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其華剛梳洗完就聽到樓下傭人問好的聲音,她正在走廊間躊躇著,見姚晟從樓梯上走了上來。
剛好觸到她的目光,姚晟衝她淺淺的笑了笑:“夫人!”
陸其華還真不習慣姚晟這麼喊她,抬手撥了撥耳邊的頭發,略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迴道:“姚先生早!”
她又化了妝,姚晟發現每次陸其華化妝都是很刻意的,他在北平的院子裏見過一次,那次她是為了去見顧靖安,唐姨死的第二天,她為了遮臉上的病容,可今天,她實在是化的不好。
眼底的烏青根本都遮不住,還有目光裏透著絲絲呆滯,連腳步都有些笨拙。
她大概是不想讓少爺看見她病態愁容的樣子,可她卻不知道,偏偏是這個樣子更讓人看著心疼。
姚晟往樓下客廳掃了一眼,說道:“少爺就在下麵,夫人請�!�
陸其華錯開姚晟往顧靖安坐的位置望去,顧靖安也抬起頭,可隻是麵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頭專心的看著自己手裏的報紙。
整個過程就好像樓梯上沒有她這個人一樣。
陸其華手腳的動作瞬間就僵住了,姚晟看著她下樓梯的那隻腳又生生的收了迴去。
可臉上還是沒有任何神色,若不是離得近,姚晟覺得自己怕是也和顧靖安想的一樣,以為她什麼都不在乎。
陸其華攥著裙邊的手緩緩鬆開,笑著說:“姚先生忙吧,不打擾了�!�
說完之後轉身迴了房間。
姚晟是上樓拿藥給顧靖安,顧靖安昨天半夜喝了酒,又非要在外邊吹風,結果早上起來就頭疼。
心裏明明還惦記著陸其華,讓去看醫生也不去,非說要迴家處理公事。
可一迴來便坐在客廳裏提著報紙看,他就不信頭疼還能看報,就那上頭的字都小的夠讓人頭疼了。
分明是見餐桌上的早飯未動,在那兒等著陸其華下來,卻還要擺著一張臉。
這下好了,人走了,看他還給誰擺譜。
顧靖安其實早在陸其華在樓梯口的時候就看見她了,可自己就坐在客廳,她不打招唿也就罷了。
居然還對著阿晟笑,她怎麼都不關心關心自己的丈夫一晚上沒有迴家是去了哪裏,有沒有睡好,也不說想不想他。
一句話也不說還看見他就走,自己就長得那麼討人厭麼?
陸其華是無心與他再爭吵,她如今一心隻想著柳落菘昨天說的話,父親的事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為之,那爹也一定知道是誰,可為什麼不告訴她。
不管是爹也好,顧靖安也罷,總是把自己當做少不更事的小孩子對待,什麼都瞞著她。
柳落菘雖然不安什麼好心,可話裏話外總透著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
而她的直覺是,這件事偏巧別人都知道,隻除了自己。
陸其華靠在窗口一點一點的從頭梳理整件事,興許是入夏的氣候太過燥熱,她靠著靠著就睡著了。
輕薄的窗簾掃過她的臉頰,發絲胡亂的揚起又貼到唇角,兩隻胳膊緊緊的抱著,像極了貪睡的貓。
她在夢裏還想著,怎麼不下雨。
陸其華一直睡到午間也不見醒,午間的別墅顯得安靜沉悶。
隻是這種沉靜很快就被柳落菘的不請自來給打破了。
她帶了兩個人,車子停在公館門口,還叫人臨時搭了桌椅,全然一副不死不休的陣仗。
可是卻也死活不踏進公館大門半步,用她的話說,她總有一天會讓顧靖安心甘情願的領著她,讓她堂堂正正的踏進這座顧姓的公館。
顧靖安叫姚晟看好陸其華,他領教過柳落菘的難纏,若非自己親自出去,她真會做出在公館門口長住的打算來。
他想,柳落菘也是算準了他為了不讓陸其華聽見動靜,一定會出來見她。
大門打開後,顧靖安直截了當的問她:“你到底想怎麼樣最好一次說清楚,我的耐心已經快用完了。”
柳落菘從椅子上倚著,抬手撥了撥一旁給她撐著遮陽的傘柄,笑盈盈的說:“我隻要你�!�
她拿手撐著下巴,又說:“你也知道,別的東西我都不感興趣�!�
顧靖安抱著胳膊靠在路旁的一棵垂柳上,慵懶又冷漠的迴道:“那你該知道,我對你也沒多少興趣�!�
他是午睡剛醒的緣故,頭發鬆散著,隻穿了件襯衫,開著領口的扣子,有著不修邊幅的俊美。
“是麼?”柳落菘看著他問,“可你當初為了陸原風的事,你倒沒少讓我覺得你對我很有興趣呢�!�
顧靖安理了理衣服袖子,說:“你趕快走,對女人擺臉色我也的確不擅長,別自己成天找南牆撞。”
“真巧,我便是撞了南牆也不迴頭的人,從北平一路到上海,我可是受了不少閑話,斷不會輕易撒手的。”
柳落菘站起來,接過丫頭手上的手絹擦了手,又扔迴去。
她踩著高跟鞋一步步的靠近顧靖安,抬起頭笑著說:“顧先生,我大膽的猜一猜,您做的那些事,想必家裏的那位金絲雀還毫不知情吧?”
“柳小姐,我這個人護短,她是我的妻子,所以你最好管住你的嘴�!鳖櫨赴参⑴恼f。
他這個年紀,的確是很少對女人說話不客氣的,可最近脾氣總是格外的難控製。
他也不想再跟她有過多牽扯,抬起步子往門口走。
他說:“我想叫人攆你走也不是很光彩,你好自為之�!�
顧靖安往進走的時候也認真的考慮了這件事,如今他已經和陸其華在一起,是不是那件事也可以跟她坦白了。
總是被柳落菘抓著,早晚會出事,若是從她的嘴裏說出來,那陸其華根本就不可能再原諒自己。
可是……顧靖安又想到昨晚陸其華不問不怒的樣子。
若她當初跟自己在一起多半是有她父親的原因,那他坦白了這件事,她豈不是可以順理成章的離開自己了。
陸其華最近總是淡漠的讓人捉摸不透,他根本不敢再有恃無恐,他擔心陸其華真的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