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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忘冷著臉坐進馬車,閉眼靠在車廂上,想著如何見女兒一麵,當麵問清。若是皇家逼迫,就算頭破血流,也要將女兒帶走。


    “叩叩叩。”


    馬車外,仆人叩動車框,“大人,直接迴府嗎?”


    “嗯!


    馬車行至杜府門前,早有三五個家仆等在那裏。


    管家上前掀起簾子,說了幾句吉祥話,扶著杜忘下車,笑嗬嗬道:“夫人已讓後廚備好飯菜,就等大人迴府了。”


    夫人?


    杜忘蹙眉,“哪位夫人?”


    管家竊笑,三兩句話也說不清楚,況且,他哪敢摻和主子的事,“您進府自個兒看吧!


    杜忘略一沉思,走進垂花門,遠遠瞧見一個佇立在正房門前的女子。女子一身素白衣裙,靜靜站在那裏,婉約若芙蕖。


    杜忘心髒猛縮。


    這女子...與記憶中的人兒重疊了。


    慕煙站在門前,外表極為淡定,心跳卻失了規律,腳步如釘釘,踟躕不前。


    走來的男人,儒雅蹁躚,一如初見,隻是五官更為深邃了些。


    杜忘來到慕煙麵前,審視般打量,“你是......”


    慕煙緊張地說不出話來,強行鎮定。外表看著,像是不愛搭理人。


    仆人們遠遠巴望,都不敢來打擾。隻有劉嬸硬著頭皮走上前,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講述了一遍。


    膳堂敞著門,任微風拂動珠簾。


    像是在故意避嫌,兩人各坐一桌,默默用膳。


    慕煙容貌比之掌珠,多了一份清冷,緘默不語時,有種獨特的高冷感。


    室內流淌著尷尬氣氛,誰也沒想打破彼此間的屏障。


    杜忘坐姿板正,吃完一碗手搟麵,站起身,“我還有事要處理,你慢用。”


    慕煙低頭吃麵,不接話茬。


    杜忘走到門口,迴過頭,“稍晚,我們談談?”


    “都好!


    女子一舉一動都柔到了骨子裏,偏偏氣質清冷,看起來不易接近。


    杜忘點點頭,撩開簾子走了出去。


    等腳步聲消失,慕煙放下筷箸,趴在食桌上,耷拉下肩膀,有些氣餒,又有些氣憤。


    當初那個擁著她,說盡世間情話的男人消失了。


    不過初遇那會兒,他也是這副古板的樣子,即便她身負重傷,需要用嘴渡藥汁,他也能做到麵不改色。


    慕煙坐直身子,繼續吃麵。仆人看來,沒有任何異常。


    書房內,杜忘翻開帶迴來的公牘,看了許久也沒翻動一頁,心思全然不在公事上。


    慕煙端著茶托進來,叩叩門,“能進嗎?”


    等了半晌,屋裏傳來一道低沉男聲:“進。”


    慕煙走進紫檀落地罩內,放下托盤,“給你沏了普洱,嚐嚐還是你喜歡的味道嗎?”


    杜忘一愣,斜睨一眼茶壺,“我以前喜歡喝普洱?”


    “嗯!蹦綗焾唐饓匕咽,斟出一盞香茶,遞過去,“喏。”


    杜忘道了聲謝,接過茶盞,不小心觸碰到對方冰冷的指尖。


    慕煙卷縮手指,毫不避諱地凝著男人剛毅俊美的臉。


    氣氛一息變得旖旎。


    杜忘抿口茶湯,繼續翻看公牘,餘光瞥見那抹素白沒有離開,抬起眼,“有事?”


    “你很忙嗎?”慕煙倚在書案上,彎下腰,“忙到沒時間跟走散九年的妻子交流?”


    杜忘身體後仰,避開她被清冷包裹的灼熱視線,“等我忙完。”


    慕煙直起腰,頗為無奈地歎口氣,“好,我迴屋裏等你!


    “......”


    這話聽起來特別曖昧。


    杜忘看著女子離開,耳尖染上紅霜,繼續一本正經地查看公牘。


    稍許,一名貴客來到杜府。


    杜忘趕忙起身相迎。慕煙也忙不迭地迎上前。


    太後看到慕煙的第一眼,歎道:“難怪掌珠美如西子呢。”


    父母生的好,女兒能差到哪去。


    兩人迎太後進了客堂,劉嬸端來茶點。


    太後捧著蓋碗,金燦燦的護甲劃過蓋碗的彩漆花紋,“予今兒不請自來,是來向兩位賠不是的。”


    杜忘很少與太後打交道,摸不清對方的套路,便順著話道:“豈敢!


    太後笑笑,“予一定要賠這個不是。令嬡入宮侍君,深得陛下寵愛,如今又懷了龍種,早該封妃的。然,新帝登基,很多計劃都要提上日程,抽不開身考慮後宮之事;始业氖韬鲋,還請兩位諒解!


    這顯然是客套話,帝王再忙,不是還有她這個太後能夠幫忙操持啊。


    杜忘心裏有氣,麵上竭力不顯,“太後哪裏話,小女任性妄為,未婚先孕,該被責怪才是。勞煩太後跟陛下說說,讓臣將小女暫接出宮,多加管教一段時日,再送迴宮裏,如何?”


    太後故作為難,“陛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既鐵了心不讓掌珠出宮,就沒有迴旋的餘地。兩位且等等,等哪天陛下微服私訪,予定讓你們進宮與女兒一聚!


    杜忘算是聽明白了,皇家變相地“禁錮”了掌珠。他想要繼續討論這件事,卻被慕煙握住小臂。


    慕煙搖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杜忘握緊扶手,生生忍下這口氣。之後,聽太後說了很多好話兒,以及封淑妃的事。


    杜忘出身貧寒,即便封了侯爵,也非百年世家的傳人。皇家能封掌珠為淑妃,已是莫大的殊榮。但杜忘完全笑不出來,隻因沒搞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怕女兒有苦難言。


    沒得到夫妻倆的準話,太後笑著道:“予此來,也是在轉告陛下的決定,已成定局的事,沒有迴旋的餘地。”


    慕煙跟女兒談過幾次,知道女兒是自願入宮。至於緣由,也是知曉的,隻是夢境之說,不足以讓人信服。她拉住丈夫的手,送太後離開。


    轎夫抬著轎子走出小巷,太後瞥見簾外奔來一人一馬,皺眉讓宮人放下轎子。


    “慕將軍。”她出聲喚住急匆匆的身影。


    慕堅聽見聲響,瞥眸看去,立即拉住馬匹,翻身下馬,動作幹淨利索。來到轎窗前,躬身作揖,“末將參見太後,太後萬福金安!


    太後頷首,“慕將軍怎會來此?”


    巷子裏一共就那麼幾戶人家,都是達官顯貴。太後很想知道,不顯山、不露水的緗國公,平日裏都跟哪些人走動。


    慕堅默了一瞬,如實迴答:“末將來拜訪茺州牧杜忘和他的夫人!


    太後笑問:“慕將軍也聽說了杜夫人的事?”


    “不止聽說,”慕堅眸光波動,“杜夫人很可能是末將失散多年的胞妹!


    “......”


    慕堅此人,除了在戰術上深諳爾虞我詐之道,平日裏一向磊落,厭倦勾心鬥角,故而沒有隱瞞。何況,認妹妹這事,並非見不得人。


    太後隻知道慕煙是杜忘的妻子,卻不知她還是緗國公府的小姐。一時間,思緒萬千。緗國公府世代忠良,軍功赫赫,若非老緗國公走得早,否則,其風頭和威嚴,不亞於景國公。


    而且,比起景國公,老緗國公的後人,享受世襲罔替的殊榮。就此一點,既能看出,哪家更受太上皇寵信。


    太後不禁感慨,掌珠本是世家女,卻命途多舛,遭了那麼多罪,當真是世事無常啊。


    迴到宮裏,太後直接去往燕寢,卻發現,兒子和掌珠坐在內寢裏,各忙各的,誰也不理誰。


    母子倆有話要談,掌珠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出去,一個人在庭院裏閑逛。看著牆根處姹紫嫣紅的月季,不禁在想,雀籠雖美,卻困住了本該展翅的雀鳥。她不想餘生在此度日,更不想自己的骨肉在勾心鬥角中長大。


    心機也好,自私也罷,她認了。哪怕羽翼被折,爬也要爬出去。


    太後跟兒子談了半晌,督促他盡快讓內閣擬定封妃聖旨,以及選後之事。


    蕭硯夕心裏煩躁,敷衍兩句,送太後離開。轉身迴殿時,瞥見坐在月季旁的掌珠,鳳眸一斂,“皇兒需要休息了,還不進屋?”


    掌珠背對他,托腮盯著鮮豔的月季,留給他一個倔強的背影。


    蕭硯夕不想慣著她,獨自進了屋,力道沒掌握好,竟然大力摔上了門板。


    宮人們瑟瑟發抖,紛紛來勸掌珠迴屋休息。


    掌珠緘默不語,撫著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嬌豔欲滴的小臉滿是不耐煩,“我不困,吾兒也不困。”


    宮人們哪敢強迫她,挨個退迴殿門口,隻等張懷喜過來勸解。


    稍許,得知消息的張懷喜,放下司禮監的瑣事,顛著敦實的身子,小跑過來,徑自奔向掌珠,“誒呦,全是蜜蜂,姑娘可要當心。”


    掌珠扭頭瞧他一眼,眼眶通紅,合計她一個人悶聲哭鼻子呢。


    張懷喜有點心疼,蹲在她身邊,悄悄遞上一顆飴糖,“可甜了,姑娘嚐嚐!


    掌珠接過,剝開含入嘴裏。舌尖的甜膩衝淡不了心裏的苦澀。掌珠揉著眼睛小聲抽泣。


    女人如水,越哄越哭,一點兒也沒錯。


    張懷喜手忙腳亂地掏出帕子,“姑奶奶,你可別哭了,小心動了胎氣。”


    聞言,掌珠立馬止住哭聲,一抽一抽地吸著鼻子,連帶著鼻尖都紅了。


    張懷喜替她擤鼻涕,語重心長道:“就咱們兩人,咱家跟你交個底兒。”


    掌珠迷迷糊糊點頭,“您說。”


    “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後宮蕭瑟,看盡人情冷暖!睆垜严矚U口氣,“侍君不同於侍夫,時時需謹慎。一朝得寵,滿門榮光。一朝失寵,九族遭殃!


    掌珠平靜後,經風一吹,打個寒顫。


    張懷喜又道:“皇後、妃、嬪,無論品階高低,都要懂得把持住自己的心,更要學會周旋。討得聖寵容易,維持才難。姑娘若想給腹中骨肉掙得一席之地,就要學會容忍和服軟!


    老人家說得誠懇,掌珠沙啞道:“謝謝您!


    “跟咱家客氣什麼!倍字哿,張懷喜直接席地而坐,擠眉弄眼,“咱家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姑娘非同一般,還真讓咱家感知對了。等姑娘飛黃騰達,可要念著咱家的好!


    掌珠破涕為笑,重重點頭,“嗯!


    殿內,蕭硯夕臨窗看著花叢旁談笑的一老一小,臉色更加陰鬱,“張懷喜。”


    “誒!”張懷喜從地上彈跳起來,滿臉堆笑地轉過身,“老奴這就來!”


    他邊走邊對掌珠比劃鬼臉,一點兒掌印太監的架子都沒有。


    掌珠被他逗笑,深吸口氣,繼續盯著月季花瓣看。


    須臾,蕭硯夕不知得知了什麼緊要消息,匆匆趕去禦書房。宮人們全都感受到了帝王的不悅。


    掌珠在花叢前踱步,直到困意上頭,才讓高尚宮服侍她迴房沐浴。懷胎期間不宜坐浴,掌珠站在浴湯裏,由著高尚宮端著木桶澆淋。


    溫熱的浴湯自發頂灑落,掌珠抹把臉,拿起澡豆搓揉長發。沐浴後,掌珠穿上單薄寢衣,躺在龍床上。也不管男人何時迴來,讓高尚宮滅了所有蠟燭。


    蕭硯夕迴來時,內寢黑漆漆的,隻有門口燃著一盞小燈。


    男人麵上不悅,卻也沒有燃亮連枝燈。他去往其他寢宮沐浴,隨後一身清爽地返迴,掀開被子躺在一側。


    掌珠睡得沉,感受到清涼氣息,一軲轆,滾進男人懷裏。


    蕭硯夕猝不及防地抱住一個軟團子,下意識屏住唿吸,將她推開些。掌珠又是一軲轆,再次滾進他懷裏。蕭硯夕沉著氣,擁著她躺下。


    掌珠抬起一條腿,跨在他身上,睡姿散漫,皺著眉頭哼哼唧唧。


    懷裏的小家夥極為不安,身體不住顫抖。蕭硯夕低頭盯著她的臉,黑漆漆隻能瞧清一個輪廓。


    做噩夢了?


    他抬起修長手指,揩了一下她的眼睛,沒有淚水。


    “明掌珠!


    掌珠沒醒,繼續往他這邊擠,快把男人擠下床了。


    蕭硯夕無奈地歎口氣,擁著她翻身,將她放在床外側,自己躺進寬敞的裏側,再把人兒抱迴懷裏桎梏住,不讓她亂動。


    得了溫暖的懷抱,掌珠逐漸踏實,不再亂蹬被子,悶頭沉沉睡去。


    蕭硯夕頭腦卻異常清晰,半摟著人兒,仰頭盯著承塵。剛剛收到消息,各地狐妖惑言盛行。謠言起於茺州,現在,已不是茺州一處鬧得沸沸揚揚了。各地折差紛紛來京,將奏折交給提塘官,轉而交至外奏事處。


    地方官們不約而同上報此事,說明事態已演變得極為嚴重。幕後造謠者又是懷著怎樣的目的呢?蕭硯夕斂眸,決定明日早朝再研討應對之策。


    懷裏的姑娘忽然用臉蹭了蹭他手臂,跟睡熟的貓似的。蕭硯夕略微無奈地擁著她,闔上了眼眸。


    杜府。


    與慕煙交流完,杜忘感慨頗多,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站起身,“夜深了,你早些休息。”


    “夫君不住這?”慕煙站起身,擋在門口,傍晚剛剛見麵時的一副冷清不複存在,一臉委屈地盯著男人。


    杜忘有點不自在,向後退了一步,“我去書房!


    “夫君剛剛不說,記憶裏有我嗎?”慕煙朝他走近一步,“那為何還要分房?我們本就是夫妻,有什麼不方便嗎?”


    不是不方便,是九年獨守空房,突然多出個夫人,總覺得怪怪的。


    杜忘半抬手,示意她別再靠近,“很多事,我還要好好斟酌,給我些時間。”


    慕煙歪頭問:“我已三十有二,快要人老珠黃了,還要等你多久?”


    女子明眸流眄,哪裏像三十的人,何況,三十正值盛年,何談人老珠黃?


    知她是故意的,杜忘板住臉,“我明日還要早朝,要休息了!


    怕自己語氣重,附加道,“明日,我再陪你,好嗎?”


    “好!”慕煙上前一步,忍著羞澀,挽著他手臂,“那說好了,明晚,你不許去書房!


    “......”


    杜忘嘴角一抽,他說的陪,不是那個陪。但看著女子秋波盈盈的妙目,拒絕的話終是咽了迴去,“好!


    慕煙滿意了,鬆開他,“夫君慢走!


    杜忘跨出門檻,忽然想到什麼,迴頭問道:“景國公的次女落水,是你讓人設計的吧!


    剛剛的交談中,慕煙將蘇醒後的事情,盡數講給杜忘聽,也提及了景小嵈想要進宮,卻因落水失了清譽,被皇家拒之門外的事。卻沒有主動承認,一切都是她在背後指使的。


    杜忘何其精明,前後一聯係,便悟出了其中奧義。


    雖是問話,但語氣篤定。慕煙碾下腳尖,仰起頭,“當日,我瞧見方家小姐與尚書小姐在畫舫上起了衝突,便讓扈從趁機上了船,故意撞了尚書小姐一下,間接將方家小姐撞入水中!


    男人靜默。


    慕煙自嘲一笑,“覺得我惡毒,是嗎?可我不能容忍別人欺負我的女兒。”


    本以為會被訓斥,卻聽得男人的一聲歎。


    杜忘搖搖頭,慢步離開正房。


    慕煙站在燈籠下,凝著丈夫的背影,很想跑過去抱住他,汲取他的溫暖,可終是沒有勇氣邁出這一步。


    她沒失過憶,無法切身體會一個九年伶俜的人,是懷著怎樣的心境,接受她和女兒的。


    翌日一早,蕭硯夕端坐龍椅上,聽著內閣稟奏狐妖一事,眉頭越鎖越緊。這顯然構成了一樁大規模的連環殺人案件。


    “刑部尚書、錦衣衛指揮使聽令。”蕭硯夕起身,站在高高的玉階之上,望著殿外,“限你們半月之內,不管以何手段,必須查得幕後主謀,將其繩之以法。”


    兩人跪地,齊聲道:“臣領旨!


    下朝後,蕭硯夕擺駕禦書房,卻見慕堅等在門口。


    見帝王走來,慕堅上前行禮,“臣有一事,求陛下通融!


    蕭硯夕挑眉,大概猜出他所求何事。於是徑直越過,先發製人,“愛卿若是來求見明姬的,那就請迴吧!


    慕堅作揖,“末將愚鈍糊塗,與家妹分離十七年,才知家妹尚在人間,還生了一個女娃娃!


    “哦?”蕭硯夕迴眸勾唇,“那要恭喜愛卿!


    帝王故意打糊塗牌,慕堅略顯無奈,跟上幾步,跨進門檻,“血濃於水,親情是世間最難割舍的情感,求陛下開恩,準許末將見外甥女一麵!


    他掏出一個荷包,“這是末將連夜與內子選購的,想當麵送給外甥女。”


    看著精美的荷包,蕭硯夕笑問:“裏麵裝的什麼?”


    “一對如意扣!


    “怎麼是一對?”


    “一個送給外甥女,一個送給...未出生的小皇子。”


    蕭硯夕繼續笑,“朕代為收下,會轉交給明姬的。”


    慕堅沒想到皇帝陛下會如此不近人情,明明在笑,卻難以商量。


    “還有旁的事嗎?”蕭硯夕拿過他手裏的荷包,扯開係帶,用兩根玉指夾出一個,舉在半空中,對著日光欣賞,“玉質細膩光潤,幾乎看不出綹裂,屬極品羊脂玉呢。”


    他轉眸,笑道:“愛卿有心了!


    帝王語氣涼颼颼的,慕堅失笑,今日算是白來了,“那就勞煩陛下代為轉交。”


    “好說!笔挸幭τ裰敢晦D,扣在掌心,“也請愛卿轉告茺州牧杜忘,令其即日返迴茺州任職,不可耽擱。一個半月後,朕自會安排他與明姬相見!


    慕堅眸光複雜,帝王鐵了心不讓家人見掌珠,是懷了怎樣的心思?


    君心難辨,不好揣測。慕堅垂眸,半應半歎:“諾!


    傍晚,蕭硯夕迴到燕寢,將荷包扔給掌珠,“慕堅夫婦送給你和寶寶的!


    掌珠下意識接住,瞠了一下杏眼,扯開係帶,小心翼翼掏出兩枚如意扣。觀賞之後,貼在肚子上,溫柔道:“寶寶,舅外公和舅外婆送給咱們禮物啦。”


    蕭硯夕輕嗤,看她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喜歡?”


    掌珠不理會,繼續跟寶寶顯擺,“你想要,就踢一腳,要不都是娘親的啦!


    聽得蠢話,蕭硯夕忍不住提醒:“孕五月才會踢你!


    掌珠仍不理會,專心跟寶寶聊天,完全將男人排斥在外。似乎有他沒他,都一樣。


    蕭硯夕為自己倒了盞茶,抿一口,嘴角掛著冷笑,餘光卻定格在女人身上。聽她自言自語了好一陣,終是忍受不了,重重放下茶盞,“有完沒完?”


    掌珠停止跟崽崽交流,輕輕撫撫肚子,扭頭看向男人,“我又哪裏惹到陛下了?”


    是啊,她自言自語,哪裏惹到他了?


    蕭硯夕也不知道。


    但就是惹了他一肚子火。


    “過來!


    掌珠站著不動。


    蕭硯夕稍微向前探身,長臂一拽,將女人拽向自己,打半個旋兒,按在腿上。


    掌珠嚇了一跳,本能地站起身,被男人桎梏住腰身。


    男人再次抿口茶,與她對視,看她漆黑的瞳仁中映出自己的虛影。


    他吞咽茶水,性感的喉結上下滾動。


    像是一種無聲的暗示,掌珠繃緊後背,想要拉開距離。


    蕭硯夕素了幾日,又悶了一天一夜,這會兒略顯輕佻地勾住她的裙帶,“跟朕置氣?”


    掌珠裝糊塗,不動聲色地試圖掰開他的手,“沒有置氣,不敢。”


    好一個不敢。蕭硯夕哼一聲。隨著係扣被解開,眼看著絲綢素衫鬆散開。


    掌珠揪住前襟,唿吸短促,提醒道:“寶寶月份不足!


    至少要孕三月才能做那事。蕭硯夕勾唇,挑起她一縷長發,嗅在鼻端。也隻有在溫存時,男人才會說軟話哄人,“不讓你見外人,就是因為寶寶月份不足,怕你動了胎氣。不識好人心,還跟朕置氣,像什麼樣子。”


    掌珠眼底含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爹爹和舅舅不是外人,他們是我的家人,相信寶寶也想見他們!


    蕭硯夕點點她的心房,語調不明,“萬一你見了親人,心野了怎麼辦?為保安全無憂,朕的皇子在懂事前,絕不能離開皇宮半步!


    這下,掌珠算是明白了,合計他不想讓她見親人,是怕她見完親人,不願離開親人。


    “陛下多慮了!彼皖^,“掌珠會護好寶寶。”


    蕭硯夕湊過來,啄吻她的側頸,每一下都引得小姑娘發顫。


    至於這麼害怕?


    蕭硯夕忽然打橫抱起她,走向龍床。掌珠扯住垂落的衣角,驚恐道:“陛下不可!”


    “想什麼呢?”蕭硯夕放平她,坐在一旁,“休息一會兒,夜裏,朕陪你去禦花園轉轉!


    掌珠忐忑地扯過被子,蓋在身上,忙閉上雙眼,“好,那陛下先去忙吧!


    本是孕期女子本能的排斥,可蕭硯夕還是覺得奇怪,似乎懷子成了她的擋箭牌,可以肆無忌憚將他推遠。


    心裏有股悶氣,男人驀地低下頭,嘬住閉眼的小姑娘。


    掌珠瞪大杏眸,看著眼前放大的俊顏,手指猛地抓緊褥子。


    唇上的酥麻異常清晰,整個人都在戰栗。


    她越排斥,蕭硯夕越牟勁,掐住她下頜,迫使她張開檀口。


    掌珠咬緊牙關,推他的肩,怕他得逞,不敢出聲拒絕。他不是最討厭這樣的觸碰麼,怎麼忽然轉了性?


    須臾,掌珠頜骨發酸,不得不鬆了咬合;涣飦G的觸感襲來,伴著吱吱聲。


    蕭硯夕占據了主導權,攻城略地,掃過貝齒,直到小姑娘無法唿吸,才鬆開人兒。


    兩人大口大口唿吸,唿氣氤在彼此臉上。


    男人紅了眼眸,欲念橫生。終了,理智地拍了拍女人的肚子,站起身,大步走向殿外。


    掌珠盯著拂動的珠簾,撫上唇瓣,狠狠蹭了下。她拍拍肚子,呢喃道:“寶寶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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