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屬於魔獸山脈的明媚透過了每一扇打開的窗戶，照進了萬藥齋的每一個角落。


    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暖洋洋的。


    而在小醫仙眼中的她，就這樣倚靠在春日的明媚陽光裏，享受著那即便是在一年之中其實也未必能有幾天像是如今這般明媚卻又不那麼刺眼，溫暖但又不至於顯得燥熱的風景裏。


    在她的眼裏，此刻的藥菀儼然成為了風景的一部分，哪怕是這僅僅隻是屬於她的驚鴻一瞥。


    她默默地搖了搖頭，將已經精神起來的意識再度集中，投入到了眼前的傷員之中。


    藥菀便這樣默默地靠在窗邊，百無聊賴地抬起一隻藕臂，撐著自己的額頭，讓她不至於因為坐得東倒西歪而弄疼了自己的脖子。


    看著小醫仙是怎麼救治傷員倒也是種新奇的體驗。


    畢竟這姑娘跟自己不一樣，自己一時興起時，也不過是給那些傷患喂上一顆方才外邊或許就要爭得頭破血流的丹藥。


    然後那些人就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緊接著就是拉著所有人要對自己三叩九拜。


    她理所當然地覺得這沒意思極了，轉身便走，一開始連同念想都沒有，離去之時自然是談不上半點的留戀。


    藥菀很清楚，自己的救和小醫仙的救，同樣是救人，可是卻天差地別。


    她自己說得難聽一點，不過是養尊處優習慣了的大小姐，或許是一時間見不得人間疾苦，也或許隻是單純在偶然之間被扇動了惻隱之心，但是說到底，她自己救人總是透露著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施舍——雖說她一開始就從沒想到要得到什麼迴報。


    她不過隻是在用‘何不食肉糜’的方式揮霍著其他人一輩子或許都得不到的資源，隻是為了在自己流連往返於人間時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心而已。


    所以說，當初那一群庸人稱唿自己叫做什麼‘藥仙子’也實在是莫大的諷刺。


    她可算不上什麼好人，隻是偶爾暫且會對身邊的人留下那麼丁點好處而已。


    正是因為早就清楚自己的脾性，卻又不會在任何人麵前大大方方地承認，畢竟自己多少也是要點麵子的——


    而看著眼前正在為傷患們盡心盡力的少女，藥菀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歎息。


    若是要說起來，真正配得上醫者仁心四個字的想來還是如同小醫仙這樣的女子，善良，溫婉，但是卻又不至於無緣無故地釋放自己的善意。


    善意固然難得，但是懂得保護自己的善意才是最為難得的事。


    她當然是不會對小醫仙有任何嫉妒和不滿的，這個善良的好姑娘若是要說起來唯一的缺點就是不夠主動，搞得最後都不上不下的。


    隻是，對誰都很善良，到了最後也未必是什麼好結果。


    藥菀當然也不是要畫蛇添足，要去幹涉小醫仙的生活，亦或者是其他什麼東西，但是麼……她還是覺得在感情這方麵，自己或許可以幫幫這個好姑娘一把。


    對於這一點，藥菀倒是多少有些把握的。


    小醫仙這一忙便就是忙了半日，手腳不停，直至太陽西沉之時，前來萬藥齋的病患方才漸漸地少了。


    哪怕是有著那能夠使人始終精神煥發的爐香，但是身體上留下的疲倦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根除的。


    送走了最後的傷患，小醫仙的臉上也終究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一絲淡淡的疲倦。


    “……仙兒累了，坐下好好休息一下吧。”


    藥菀不曾幫忙，倒不如說她想幫忙恐怕也隻會越幫越忙。


    她還沒忘記小醫仙最後是因為什麼而被迫離開青山鎮的。


    自己隨便出手，日後走了便是小醫仙的麻煩了。


    “我沒事，多叫菀姐姐費心了。”


    小醫仙微笑著搖了搖頭。


    “平日裏都是這麼忙嗎？”


    藥菀不禁問道。


    “倒也沒有，今天倒是比起平日裏還要再忙些，要不是菀姐姐剛才點燃的爐香，恐怕我也堅持不了忙上這麼一整天。”


    小醫仙下意識地看向了一邊此刻尚未完全燒盡的桌邊香爐裏依舊冒出嫋嫋的煙霧，說道。


    “仙兒若是想到，我這邊還有些，什麼時候實在是太忙了點上一顆，總比起你一個人苦苦支撐要來得好些。”


    說著，藥菀從納戒裏拿出了一個小袋子，裏麵大部分都是這樣的爐香。


    “想不到菀姐姐這兒真是什麼都有。”


    小醫仙倒也不想和藥菀之間為了這點小東西推來推去的顯得假惺惺，她更多的還是好奇，忍不住從那收緊的布袋子裏取出了一顆灰白色的爐香，細細打量著，猜測著這爐香之中究竟是用什麼樣的藥材製作而成的。


    “倒也不能說是什麼都有，畢竟我也不能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啊。”


    藥菀輕輕搖了搖頭，隻是這話還是讓小醫仙的眼角不自覺地顫了一下。


    雖然小醫仙自己清楚菀姐姐很明顯沒那意思，但是這話從她嘴裏說出來還真有種不諳世事的大小姐的味道。


    畢竟就算是再怎麼公主病的大小姐，也不至於說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當然，菀姐姐這麼通情達理的一個人，自然是和公主病不沾邊的，但是怎麼說呢……或許是觀念什麼的？


    小醫仙自然是沒有辦法理解的。


    藥菀並不知道眼前的好姑娘在想些什麼，不過想來也不是什麼壞事。


    隻是還未等她繼續說些什麼，已經逐漸在暮色之下安靜下來的萬藥齋之中，卻忽然響起了不速之客的腳步聲。


    “小醫仙，小醫仙還在忙嗎？”


    一個略顯張揚的聲音響起，而後一個從麵相上姑且算是英俊的男人便這樣走進了萬藥齋的大門。


    本來還和藥菀有說有笑的少女臉色漸漸變了，變得有些苦惱，又有些淡淡的抗拒和厭煩。


    暮色的夕陽之下，藥菀頗為意外，這還是她頭一次瞧見小醫仙居然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能讓小醫仙都厭煩成這樣……


    藥菀試圖在腦海之中尋找著可能存在的一直相關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