逶迤的小溪旁,一老一少正盤腿坐在涼席上剜西瓜。
老者滿頭華發(fā),老態(tài)龍鍾。少女烏發(fā)濃密,靈動俏麗。兩人與周遭山水融為一體,別樣溫馨。
霽雪把碗裏的西瓜籽剃掉,遞到張懷喜麵前,“師父,吃這個。”
張懷喜眨眨眼睛,反應(yīng)有些遲鈍,“你吃,為師有。”
看他剜的西瓜大小不一,霽雪笑道:“那您慢點吃,別把西瓜籽吃了。”
“誒...誒。”張懷喜笑笑,一邊欣賞風景一邊吃碗裏的西瓜。
盛夏的天,動一下就渾身冒汗。霽雪望著被枝椏遮蔽的驕陽,抹下額頭,“師父,師兄何時迴來?我想提前備飯。”
張懷喜看眼天色,“還早,怎麼也得晌午迴來。”
霽雪口中的師哥,即是當年被人遺棄的“小兔子”,取名張笑歌,是張懷喜的大弟子,而霽雪是張懷喜的二弟子。師徒三人遊曆多年,每到一個地方,就會停停歇歇,一轉(zhuǎn)眼就是十多年。如今,年邁的張懷喜腿腳不靈活,再也不能跋山涉水。按照當年跟帝王的約定,他該帶著孩子們迴皇城養(yǎng)老了。
而張笑歌今兒是去接一個人,此人對於師徒三人尤為特別。
打懂事起,霽雪不知道自己的師父是何身份,曾以何差事謀生,隻知師父很富有,吃穿用度皆上品,還擁有許多神秘朋友。那些朋友偶會尋到他們一起遊曆,偶會邀約他們赴約某地。歲月如梭,始終不變的,是師徒三人形影不離的陪伴。
霽雪知道師兄今日去接師父的朋友,可不知此人是誰,從哪裏來。
午日陽光正濃,霽雪扶著張懷喜迴到臨時落腳的房舍,“師父先歇會,等客人來了,我叫您起來。”
“那可不行。”張懷喜從櫃子裏取出一套嶄新錦袍,走到屏風後換上,又來到銅鏡前,“今兒這位矜貴,怠慢不得。雪兒啊,你也去換套漂亮衣裳。”
霽雪知道師父和師兄有事瞞著自己,但她向來乖巧懂事,不該問的不好多嘴,“好。”
她走出屋子去往灶房,想著先下廚再好好捯飭自己,可一掀鍋蓋,發(fā)現(xiàn)米沒了。她拿好銅錢去往隔壁鄰居家買米。
走到大門口,剛好瞧見隔壁府裏走出一個婦人,忙迎了上去,“大娘,我家缺米了,您能賣給我一袋嗎?”
婦人上下打量她,眼底劃過驚豔,“小姑娘,你是新搬來的?”
霽雪點點頭,“我們暫居此處。”
婦人的目光膠在她身上。方圓百裏,還未見過如此嬌俏的美人,“姑娘年芳幾許,可有婚配?”
對方的問題太過冒失。霽雪避開她的目光,“十六,不曾婚配。”
“那可太好了。”婦人拉住霽雪手臂,“我家次子剛滿二十,與姑娘年紀正合適。”
霽雪被她的熱情嚇到,退後半步,擺手道:“大娘,我隻是向你買米,沒有那個意思。”
“姑娘家臉薄。”婦人熱情得很,心想家裏都窮到?jīng)]糧了,又是暫居此地,說不定是躲債躲到這座城池,這樣的人家好拿捏。這個嬌滴滴的小美人,性格又好,給她兒子續(xù)弦剛剛好。
霽雪輕輕掙開她的手,“大娘,您到底賣不賣給米?”
“鄰裏之間,談買賣多見外,跟大娘來,大娘給你一大袋米。”婦人又想拉霽雪,想帶迴去給兒子相看一下。
霽雪穩(wěn)住身子,使勁兒往迴抽手,“不必了,我不買了。”
“這姑娘,都說了是送。”看小姑娘楚楚可憐,婦人沒把她的家室放在眼裏。憑著壯實的身板子,對霽雪生拉硬拽。
霽雪意識到不對,扭頭剛要喊人,發(fā)現(xiàn)巷子口走來兩人,其中一人正是自己的師兄。
“師兄!”
張笑歌瞧見有人拉著師妹,眼一瞇,大跨步跑過來,用鐵鉗一般的手握住婦人手腕,“光天化日,拉著我家姑娘作甚?!”
婦人痛唿一聲,鬆開手,揉著手腕,“你...你誰啊?”
張笑歌把霽雪拉到身後,拍拍胸膛,“我是她師兄!”
“師兄?”婦人上下瞧瞧,“還以為你們是親兄妹呢。”
張笑歌哼一聲,“那也不差,我們親如手足,誰要敢欺負她,老子絕不姑息。”
婦人看張笑歌高大威猛,不敢輕易得罪,笑著賠了幾句不是,灰溜溜跑了。
張笑歌哼一聲,轉(zhuǎn)身看向霽雪,嚴肅的表情瞬間燦如春光,“沒事吧?”
“嗯。”霽雪笑笑,“剛剛嚇著我了。”
“都怪我,今兒把暗衛(wèi)帶走去接公子了。”張笑歌扣住霽雪肩膀,扳過她身子,讓她麵朝巷子口。
那裏站著一位年輕人,清雋如風,皎潔如月,春風拂起他的衣擺和腰間的玉佩,使他整個人如同畫中來。
男子主動走來,起伏的衣擺下,一雙金絲錦靴沾了些許泥土,但絲毫不影響他霽月風光的樣子。
霽雪愣愣看著他走近,長長的睫毛止不住輕顫。
身後的張笑歌笑道:“雪兒還記得這位公子嗎?”
“九...九歲之前見過。”霽雪磕巴著迴答。
張笑歌朗笑,朝走來的男子揚揚下巴,“怎麼辦?霽雪不認識你了。”
男子走到師兄妹麵前,俊美的麵龐溢出一絲淺笑,彎下腰,好整以暇地盯著霽雪躲閃的目光,話卻是對張笑歌說的,“雪兒妹妹怎會不記得我。”
男子聲線溫潤,眼中綴著點點笑意,令人如沐春風。
霽雪不爭氣地紅了臉,強作鎮(zhèn)定地點點頭,“我記得大公子。”
怎麼不記得......
“大公子?”男子眼中笑意不減,“妹妹是不是太見外了?”
這一次,連耳朵都紅了。霽雪低下頭,盯著他沾了泥土的靴尖,小聲喚道:“蕭哥哥。”
姑娘乖巧可愛,令人不忍心再逗弄下去。蕭霖揉揉她的頭,“幾年不見,霽雪長成大姑娘了。”
眼前的年輕男子,正是久居深宮、輾轉(zhuǎn)於權(quán)術(shù)的東宮太子蕭霖。而他此來,是為了接昔日的司禮監(jiān)大太監(jiān)張懷喜迴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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