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渾身戰栗,冷汗浸濕了貼身的衣服。
她打著擺子站在冰冷的床邊,向窗外望去。天已經亮了。
她拉開房間的門,看到父親沈建國正攤開了四肢平躺在沙發上,唿唿地打著鼾。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一切都變得莫名其妙的?”
曉葉歎了一口氣,合上門,重新迴到了床上。
不過,她再也睡不著了。在她的眼前淩亂地閃過一幅又一幅的畫麵,一會兒是在情人灘上死去的那對情侶,一會兒是蕭之傑,一會兒是挺著大肚子的小阿姨謝依雪,一會兒是躺在沙發上四肢攤開的父親沈建國。更莫名其妙的是,自己還夢見了死了的吳叔叔,還有在果山公路上看到的那個嘴裏吐著蚯蚓的公共汽車司機。
一汪一汪烏黑的血液在視野裏慢慢彌漫擴散,占據了整個眼球。騷腥的血液氣息在鼻翼邊上滲透盤旋。
當曉葉又一次尖叫著坐起,才知道原來自己在朦朦朧朧中又做了一次噩夢。
05
沈建國從沙發上爬起來的時候,覺得頭重腳輕,暈頭轉向。他沒有吃何姐做的烤麵包,就抓起公文包下了樓。
銀灰色的帕薩特沒有了,另一輛車被交警扣了,現在隻有坐出租車去公司。
今天是星期天,中午約了李漢良吃午飯。
李漢良是整個江都市外科界的第一把刀,胸心外科與神經外科,他都算得上是權威中的權威。
像他這樣的專家,不是誰請他吃飯他都會出來的。
現在正在抓醫德醫風,誰也不想被抓成典型。李漢良的月工資可以拿到萬元以上,他完全沒有必要為了幾個小錢讓自己的形象坍塌。但是,隻要是沈建國出麵來約他,他總會出來的。
因為,他們之間有著過命的交情。
那是七年前的事了。
醫生可以治好病人的病,但是對於自己的身體,往往都是不能照顧好的。李漢良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七年前的夏天,李漢良坐在開往鄰省的大巴車中昏昏欲睡。窗外的行道樹飛快地向後倒退,轉眼即逝,車窗沒關嚴實,一絲熱風從縫隙灌進了開著空調的車廂裏。幾隻蒼蠅令人討厭地在車廂中飛來飛去,嗡嗡直叫,讓人心煩意亂。
李漢良半躺在車廂的最後一排,幾乎沒有人發現他的存在。隻有坐在前排的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在無意中迴過頭來,這個人正是沈建國,當時他正準備到鄰省的一家醫療設備公司談一項設備的獨家經營權。
當沈建國看到李漢良的臉後,心裏突然咯噔一下。
李漢良的眼睛半閉著,臉頰上滲出大顆大顆的汗液,正順著麵龐滑落,臉變成了豬肝般的顏色,嘴唇烏青。
當時車正經過果山下的那株巨大的黃桷樹,那棵樹正隨著熱風輕輕搖曳。
沈建國一看到李漢良就知道他是生病了,而且生的病正是十幾年前沈建國在內蒙古大草原上得的急性闌尾炎!
沈建國大叫停車,讓司機返迴江都市,把病人送進醫院。可司機與車上的其他乘客卻大唿反對,鄰省有一個當時全國最大的小商品集散市場,趕這輛車的多半是去進貨的商人。在這個時間就是金錢的年代,誰也不願意為了一個病人耽誤自己的行程。
沈建國當機立斷,先叫司機把車停下,然後他扶著已經半昏迷的李漢良下了車。
在樹蔭遮蓋的狹窄公路上,沈建國背著李漢良一路狂奔,連續攔了幾輛車都沒有停下。最後還好遇到了一輛路過的軍車,才把李漢良送到了江都市郊區的一家醫院。
趕到醫院的時候,李漢良的闌尾已經穿孔了,醫生要求輸血。李漢良是b型血,小醫院裏沒有血庫,眼看李漢良就會沒命了。
沈建國擼起袖子大叫:“我是o型血,萬能輸血者,抽我的吧。”
自然,李漢良被救了一命,但沈建國想談下的醫療設備獨家經營權沒有成功。不過,過了一個月,這家醫療設備公司主動找到了沈建國,要把這單生意交給他做。原因很簡單,當這家公司的人想把設備做進江都大學附屬醫院時,被院長擋了下來。後*過多方托人,才得到了院長的一句話:除非讓沈建國來做,否則任何人都休想把這設備做到醫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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