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地上多了很多水窪，樹葉還在滴水，空氣濕漉漉的，充滿了泥土和青草的芳香。小亮跟在父親後頭，父子倆誰都不理誰，默默地走向車庫。


    “小亮，看！彩虹。”關(guān)俊彥指著不遠(yuǎn)處雨後淡出的彩虹，首先打破沉默。“爸爸小時候聽你奶奶說，彩虹是連接生死兩個世界的橋。所以彩虹出來的時候，我們逝去的親人就能找到迴家的路。”小亮抬頭看著父親，不懂他要說什麼。“小亮說得沒錯，媽媽，真的迴來了。”


    “爸爸！”他還是似懂非懂。


    “雖然你看不見她，但你可以聞到她身上的味道。一點土腥，一點青苔的味道。那是長途跋涉後留在她身上的味道。是她在說，我迴來了，就在這兒，在你身邊。不要懷疑，這是世上最動聽的聲音。因為這是愛你的人，為了見你，經(jīng)曆千山萬水後發(fā)出的聲音。”小亮這時才聽明白，淚水奪眶而出。“所以當(dāng)你聽到的時候，”停頓。“要笑，要笑。”擦去兒子臉頰的淚水，順便扯了扯他的臉頰。“這樣她會因為想念這笑臉而更想念你，更想來見你。”可這次並沒能讓小亮破涕為笑。“小亮，謝謝你，謝謝你到頭來也沒有恨爸爸。”關(guān)俊彥蹲下身，看著孩子。“這是不容易的，爸爸的確很過分。”


    小亮搖頭，哽咽著說：“爸爸～你是故意對我這麼兇的，對嗎？為什麼？”


    “小亮，爸爸相信你一定有出息，不是因為你是我的兒子。因為你喜歡鋼琴，並且能忠誠於你的喜歡。論才能，這是最大的，唯一能用有限去達(dá)到無限的才能。但，這樣的人往往純真，就像潔白的花朵。而越潔白的花朵，要讓它保持沒有瑕疵一直開放下去，就越困難。所以純真的天才，是最容易夭折的，所以就更加需要堅強(qiáng)。爸爸不是個好爸爸，但爸爸知道，我有件事必須要為你做，就是要告訴你真相。因為堅強(qiáng)是從認(rèn)識真相開始的。”


    “爸爸，”此時小亮才方明白父親的苦心，連忙說：“爸爸，對不，”


    卻立即被關(guān)俊彥阻止了。“小亮和爸爸做個交換好嘛？用你現(xiàn)在想對爸爸說的話，和爸爸交換一個承諾，答應(yīng)爸爸一件事好嘛？”


    “是～什麼？”


    “因為爸爸隻能托付給小亮，爸爸什麼都沒有，除了小亮什麼都沒有。”小亮連連點頭。他現(xiàn)在要說話並不容易，眼淚讓他哽咽得厲害。“爸爸不是個好老師也不是個好爸爸。爸爸是個微不足道的人，注定要做別人的墊腳石，但是，即便是這樣卑賤的命運(yùn)，我也有我不能妥協(xié)的東西。也是我最後的尊嚴(yán)，讓無可讓的東西。我可以對全世界陪笑臉，就是對你不可以的理由。因為～其實我，隻願意成為你的墊腳石。我的屍體隻有你可以踐踏。”


    “？”屍體兩個字讓小亮有些害怕。


    “意思是，你不需要道歉。因為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不要指望我會妥協(xié)第二次。”關(guān)俊彥的溫柔稍縱即逝。


    直到最後小亮還是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但是這一天卻比想象中的，要來得早得多。隻可惜那時候，已經(jīng)物事全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