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四周是一望無際的水域，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水係靈力。慕青楓站在水麵上，從儲物戒指中翻了好一會兒才找出一隻不知道什麼時候煉製出來的小船。


    小船等級不高，隻是勉強上品法器的等級，除了省一些靈力，並沒有太大的作用。慕青楓想了一會兒，實在沒想起來究竟是什麼時候煉製的這艘小船法器？


    看著小船的煉製手法，和上門的符文禁製，她猜測，這應該是當初剛進入天工閣的時候，作為修習符文法陣所煉製的法器。


    小船等級不高，速度也不快，相應的消耗的靈石也不多，更何況慕青楓的儲物戒指裏還有當初與丹霞門交易的大筆靈石。


    雖然後來為了煉製傀儡消耗許多，可是她也把一些用不上的法器送去了拍賣場換取靈石。


    因而，她並不缺靈石。


    這片水域很大，小船在水中飄蕩了幾天也沒有看到陸地。


    對此，慕青楓並不著急。


    雖然沒有陸地，但是這裏的靈氣非常充沛，偶爾遇到幾隻水中妖獸，僅憑擬遊隼便能解決一大半。


    小船是一艘六尺寬，十七尺長大小的烏篷船模樣，作為一件水行法器，隻要裝上幾顆中品靈石，便能自動劃行。


    慕青楓坐在船板上，靠著船舷上，旁邊放了一張黃廖木的小小茶幾，上門燃著一隻小火爐，爐子上正煮著一壺靈茶。


    這是積年的陳茶，哪些木傀儡如今在須彌洞天中隻能做一些簡單的事情，像炒製茶葉這樣的事情，做的並不好。


    慕青楓在這上麵極其挑剔，寧可喝自己炒的陳年老茶，也不願意碰木傀儡炒出來的劣等茶葉。


    這一次進階用了七年的時間，先前進入那種玄妙的狀態，對她影響似乎已經消失，可是慕青楓知道那是什麼，盡管她從來沒有在任何一本典籍中見過這種描述，可是她就是知道。


    這不是天賦，也不是傳承，而是一種了悟。


    從混沌到清晰，心明澄淨，而道法自顯！


    慕青楓看著杯子中沉浮的茶葉，思緒忽然飄遠。


    修士修仙，注重靈力，靈力增長，實力提升，然後修為提升，修為越高，壽命越長。


    可是之後呢？


    所謂修仙，就是修成仙人，得長生大道。


    得到長生之後呢？


    像這樣坐在這裏喝茶？


    或者江山美人，受萬人追捧，享受無盡榮華？


    無論修仙者，還是仙人，說到底還是有一個人字，即便享有力量，擁有無盡的壽命，依舊無法超脫人身，終其根本依舊隻是人，隨時可以放縱自己做為人心底的欲望。


    仙、人、魔、邪，都在自己的欲望中進化。


    慕青楓覺得自己仿佛又進入了先前那種玄而又玄的狀態。


    這一次，她更加從容了。


    人，立於天地之間！


    從玄奧的狀態出來，她依舊還在小船上，修為也還是原來的修為，仿佛沒有任何變化，身上甚至沒有一絲靈力，仿佛真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沒有修為的凡人。


    這和以往刻意隱匿修為，收斂靈息不同。如今的她意隨心動，似和光泯然。


    行止之間與自然相接，如一棵大樹，如一棵青草，或者如一粒水珠。


    茶葉終於沉到杯底，茶水涼了。


    慕青楓淡笑一聲，仰頭將茶水飲盡。


    一天，兩天。


    一個月，兩個月。


    小船在水上隨意的漂流，沒有方向。


    慕青楓依舊一副悠閑的模樣，手裏拿著一枚空白玉簡，將這些年的修煉感悟記錄下來。


    幾十隻不同種類的靈獸跟著擬遊隼，在附近的水域捕捉水裏的妖獸。


    這些靈獸，都是當初在秘府中得到的獸卵孵化而來。似乎每一隻靈獸多少都有一些與眾不同的來曆。


    這倒也不奇怪，畢竟當初挑選之時，有明心的天賦幫忙，而且她是最先挑選的，這些獸卵自然從各方麵來說都是最好的。


    也不知道那申屠元究竟從哪裏弄來如此多的獸卵。


    當初契約了鳳羽青烏之後，她曾經試著用魂印在申屠元的殘魂中尋找這段記憶，可以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竟然連一絲關於獸卵來曆的記憶都沒有。


    不管如何，有七彩琉璃塔在，她並不用像其他修士那樣，一生隻能契約一隻或者幾隻的靈獸。


    一方麵，不管是平等契約，還是主仆契約，靈獸一旦死去，作為主人多少都要受到不小的反噬。


    而另一方麵，平等契約和主仆契約都是作用與神魂，神魂是一個人的核心所在，一旦承受過多的契約之力，對其的修士的影響極其嚴重。


    所以大多修士都不會契約過多的靈獸。


    “吼”


    前方的水域忽然出現異常的波動，一股強大的妖氣從水底衝天而起，四處的水流向妖氣中心湧去，形成了無數強而有力的漩渦。


    大量的水汽在空中凝聚，天上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雨，雨水與濺起的巨浪匯聚。


    天上、地上、空中，到處都是水。


    擬遊隼帶著初生的小獸們在雨中穿梭，一個浪頭接一個浪頭，有的小獸剛長出的絨毛被水流打濕，濕漉漉地貼在身上，看起來有些滑稽。


    波浪之間，一葉小舟穩穩地飄蕩在其中，慕青楓立在船頭，雨水落在她身邊，沒有一滴雨濺落在小船上。


    水底中，幾十隻水怪正快速地向著小船周圍靠近。


    神識探入水底，看清了水怪的模樣。


    竟然是一群人魚！


    這些人魚，上身窈窕纖美，下身是色彩斑斕的魚尾，身材比想象中高大，大約有三個成年男子疊加的高度，頭發像海藻，眼睛極美，可是牙齒卻極醜。


    每次一張嘴，便有淒厲刺耳的聲音在水中迴蕩，四周的魚類不是被水流衝散，便是被他們的聲音刺透，翻著肚子飄蕩在水渦之中。


    異物誌中有記載，東海有魚，其形類人，貌美善歌，惑人食心。


    人魚是一種壽命悠久的妖獸，具體可以追溯到緣故時代，不過如今存在的人魚被天道規則打壓，留存下來的，其實力成年後，大多在人修元嬰境界的實力，隻有少量還有一絲遠古血脈，其實力堪比化神巔峰境界。


    這些人魚最高的有元嬰後期的實力，有些還沒有成年，實力在金丹境界左右。


    這些人魚被小獸身上的血脈氣息吸引而來。


    這幾個月，擬遊隼帶著小獸四處與水中妖獸搏鬥，早已經引起了一些強大妖獸的注意，不過是忌憚小獸們的實力，從來沒有急著出手。


    這些人魚在深海中稱霸已有數萬年，發現小獸們的獨特之處，聚集在一起，打算將小獸一舉拿下。


    至於慕青楓，如今的她接近一種邊緣之境，水中的妖獸即便浮出水麵，也將其視為無物，甚至妖識都沒有注意到她，潛意識隻當她是路過的一股水流。


    人魚潛伏在水底之中，操控四周的水波，攻擊擬遊隼和其他的幼生靈獸。


    作為水中最強的霸主之一，人魚天生擅長水戰。


    一時之間，擬遊隼被到處掀起的水波搞的七零八落，有幾隻小獸甚至差點栽進水中。


    水底下的人魚緊緊地盯著小獸們的動作。


    人魚作為妖獸，自然感受到這些靈獸異常的血脈氣息，若是將這些小獸吞噬，煉化它們的血脈之力，對於這人魚來說必定比捕食其他妖獸更容易進階，提升實力。


    眼看，小獸們落了下風，就連擬遊隼也發出焦急的唿救叫聲。


    慕青楓終於開始出手，隻見她身形不動，口中念訣，運轉靈力，抬手在空中一揮，隨著施法的動作，四周的靈力瞬間向她狂湧而來，一招水係法術煙波漫天瞬間施展出來。


    剎那間，雨停波止，天地間到處都是茫茫的水霧，就連水中的人魚也在這一刻失去了方向。


    難聽至極的長嘯在水中此起彼伏，慕青楓伸手按住水波，牽動水中渦流，將各處人魚困於渦流之中，法術控製著四周的水流，化作一條條水鏈，每條水鏈暗藏殺機。


    其中幾條人魚發現四周水流的異常，用力地甩動尾巴，想要將對水流的掌控力搶迴來。


    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任憑它們如何發動妖力，甚至連天賦神通都已經施展到了極致，可是這附近的水域卻仿佛受到牽引一樣，再也不受這些人魚的控製。


    渦流中水鏈對它們壓力越來越強，一隻修為不夠的人魚直接在這壓力之下，裂開了。


    深藍的血液將大片的水域染成幽藍色，一顆如液體一樣的藍色妖晶從那條人魚的口中飛了出來。


    最後“嘭”的一聲，化作一團藍色水霧，很快被水流衝散。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附近的人魚臉上露出驚怒和懼怕的神情。


    接著又有一條人魚以相同的方式死亡。


    有人魚燃燒殘薄的血脈之力，試圖衝出水麵。


    到處是嘭嘭的水聲，和嘩啦嘩啦的水鏈炸裂。然而水麵上還有煙波，煙波中的水珠，蘊含著靈力，把躍出水麵的人魚纏繞在其中。


    更遠處，藏著一群彩鱗雙翅魚，這是一種非常漂亮的水中妖獸，速度極快，可以在空中飛翔，它們生性狡詐，喜歡躲在人魚後麵，在關鍵的時候爭奪獵物，有時候還會圍殺落單的人魚。


    數萬年來，兩個族群互相廝殺，爭奪，仇恨早已經刻在了血脈之中。


    彩鱗雙翅魚據說味道極其鮮美，而且其血肉對破除邪障有奇效。


    可惜，這種妖魚擅長隱匿，比之人魚更為稀有，極難遇見，即便遇到沒有足夠的手段也無法捕捉。


    慕青楓放出一絲神識之力在彩鱗雙翅魚之中，同時把更多的人魚逼出水麵。


    出了水麵後，除了最初死去的幾隻人魚，再也沒有人魚死去。


    水麵上煙波浩渺，到處是白茫茫的水霧。


    慕青楓掌心對著船舷猛地一拍，擬遊隼、小獸，連同小船一起消失在水霧之中。


    隨著消失，人魚所受到的靈力壓製也隨之減輕，可是它們並沒有欣喜，失去族類，還丟失了獵物。


    此時，一道水波忽然憑空炸開，無數彩鱗雙翅魚從水波中飛了出來。


    兩個不同的族群，刻在骨子裏的世仇，如今正麵相遇，再次掀起一陣激烈的廝殺。


    茫茫霧氣之中，慕青楓懸空立在水霧之上，抬手將幾隻廝殺的正激勵的人魚和彩鱗雙翅魚。


    接著掌心中凝聚靈力，將它們分開後包裹在靈力，送進七彩琉璃塔中，準備用秘法將其煉化為靈獸驅使。


    此時，下方的廝殺依舊在繼續。


    慕青楓驅動法力，正要將下方的妖獸滅殺，忽然遠處傳來一道攝人的威壓，竟然不亞於化神修士。


    隨著兩道急速的流光，不遠處落下一男一女兩個修士，它們沒有掩飾自身的氣息，這是兩個九階修為的化神妖獸。


    “道友，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


    兩個九階妖修遠遠的發出傳音。


    慕青楓冷眸微瞇，看著他們，心中警惕。


    兩個妖修進前後，胡亂地行了一禮，看到下方的慘狀，露出無奈的苦笑，眸底還有心痛。


    男修一頭海藻一樣的綠色長發，穿著五彩錦衣看起來有些怪異。他仰頭發出一聲長嘯，隨著長嘯聲在水波中傳出無限遙遠，人魚聽到這聲長嘯，臉上閃出敬畏之色，準備潛入水中。


    另一女修也騰空飛起，身後閃現出巨大的翅膀，隨著翅膀每一次擅動，水麵上的彩鱗雙翅魚迅速的退出了廝殺，往女修所在的方向飛去。


    然而，這處早就被慕青楓施下了禁製，無論是人魚，還是彩鱗雙翅魚都無法離開。


    這個時候它們才意識到，自己早就成了這人族女修砧板上的魚肉。


    兩個妖修互相看了一眼，抬手試圖解開禁製，可是作為妖修雖然力量強橫，但是對於禁製陣法卻並不擅長。


    “這位道友，我族修行不易，還請留下一線生機！”男修遠遠的立在水麵上，隔空望向慕青楓，似乎在評估她的實力。


    慕青楓神色清冷，淡淡的說道：“既然修行不易，就該安心在洞府中修行，為何要出來劫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