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纜車過了河,蘇菲一路往前走,穿過大大小小的實驗室,幾乎沒有遇見什麼人,大概是還在放假的緣故吧。 很快,她順利地來到一座高聳入雲的法師塔前,伊格納茨大師的法師塔。
望著緊閉高大的鏤刻著各種奇異陣法圖的大門,蘇菲有些緊張,好像去麵試一樣,她手中緊緊捏著孟克彤大師的信,不知道待會兒將麵對怎樣的場麵。
蘇菲正要伸手按動門邊那個醒目巨大的看起來像是門鈴的東西,忽然,門開了。
出來的是個男人,確切地說是個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大男孩。 他有一頭很少見的藏青色頭發,身穿一件天青色的沒有任何標誌徽章的法師袍,表情陰鬱,嘴角的嘲諷之色在見到蘇菲的一刻更加明顯起來。
他從一側將臉轉過來,一陣風出來,將遮住他眼眉的藏青色發絲卷起,lou出光潔的額頭,一雙如夢如霧的水藍色眸子一下子撞入了蘇菲的眼裏。 他的眉頭一下皺了起來,惡聲惡氣地問道:“你走錯地方了吧?快點兒離開!”隻是有些怪異,在說話的時候,從他那雙眼眸中卻看不出任何與他說話語氣相同的厭惡情緒。
他的話立刻使怔在那裏的蘇菲清醒過來,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仍然高高舉著,她有些尷尬地收迴手問道:“請問這裏是伊格納茨大師的法師塔嗎?”
也許是因為她並沒有被他地惡形惡狀嚇到,也許是因為她的語氣非常成人話。 更也許是因為她的確走對了地方,反正無論怎樣,她的問題成功地留住了他正要離開的腳步。 他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翻,然後問道:“你找那個煩人的老頭兒?”
蘇菲又是一愣,“煩,煩人的……”
不等她把話說完,他又道:“我看你還是走吧。 他正在發神經呢。 ”說完,他轉身走了。 頭也不迴,背影瀟灑之極,沒有揮衣袖,也沒帶走雲彩。
“咯咯咯咯……”小妖忍不住拍起手,“這就是那個煩人老頭兒地學生吧?蘇菲?”
“噗嗤”蘇菲也跟著笑起來,她用手捂著嘴巴,肩膀一抖一抖的。 小黑被她給抖醒了。 它很不滿地打了個哈欠,“你們幹什麼啊?”
“沒什麼小黑,”蘇菲抬手摸摸它,“遇到一個怪人。 ”應該是怪人吧?孟克彤大師好像就是這麼說地。
那人走了,他並沒有關門,不過眼看他走了之後,那扇大鐵門正在緩緩合攏,蘇菲見狀。 連忙不客氣地一下竄了進去。
巨大的客廳有七八米高的樣子,擺著幾組老舊的但保養的非常好的獸皮沙發,中間用高大的植物分割成幾個小區域,很適合私密談話。 華麗魔法頂燈在大廳正中地屋頂綻放著暖色的光芒,將周圍照得通明。 塔裏的空氣中帶著一種古怪的味道,應該是幾種不同煉金植物散發的已經混合在了一起的味道。 不難聞,但時間久了肯定不舒服。
四周的牆壁上掛著幾幅寫實的有人物地風景畫,從畫中人物的打扮和畫布、畫框的質地來看,應該都是幾百年曆史的作品。 每幅作品的旁邊都有一個小巧的鏡框,每個鏡框裏都有一首詩歌,與中國畫中文人地留墨很像,不同的是,一個畫外一個畫裏。
大廳的一角,有兩組小小的射燈,他們照向同一個目標。 那是一個由整塊石頭雕出來的少女半胸像。 少女的發型、麵部輪廓、服飾都非常質樸。 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美女,可是少女臉上的表情卻是憂傷、心疼、忍耐和期盼的總和。 奇異而打動人心。
“有人嗎?伊格納茨大師在嗎?”蘇菲問道。
四周一片寂靜。
“請問伊格納茨大師在嗎?”蘇菲提高了嗓音喊道。
仍然沒有聲音。
沒轍,蘇菲隻好動用精神力搜索。 哈,這裏的結界裝置可真不少,蘇菲不去觸動他們,她隻想快點找到那個傳說中地大師本人。
找到了!在法師塔最頂層地一間擺滿了書籍和畫作的小房間裏,有一個淡金色頭發身材略矮地老頭兒,他似乎正在一堆書籍資料裏麵找東西。 他的表情陰鬱,有些愁眉不展。 在距離他的腳不遠的地上,有一大灘銀藍色的**和一些打碎了的水晶碎片。
蘇菲吐吐舌頭,估計這個時候直接上去找人可能不太合適,於是,她走向離自己最近的那組沙發,決定先在這裏等等,待他手上正做的事情告一段落再說。
取出一本最近正在看的詩歌集,它是從家裏的書房找來的,正因為它的用詞繁瑣、複雜難懂,中間又夾雜著許多地方俚語,蘇菲覺得“很有趣味和嚼頭”,才將它帶在身邊,偶爾用它來消磨一下時間。
不知是不是因為心境不同,所以隻掃了兩眼,她就失去了興致,望著對麵牆上的畫發起呆來。
“這副風景畫的是默斯霍克山後麵的小鎮風光,已經三百多年曆史了,是我從拍賣會上淘來的,相當有審美價值。 ”蘇菲的身後傳來一個渾厚的男中音,“你看他的畫麵布局和色彩運用,嘖嘖,絕對是件名家之作,可惜上麵沒有簽名。 ”
蘇菲轉過身來見到說話的人,有些不敢相信此人就是煉金大師伊格納茨。 憂鬱的眼神、整潔的儀表、略顯憔悴的麵容和他身上的文人氣質,怎麼看都覺得他與自己印象中的那些藝術家非常相近,難道自己搞錯了?
“請問您是伊格納茨大師嗎?”蘇菲行禮,然後恭恭敬敬地問道。
“大師?”他搖搖頭。 “這裏沒有大師,隻有一個失魂落魄的老者,說吧,什麼事?”他深褐色地眼睛憂鬱地看了看蘇菲、小黑和她手邊的詩歌集。
“我是蘇菲.施華洛,”蘇菲取出孟克彤大師的信遞給他,“這是紀坎普斯的孟克彤大師給您的信。 ”
他接過信低頭看起來。 趁此機會,蘇菲開始打量仔細他。
修長的手指。 指甲修剪的非常整齊,淡金色地頭發不長隻到耳際。 鷹鉤鼻,薄薄的嘴唇緊呡著,臉部皺紋不多,主要集中在眼角。 普通地家常便裝,腳上套著獸皮製成的拖鞋,隨意而舒適。 總而言之,假如在大街上路遇此人。 蘇菲絕對不會想到他職業是煉金。 不過僅憑這點就說這人脾氣古怪,可能性也不大。
信讀完了,伊格納茨抬起頭來仔細看了看蘇菲,最後目光落在了那本詩歌集上,“說說你對那本詩集的看法。 ”
“呃?”蘇菲一驚,她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不著調的問題,“這本?”她不確定地拿起那集子,抬頭問道。
伊格納茨揚揚眉毛。 向沙發上一kao,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說實話,”蘇菲直視著他道:“這本詩集我隻是隨便翻翻的,並沒有認真閱讀,所以也不可能說出什麼。 ”
“不要告訴我你什麼看法也沒有。 ”伊格納茨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呃?”蘇菲被他噎了一下,她想了想道:“我不太喜歡這種結構的詩歌。 華麗地辭藻和繁瑣的句子有礙情感的表達。 中間又夾雜著許多地方上的俚語,閱讀起來有些不暢。 ”她停了停,然後道:“這隻是我個人的看法,我對奧蘭帝國的詩歌不熟悉。 ”
伊格納茨的眼中一亮,他從懷中取出一個手帕,擦擦臉上莫須有的汗,然後道:“那你對於天嘉雲城地繪畫、歌劇、建築、裝飾……這些東西都有什麼看法呢?”
蘇菲腦後立刻滴出大顆的冷汗。
“伊格納茨大師,我想這些還是以後再說吧,孟克彤大師介紹我到您這裏來學習煉金術的。 ”蘇菲有些困難地說道。
“煉金術?為什麼你們都那麼喜歡學煉金術?”他的眉毛皺成了團兒,“好好的苗子。 怎麼個個都是煉金術煉金術的。 我最恨地就是煉金術!全世界最傻、最傻的就是煉金術!”他臉上的神情是脆弱而憂傷的,連聲音也越來越低。 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蘇菲一下子懵了,這人果然有點兒怪,她不知道接下來該跟他說什麼。 是該安慰一下他,還是該解釋自己對煉金術的喜愛和體悟,無論怎樣,退堂鼓她是不會打的。
沒等蘇菲想清楚她要說的話,伊格納茨又道:“現在的人啊,真乏味!越來越浮躁了!他們根本就不了解人生的價值。 看看外麵地天,多麼藍,藍地讓我傷心。 ”
“傷,傷心?”蘇菲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那麼藍,純淨地藍,那麼大,無限的大,那麼深邃,神秘而深邃。 可是我卻不是一隻鳥,我隻能遠遠地在這裏望著。 有時候我會對著這樣明媚的藍色天空落淚,可是眼淚有什麼用?什麼都沒有用!什麼也不能把我變成一隻鳥。 ”
蘇菲無語。
“為什麼人們整天就想著怎麼變得更強大?怎麼才能製造出更可怕的武器和裝備?”他整個人沉浸在頹廢和疲憊中,“我過得不快樂,都是這該死的煉金術!”
“原來大師是這麼理解煉金術的嗎?”蘇菲詫異地問道,如此高深而有價值的煉金術,在一個出名的煉金大師眼裏竟然這麼不堪,這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煉金術?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嫌惡地歎了口氣,“你叫蘇菲是吧?孟克彤那個臭家夥幾十年也不動彈一下,居然肯給你寫這麼一封推薦信?看來我不收你不行了,不過從你對那本詩歌集的見解就能看出,又是個熱衷實用主義的,我的運氣總是那麼壞!”他站起身來說道:“跟我來吧。 ”有那麼一瞬,蘇菲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他賭氣般的撅起的嘴巴。
那是幻覺吧?
大廳的地毯厚厚的,腳踩在上麵幾乎沒有聲音。 蘇菲心中十分困惑,這個奇怪的人究竟是不是煉金大師啊?她跟在他的身後,來到樓上一個滿是雜物的房間,裏麵堆著書籍、畫冊、煉金材料、植物標本、魔獸蛋……許多東西。
“這間屋子你收拾一下,以後你就呆在這裏吧。 ”說著他四下看看,“迴頭我叫人送個工作臺。 ”他停了停又說:“如果你見到一個藍色頭發的小子,不用搭理他。 ”
蘇菲不明所以地望著伊格納茨,“那這些東西……”
“你隨便處理吧,看著有用就留下,沒用就扔了,都是些雜物而已……”正說到這裏,他忽然大叫一聲,“啊……”
隻見他迅速地撲在了一本被翻的破破爛爛的書上,寶貝一樣地抓在手裏,嘴裏絮絮叨叨地說著:“終於找到了,又迴到我的身邊了,你怎麼不見了這麼久啊?”他說話的表情好像對待自己很久不見的情人,款款的。
蘇菲的雞皮疙瘩此起彼伏,她終於知道大家為什麼會給這位大師那樣的評價了。 小妖已經在妖精界裏笑翻了,“這位大師太有才了!真可愛!”
“真受不了你,這也叫可愛?”蘇菲翻了個白眼。
好半天,蘇菲打斷了他,問道:“那我現在就把這裏清理一下?”
伊格納茨的心情好起來了,他臉上一直帶著的陰鬱淡下去不少,“你收拾吧,待會兒到最上麵一層這個房間找我,我給你開個證明,你好去辦理入學手續。 ”
蘇菲暗自鬆了一口氣,看起來這人還不是全糊塗了。 她連忙道:“不用了,馬上就好。 ”說著,她施放了空間魔法,將屋裏所有的東西全都轉移到了她的個人空間,準備等有空的時候再整理。 她可不希望再在這裏耽擱了。
蘇菲的舉動讓伊格納茨吃了一驚,看著現在連一顆灰塵也沒有的空空如也的房間,半晌他才道:“孟克彤信上說你會四個係別的魔法,沒想到你竟是個少見的空間法師,唉!學什麼煉金?你還真是怪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