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長浩門的時候,恰好日落夕陽,絕塵殿亦如當年一般好風光。瑤疏兩人的幻術,從進入長浩門內就解開了。迴絕塵殿的路上必定會遇上一群在練武的弟子們,她們又捏了個訣,隱去身形,悄悄走過練功場,直往高處的絕塵殿而去。
三百年前在凡間的時候,瑤疏和花瑾就愛這般,那時候她叫淩元嬈。以前師父不允許她下山,時不時禁她的足。可是從來都關不住她,總是偷偷跑下山。一個人偷跑出去不夠,還要拉著花瑾一起。
縱然淩元嬈天資聰穎,年紀小小修為極高,可總也躲不過師父的法眼,每每她們玩到日落西山才偷偷跑迴來的時候,總能看到師父候在絕塵殿裏麵逮她們。
走到絕塵殿的門口,瑤疏忍不住就想到了這一段往事,走在臺階上的步伐也慢了下來。她的師父,有著長長的胡須,永遠溫柔待人,即便每次都捉到她在禁足的時候偷溜出去,卻還是沒有懲罰她,隻是讓師兄雲落塵帶她去抄寫幾遍經書。
雖然大部分的經書其實都是師兄代勞抄寫的。
想到這,瑤疏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那時候的日子,輕鬆悠閑,沒有煩惱,誰有能想到後來會有那麼多變故呢?
一旁的花瑾很是疑惑地看著她一個人笑,剛想問她為什麼笑,可是此時恰巧瑤疏已經推開了絕塵殿的殿門。
殿內清冷如故,隻是窗外的斜陽曬進來,帶來了幾分暖色。大殿正中央卻站著一個人,身著白衣,傾身而立,有種說不出的仙風道骨,墨發一半束於頭頂,一半披散下來,廣袖微動。
夕陽有幾分落在了他的背後,瑤疏看著他的背影一陣恍惚,忍不住輕聲喊了出來
“柏言!
那人聽到了那聲輕喊,轉過身來。
“帝君!”
驚唿的是一旁的花瑾,側麵剛露出來的時候,她已經認出來是誰了。隻不過瑤疏神色恍惚一開始沒有發現,等到那人徹底轉過來,才發現,那其實是容潯。
“容。。容潯?”瑤疏的語氣,有疑惑也有一絲不可察覺的慌亂。
容潯轉過身,麵上有著疑惑,似疑惑又似是不經意的問:“柏言是誰?”
瑤疏眨了眨眼,抿著唇不知道怎麼解釋。一旁的花瑾高聲打斷了這一尷尬場麵:“帝君安好!
容潯視線看向一旁的花瑾,目光冷淡,無悲無喜,沒有情緒,但是花瑾卻分明感覺到背後陣陣發涼。花瑾熬不住這種視覺煎熬,腳慢慢往後退了退,然後借口要去後山看一看,就溜掉了,瑤疏都來不及拉住她。
花瑾一溜煙跑了出去,一時間大殿內隻有瑤疏和容潯。
剛剛話頭被岔掉,瑤疏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換了輕鬆的語氣問容。骸澳銇碚椅矣惺?”
容潯沒有迴答她,反而又問了一遍:“柏言,是誰?”
瑤疏眼神暗了下來,頓了頓才迴答:“柏言,是我當年的徒弟!
容潯點了點頭,然後盯著她說:“所以,你剛剛是將我當做是他了?”
瑤疏連連擺手,她以為容潯不喜歡聽到別人像他這類的話:“沒有,你想多了,隻是。。”她頓了頓說道:“隻是剛剛有一瞬間像而已,而且他終究是凡人!痹觞N有你這樣的氣度。最後一句,瑤疏默默地在心裏說了。
容潯仿佛聽到了她心裏的話,嘴角微微勾起,但很快又恢複原狀,仿佛剛剛是幻覺。
瑤疏不願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又問了一遍容潯來找她是不是有事,容潯這才記起來是有正事的:“你可知,為何我要你多留三天?”
瑤疏想到了山下遇到的那個女子:“你是說浮塵嗎?”
容潯的眼中有一絲驚訝一閃而過,似乎是驚訝她這麼快就知道留下來的原因。
“我在山下遇到一個女子,她的身上有浮塵的氣息。”瑤疏解釋道。
其實原本,有浮塵的氣息也不算什麼,也許是特別關照她罷了,可是之前和那個女子相撞的時候,從她的袖口裏掉出一塊玉玨。那是一塊雕刻精美的玉石,雖然隻是一瞬,但是瑤疏卻看到了,那塊玉玨上刻了兩個字--浮塵。
是浮塵的貼身飾物。
浮塵是長浩門的掌門,也是三百年內修為升的最快也最高的弟子,據說還要加緊閉關等待新一輪的天劫。
這樣的人,一心修仙,勢必不能被凡塵俗世侵擾。能有浮塵的貼身飾物還這麼堂而皇之帶在身邊的,一定是浮塵自己相贈,那麼那個芷淸姑娘的身份就一定不是一般人,也許是掌門夫人之類的,又或許是未來的。
可她路上問過幾個百姓,也悄悄的拉過幾個守門弟子問過,浮塵有沒有意中人,或者是相好之人,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長浩門不是什麼門規很森嚴的門派,飛升與否全看個人意願,若是有了喜愛之人不願再修行,也是可以在門內成親的。自成立以來,門風便是如此,多少年也不會改變,所以這種事根本沒有必要瞞著的。
可是浮塵的樣子,分明是瞞的嚴嚴實實的。瑤疏覺得好奇又覺得可疑。
瑤疏將自己的想法說給了容潯聽,容潯聽完後半響沒說話,隻是反問了一句:“你真這麼認為?”
瑤疏被這麼一問,愣了,難道不對嗎?
容潯搖了搖頭:“我隻是沒想到,你知道的挺快的!
這好像對於瑤疏是一種誇獎,她忍不住有些開心,嘴角止不住的揚起,心裏樂開了花但是嘴上卻說:“也是巧合,剛去鎮上就遇到了那個芷淸姑娘!
容潯笑而不語。
到了晚間,瑤疏跑去了長浩門的廚房,要晚膳來吃,她有些思念長浩門的飯食。
因為大部分修仙者已經辟穀,不用進食,所以這些飯食是給那些還未進入辟穀的小弟子們準備的。隻不過瑤疏是個喜愛人間煙火的神仙,哪怕是淩元嬈的時候,辟穀了也是一如三餐照吃不誤。
長浩門的弟子不懂為什麼仙人還要吃食,但出於崇敬之情,都不會多言,還是給了。走之前,瑤疏還順走了灶臺邊的兩壺酒。
酒足飯飽,瑤疏將飯碗一推,仰躺在了院中的桃花樹上,看著當空皓月。
一輪銀盤,掛於空中,銀輝灑滿地麵,幨枰皇至嘀粔鼐,仰躺著,腳懸空在樹杈上,一下一下的晃著。因為她的晃動,連帶著桃花也紛紛揚揚的落下。
花瑾站在樹下,看著瑤疏如此逍遙自在,仿佛迴到了還在長浩門的日子。一個躍身,也躺在了瑤疏的旁邊。
瑤疏察覺到了花瑾的到來,頭也沒偏,依然看著空中的明月:“你看,小瑾,長浩門的月亦如當年那麼美。”
花瑾的頭靠了過去:“是啊,無論萬事變遷,長浩門的景色似乎永遠不會變!
瑤疏的手無意識地撫著身下的桃樹枝,喃喃到:“是啊,景色不變,變的是人心!
空氣一滯,花瑾不安的看了瑤疏一眼,咬了咬唇猶豫了片刻,才開口問道:“姐姐,你會後悔當年在長浩門嗎?”
瑤疏噗嗤一下:“傻孩子,我若是後悔了,哪會現在還有你?”她的語氣帶著調侃,說的花瑾一陣臉紅。
花瑾不會說話,想要解釋,卻怎麼也解釋不好,其實她想問的不是這個,卻怎麼也無法直白的說出口,還越說越糊塗。
瑤疏瞧她急得手忙腳亂,笑著開口:“逗你玩呢!比会徂D過臉,望著天空漸漸收斂笑容,目光飄得很遠,仿佛在迴憶。
“當年曆劫的日子,我不會忘記,也不曾後悔?扇羰窃賮硪槐,也許我就不會那麼輕易的就喜歡上那個人。”
一時間,空氣仿佛凝滯了,花瑾聽完了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幾次張嘴想說什麼,可是都說不出話。
半響,瑤疏歪過頭來,一眼瞧見了花瑾的窘迫,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手伸過去捏了捏花瑾的臉:“好了,別再提這事了,長浩門的日子已經過去了,那人我們也不會再遇到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聲音漸低,也不知道是說給花瑾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好了!爆幨鑿臉渖咸讼氯,叉著腰對著還待在樹上的花瑾喊道:“下來吧,天色不早,我們迴去歇息了。”
說完瑤疏自己就往寢殿走去,身後的花瑾不死心,跳下樹來,大聲問:“若是他。。。。尹柏言他還在呢?你會怎麼樣?”
瑤疏停了下來,但背對著花瑾沒有轉身,月光打在她的背上,有種說不出的清冷,幨枭硇挝磩,半響才開口說:“沒有如果,他已經不在了,他。。!鳖D了頓,又說:“一直以來,他要的,他想的,我作為師父從來都不知道。所以最後我隻能放他走,並且。。。。再也不相見。這是我作為他師父最後能給的東西!
說完,大步走近了寢殿,沒有迴頭也沒有停頓,仿佛身後之事不值得留戀,又像是害怕自己一迴頭就想要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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