兄弟,還是動手了。
要是一般人中了這一招,不僅身體不能行動,就連思維都是凍結(jié)的。
可如今窩棚裏的四個人,不是一般人,都是煉神者。
林朔、苗成雲(yún)會雲(yún)家傳承,蘇冬冬是蘇家傳承,而唯獨賀永昌之前是不煉神的。
不過隨著獵門的傳承共享,煉神修行在獵門新一代獵人中已經(jīng)是普遍現(xiàn)象了,像賀永昌這種獵門中生代的頂尖戰(zhàn)力,這塊短板肯定會補。
無論是雲(yún)家傳承還蘇家傳承,對修行者的天賦要求都非常高,常人就連入門都難如登天,所以賀永昌跟昆侖學院的學生們一樣,修行得是相對淺顯不少的唐家煉神術(shù)。
在被九龍之一的玄冥改造身體後,賀永昌現(xiàn)在在唐家煉神方麵也頗有造詣,整體念力強度相當於雲(yún)家煉神的第四境。
盡管沒有雲(yún)家煉神那些神乎其神的絕技,可論對敵人的思想操控,唐家煉神是非常高明的。隻是老賀沒在這方麵太多鑽研,這也不是他的戰(zhàn)鬥路數(shù),他隻是要這道厚實的神念屏障,確保自己能夠進行肉身搏殺。
而在今天這次忽然發(fā)動的“圈地禁錮”麵前,賀永昌的神念屏障,就足夠確保神智清醒了。
既然意誌沒有被禁錮,大家都是煉神者,破解手段自然也就能施展,但這活兒老賀不會,林朔和苗成雲(yún)也覺得棘手,還得是同樣身為蘇家獵人的蘇冬冬來。
蘇冬冬念力一起,嬌喝一聲:“解!”
圈地禁錮頓時解除,與此同時,一個高大的身影突入到窩棚之內(nèi),刀光一閃直取林朔麵門!
也幸虧這一刀砍得是林朔,要是換成窩棚裏其他人,必然會出現(xiàn)死傷。
因為砍出這一刀的,是章連海。
他這一刀,是章家唐刀的技法,林朔會這個,所以能防住,換成其他人就夠嗆了。
刀光一閃林朔就預料到了刀路,雙手一拍,手掌就把這把唐刀給夾住了,刀刃幾乎緊貼著鼻子。
跟結(jié)拜義兄四目相對,林朔發(fā)現(xiàn)這人雙眼通紅。
這種眼睛,林朔見過。
女魃變異人,就是這種眼睛。
十七年的昆侖山雷雨夜,林朔知道章連海是清醒的。
他在被蘇家兄弟暗算雙臂缺失的情況下,一直試圖救下林朔,就結(jié)果來看最後他確實成功了,在林朔懷裏交代了遺言。
可是這次,明明已經(jīng)修成肉身菩薩,神魂一體的他,顯然已經(jīng)被控製了。
章連海這位義兄,在林朔心目中一直是個英雄,如今卻淪為了傀儡。
這種敬愛之人被褻瀆的景象,瞬間點燃了林朔心中的怒火。
章連海這會兒手裏是單刀,此時這把刀被林朔製住了,他反手一抄就拿住了背後另一把唐刀的刀柄,順勢就劈了下來。
單刀變雙刀,這路數(shù)林朔也熟悉,就是麵前這位章大哥當年教的。
不等第二把刀劈下來,獵門總魁首就雙手一擰把麵前第一把刀擱到一旁,同時肩膀一側(cè)往前一靠。
一記靠山崩,撞得章連海連人帶刀倒飛而出。
林朔反手一提,操起身邊追爺就撞進了雨幕之中。
在場的其他獵人中,章連海是最強之一,他既然被控製了,林朔就絕對不能放任不管。
否則下一次他從黑暗裏殺出來,那是會死人的。
林朔人剛剛殺入雨幕之中,天上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周圍的黑暗。
周圍的景象,隻是一瞬間的事兒,可這副景象落在林朔心裏,卻比緊隨其後的雷聲更為驚心動魄,也讓林朔立刻止住了身形。
周圍人不少,整整三十二個。
這三十二個獵人姿態(tài)各異,有的在山林裏站著,有的在樹上蹲著,成包圍之勢。
他們麵無表情,眼睛都是血紅色的。
其中有蘇家兄弟,有章連海,還有老爺子林樂山、老丈人苗光啟。
緊接著又一道閃電劃過蒼穹,這三十二個人不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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