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非常簡單,簡單得沒什麼好說的,所以沒過多久瑞應(yīng)瑞照姐妹倆,就坐上了從麗江開往昆明的火車。車輪哢嚓哢嚓一路作響,一塵不變義無反顧地向前。來時熱鬧的車廂,迴去的時候,截然相反的安靜。或許是不習(xí)慣這巨大的變化,瑞照轉(zhuǎn)迴頭趴在椅背上向後探究。然而即便是她身後的爺爺奶奶,也無法給她一個答案,就連笑也是不尷不尬的。要兩個傷心的老人去安慰一個好奇的孩子,這是不公平的。即便老人也是大人,他們也是失去孩子的大人,所以小孩兒是不應(yīng)該要求他們安慰的。似乎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瑞照轉(zhuǎn)迴頭又坐了迴去。
“姐姐~”對瑞應(yīng)說。
“……”
“姐姐,”這些天她已經(jīng)習(xí)慣,習(xí)慣姐姐沉默的迴答。“我們離爸爸媽媽越來越遠(yuǎn)了~”
“……”
她握著她的手,小小的手掌在乍暖還寒的季節(jié),並不能給她溫暖。“火車每響一下,我們就離他們更遠(yuǎn)一點~他們就離我們更遠(yuǎn)一點,我知道大人們?yōu)槭颤N都不說話,和我一樣,他們也在聽~聽這個越來越遠(yuǎn)的距離。”順著她呆滯的目光,瑞照看向窗外。窗外荒草連天,間或有幾道因為地震裂開來的溝濠,像巨蟒一樣伏延在荒草中。“姐姐,我們已經(jīng)見不到爸爸媽媽了,不管以後有多麼想他們,不管去到哪裏,就算迴到火車出發(fā)的地方,我們都已經(jīng),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所以其實我們和他們的距離,遠(yuǎn)遠(yuǎn)要比我們聽到的更遠(yuǎn)~更遠(yuǎn)~” 雙人座不算高的靠背,對於兩個幼小的孩兒來說,卻足以形成一麵牆,一麵足可以隔斷整個世界喧囂的牆。“姐姐,你說那是哪裏呢?那麼遠(yuǎn)~的地方,是哪裏呢?為什麼他們非去不可?就算遠(yuǎn)到再也看不見我們,他們?yōu)槭颤N還一定要去呢?”
“……”
“大概~那裏是一個好地方吧~比我們要去的更加好更加好的地方吧~”
“~一~定~”偶然間劃過車窗的雨絲,是她湧起的淚水。“一定~”許久沒有顫動過的眼簾,隻是輕輕合攏了一下,然後無數(shù)多無數(shù)多的眼淚便湧了出來。“一定~那裏一定是個好地方!”
親人的死,往往要等到明天或者更加以後的日子才剛剛開始,在一個徒勞的動作,或者某一個不起眼的東西上才會表現(xiàn)出來。他們總是慢慢地離開我們,以至於我們總是對此後知後覺。因為其實我們並不如我們想象中的一樣聰明。這點上,我們的孩子則顯得更加笨了。當(dāng)真相像一扇沉重的門,慢慢展現(xiàn)出它全部的殘忍的時候,他們便會渾渾噩噩地,走上一條又黑又長的路上。有多黑~有多長,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知道~
“姐姐,你為什麼知道,知道那裏一定是個好地方?”
要如何才能走出來,這條又黑又長的路上,一個孤獨沒有任何依靠的孩子,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知道~
“比我們要去的,更好~更好~的地方?為什麼你知道?”
“因為~因為~”瑞應(yīng)看著窗外,那裏沒有人,荒草連天。她的眼睛裏生滾出許多淚來,那裏也沒有人,荒草連天。可她卻似乎在那裏看出了人來,牢牢地盯著窗外。“因為~我們已經(jīng)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因為~這是一個孩子能付出的最大的代價。能和神交換的,最珍貴的代價。
“那裏一定是個好地方~因為~我們已經(jīng)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無法祈求隻能相信的理由~神啊~這是我能和你交換的最珍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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