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的時間並不久,白芷清是個善良的姑娘,可能是覺得不能給瑤疏引見浮塵,所以心有愧疚,手下就不免殷勤了些,一直在添茶水。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瑤疏現在的身份是一個男子,留在一個孤身姑娘的家裏實在是不好,就告辭先走了。白芷清也不便多留,將瑤疏送到門口,就迴去了。
臨走前,瑤疏還留下了,“今日手拙,沒幫到姑娘什麼忙,明日再來幫忙。”的話。白芷清咬著唇也不知道如何拒絕,隻好稀裏糊塗地應下了。
離開白芷清的家,瑤疏也不急著迴去。鎮上的華燈初上,搖曳的燈籠散發著溫暖的光芒,瑤疏搖著扇子,漫步在街道上。
昨日裏,因為撞上了白芷清的事,所以也沒有好好看看這長浩鎮。
也許是因為長期盤踞在修仙門派山下的原因,這個鎮幾百年來都沒什麼變化,賣糖葫蘆的小販依然背著糖葫蘆走街串巷,街頭的包子鋪依然開的熱鬧,成衣店亦如當年,連擺設也沒有變,街角的玉器店也是如此。唯一的變化,就是掌櫃都換了。
凡人生命短暫,可是凡人又是一種神奇的種類。明知生命短暫,卻也會活的很精彩。就像這個鎮,所有的店鋪,都是長浩鎮祖祖輩輩留下來的,子孫後代若非必要絕不會更改。因為有他們的堅持,又有長浩門的庇佑,這裏依然繁榮昌盛。
夜市已經開始,店家紛紛點上掛在自家鋪子門上的燈籠,沒多久,整條街都是一連串的燈籠。溫暖的橙黃光芒灑滿了整個街道,這樣熟悉的凡塵氣息,讓瑤疏很是懷念。
瑤疏婉拒了幾個店鋪掌櫃的熱情邀請,一個人漫步在街道上,微瞇著眼。街道不長,很快就要走到盡頭了,可是路的盡頭卻站著一個人。
瑤疏看著那人,腳步停了下來,橙色的光溫柔的映照在那人身上,瑤疏隻覺得周遭掌櫃的的吆喝聲似乎在漸漸遠去。瑤疏定在原地,那人察覺到瑤疏的停下,緩步走了過來,手上還拿著一串紅豔豔地糖葫蘆。
瑤疏愣愣的瞧著他一步步走近,恍惚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緩步走來的身影不自覺的被她和腦子那個人的身影混合在一起,竟然也覺得很相似。
他走到了瑤疏麵前,將手中的糖葫蘆遞到了她麵前:“諾。”
瑤疏眨了眨眼,從恍惚中迴過神,看了眼麵前的糖葫蘆,紅色的山楂大而圓,外麵裹著一層淡褐色的糖漿,也許是天氣原因,糖漿已經在慢慢融化。
瑤疏接過糖葫蘆,愣愣的問道:“你怎麼會來?”
容潯不意外她會這樣問他,麵不改色的迴答道:“花瑾說你下山一天了,天色晚了見你還不迴來有些擔心,我就來看看。”
瑤疏覺得這話似乎哪裏不對,但也想不出來,隻好“哦”了一聲,然後悶下頭咬了一口糖葫蘆。
自家種的山楂完全不酸,帶著一股清爽的酸甜味,恰到好處的解了外麵裹著的甜滋滋地糖漿的甜膩。就連糖葫蘆還想當年一般,熟悉又好吃的味道一下子讓瑤疏開心的瞇起了眼。也因為這串糖葫蘆,瑤疏忘了容潯剛剛話裏的奇怪。
容潯見她吃的像一隻貓一般瞇起了眼,不禁覺得好笑,嘴角微微勾起,就這樣一直溫柔的看著瑤疏。
一個吃的太專注,一個看的太專注,完全忘記了這是在大街上,旁邊還有人。而瑤疏現在是男裝打扮,一個大男人吃糖葫蘆吃的這麼高興已經很讓人奇怪了,最讓人費解的就是旁邊的容潯,居然溫柔的看一個大男人吃糖葫蘆,這著實有些尷尬。
瑤疏細細品味了一半的糖葫蘆,才驚覺還在大街上,猛地抬起頭,恰好撞進了容潯還來不及收起來的溫柔目光。
這目光如此熟悉,瑤疏先是疑惑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目光竟然和腦中那個人的目光逐漸重合在了一起。
原本因為糖葫蘆而心情大好的瑤疏隻覺得心驚的厲害,這大街突然變得陌生,陌生的連手都在開始顫抖。
容潯超絕到了她的不對勁,一把握住瑤疏顫抖地手,剛摸上她的手,卻涼的讓他心驚,他蹙著眉擔憂的問道:“怎麼了?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瑤疏垂下眼瞼,默默抽迴了自己的手,淡淡的說:“沒什麼。”,然後隨便扯了一個理由就先跑了。瑤疏跑得太快,容潯根本來不及反應追過去。
容潯最後還是沒有追過去,他站在原地,看著瑤疏遠去的背影,手中還殘留著她冰冷的溫度。容潯無意識地搓了搓手指,眼神晦暗不明。
而此時的瑤疏,雲也忘了召喚,隻是一路奔跑。最後跑出了鎮子,停在了鎮子外不遠處的一處林子裏。
瑤疏走到林子裏,隨意的找了一棵樹靠著。右手撫上胸口,感覺到心漸漸平複了下來。她閉著眼靠著樹幹慢慢坐了下來。
曆劫的事情已經過了三百年,這些年瑤疏一直待在鳳弓殿休養,不問世事,當年的事情似乎也已經淡忘了,心也好像愈合了。可是有些事情原來是忘不了的,它就像被人用刀子,一刀一刀的刻在了心裏,刻在了骨子裏,叫你永生都忘不了。
隻是一個相似的眼神,就叫瑤疏心驚的厲害,也心痛的厲害。那眼神如此溫柔,但對瑤疏來說這眼神就像是慘了蜜的毒,喝一口就生不如死,想一想就猶如墮入冰川。
有些事若是最後就得不到,那最初又何必開始?
“你瘋了嗎?她隻是個凡人!”
“師父!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可笑!”
“師父對不起。”
“師父,再見。”
“師父,再見”,這四個字就像是夢魘,纏繞在瑤疏的腦中。熟悉的聲音一聲一聲在腦中迴響,還有他清冷的眼神。
再見?她不要再見!
痛苦的過去,溫柔卻猶如刀子一般的聲音一直存在,瑤疏痛苦的捂著耳朵,奈何聲音越來越大,她終於受不住這痛苦,站起身閉著眼隨意的揮了過去。
轟隆一聲巨響,強大的仙力被丟在不遠處的樹從中,幾棵樹瞬間炸了開來,一時間泥土紛飛。
因為這一下,瑤疏腦子的聲音不見了,她的心也漸漸平複了下來。瑤疏低下頭,瞧見了自己左手一直抓著的糖葫蘆,吃了一半還有一半在上麵,稀稀拉拉的糖漿順著竹簽緩緩滴在地上。
瑤疏看著它半響,最後將它丟在了地上,接著看也不看轉身就離去了。
也許是一瞬間爆發的仙力過猛,瑤疏的腳力有些不支,剛走出林子,就看到了飛奔而來的花瑾。
花瑾瞧見瑤疏一臉憔悴,腳力不支的樣子,連忙迎了上去,焦急道:“我聽到一聲巨響,是你嗎?發生什麼事了?”
瑤疏沒有力氣迴答她,隻好虛弱的搖了搖頭,接著腳一軟,幾乎要倒在地上,還好花瑾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瑤疏的腰。
見她的樣子是不能說話了,花瑾隻好背起她,往長浩門飛去。
瑤疏這一睡睡了很久,花瑾不會醫術,在一旁急得團團轉。想了想,還是決定找子墨來,可就在她準備施法召喚子墨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了長浩門。
***
瑤疏這一覺睡了很久,她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裏她全身都浸在水裏,好像是海水,溫暖的圍住她。可是什麼也沒有,瑤疏一個人在海裏沉了很久,頭頂有光照射下來,看起來像是近在咫尺。她想要遊上去,可是不管她怎麼努力,也夠不到那海麵。最後就離得越來越遠,自己也緩緩被拉入海底的深淵。瑤疏伸出手,一直在往前勾,她很驚恐,但她不知道在驚恐什麼,隻知道掉下去,也許什麼都沒有了。
她拚命抓拚命抓,最後忍不住喊了出來:“柏言!”接著,她醒了。
“姐姐!你終於醒了!”瑤疏剛醒來,就被花瑾緊緊地摟住了。
瑤疏睜著眼睛,看著陌生的床頂,有些茫然,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現在是在長浩門。
“我怎麼了?”
瑤疏的記憶有些模糊,隻記得自己進了樹林。
“你不記得了?”花瑾疑惑的望著她。然後說自己是在林子外麵接到她的,其他並不知道。
“我不。。”瑤疏一頓,林子裏的記憶一下子變得清晰了起來:“我想到了他。”
一旁的花瑾聽到這話,手也一下子頓住了。剛剛瑤疏醒過來時的驚叫她不是沒聽到,但她知道那人是瑤疏心中的一道疤,所以從來不會主動提。
瑤疏的目光不知道看著哪裏,聲音很輕,似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花瑾聽:“我昨天竟然將容潯看成了他。”
花瑾的手直接僵住了,不安的咽了咽嗓子,眼神閃爍不定。可是這一切,瑤疏都沒有看到,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
瑤疏歎了一口氣:“我真傻,容潯和他怎麼是同一個人呢,他明明已經相忘於江湖了。”
花瑾的眼神不安的閃爍著,最後仿佛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剛準備開口,就被一個如洪鍾般的聲音打斷了。
“小疏,你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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