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山下的城鎮(zhèn)已慢慢的恢複了平靜。念戈躺在床上，她還是第一次獨自睡在一間房裏。蘇若傾將裏屋讓出來給她，此前還是青鳥時，她便在他的床頭，而如今卻是隔了一麵牆。她抱起了被子，小心的爬上了蘇若傾所睡的榻上，隻有在他身邊，她才覺得那才是她該棲息的地方。


    蘇若傾睜開眼，看著懷中突然出現(xiàn)的人，還真如那小孩一樣。他撥了撥她額前的劉海。一世因人入魔，一世因魔成妖。雖是藍魔轉(zhuǎn)世之魂，可她絲毫沒有藍魔的戾氣，不應(yīng)殺她，要滅的不過是她的心魔而已。


    念戈也許永遠也不知道到那夜在她身上發(fā)生了什麼。


    蘇若傾將那長長的戒身尺從她的後頸處直直的插了下去，他鎖了她的妖骨。空桑寺的住持探到了藍魔的位置，他已經(jīng)派遣十八銅僧下山尋找了。也許隻有封鎖她的妖骨，妖靈，藍魔的戾氣才不會隨著她的妖氣散發(fā)出來。


    他將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看著她。這一世，她怕是除了灰飛煙滅，那便隻有贖罪了。


    念戈醒來隻覺得脖子處一陣刺痛，整個背部火辣辣的，像是有一團火在她後麵燃燒著。


    “了孤師父。”她揉了揉眼睛，走到外麵，然後一臉委屈的看著一早就在曬藥的蘇若傾。“我背後好痛。”


    “裏屋的浴盆裏有寒冰池的水，你泡一會就好了。”蘇若傾淡淡的說道。


    念戈“哦”了一聲，轉(zhuǎn)身走迴裏屋，居然什麼原因都沒問，脫了衣服就往浴盆裏去，一陣刺骨的寒冷讓她狂叫一聲，直接從盆裏跳了出來，凍的她猛打一個激靈瞬間睡意全無。“這是什麼水？好冷。”


    蘇若傾聽見聲音，急忙跑了進去，以為出了什麼事。沒想到被他再次撞見了念戈的玉體，這次連遮擋的紗衣都沒有。他忙的側(cè)過頭，心中竟然不自覺的念起了阿彌陀佛，這還是他第一次出現(xiàn)罪惡感。


    “把衣服穿上。”他的話語突然變得嚴厲起來。


    經(jīng)過上次突然的變身，念戈也大概有所察覺，胡亂的抓了一塊布擋在了身上。


    “衣服換好了就出來。”蘇若傾說道，自顧的走了出去。


    念戈小心的瞅了瞅，門被“啪”了一聲關(guān)的嚴實，又是讓她抖了一個激靈。


    榻上一件翠羽衣被疊放的整齊，她一眼便認出是自己的衣服，是什麼時候被找迴來的？她不覺得驚奇，難道是昨晚了孤師父幫忙尋迴的？想罷，篤定是昨晚，不然也沒那麼爽快的答應(yīng)她下山。隻是這衣服好像是在桓瑤姐姐那裏，他難道去找了桓瑤姐姐？他們認識嗎？……管他呢，有衣服穿就行了。


    換完衣服，念戈小心地拉開門，又小心地探了個頭。剛才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好像有點生氣。念戈咬著小唇，慢慢的移著步伐，還是小心些。


    “換好了？”隻聽蘇若傾在外麵說道。


    念戈那碎步瞬間停了下來，隨後直了直身子。又沒什麼好偷偷摸摸的，她幹嘛像是惹閻王爺一樣，於是便直接走了出去。“是你幫我找迴來的嗎？”她走到他的麵前，小手提了提衣擺。


    “嗯。”蘇若傾點頭。深邃的目光打量著念戈，卻是如此的淡然。隻是雙手突然的繞道了她的腦後。


    念戈一愣稍顯的不自在，往後退了一步，卻又被他拉了迴來。“別動，發(fā)簪要掉了。”他說道，話語又變得柔和起來。


    念戈靜靜地低下了頭，那散落下來的發(fā)絲被他那雙手輕輕地撩了迴去，一圈一圈地綰進發(fā)簪裏。人類要在意多少細節(jié)。那一指的留香，一語的溫柔，一眼就讓她動情，這些原本可望不可即的對待像是無時無刻都要將她拉進深淵。她開始有些迷戀這樣的感覺。


    “女孩子，要注意一些。”他提醒道。


    念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似乎還沉浸在那抹溫柔裏。


    蘇若傾自顧的說道。“從今天起，我便教你習法。”


    “額……”念戈迴過神，看著他許久。兩隻手順著上去捏了捏自己的臉頰。這是了孤師父嗎？她是不是聽錯了？還是了孤師父病了？他居然主動要教她法術(shù)。“你，不是，不教的嗎？”


    “我不想以後你被人抓了，還得我去救你。”他說道。佛門之法能將所有的戾氣化為虛無，如今她鎖了妖骨，已算是半個人類。借此機會將她往正道上帶，以免日後被心魔所困。殺了她，隻會徒增自己的罪孽。


    “那你會教我變衣服嗎？”念戈那雙水靈靈的大眼激動的看著他。


    “不會。”蘇若傾搖頭。


    “那你會教我，隱遁術(shù)，藏心術(shù)，換容術(shù)，法鬥之術(shù)……”


    “我隻教你心法。”蘇若傾打斷道。


    “心法是什麼？”念戈問道。


    “心法是人類習法之根本。你剛才說的全都是你們妖界之術(shù)，人類都不修那些的。當然妖的修行也需要靠心法來鞏固妖本身的靈術(shù)。心法修的層次越高，你剛才說的那些法術(shù)使用起來，也就越厲害。”


    “真的呀。”念戈的眼睛似乎又冒了兩顆金星。


    “嗯。”蘇若傾點頭。


    “那我要怎麼做？”


    “入定。”蘇若傾說道。


    “入定？什麼是入定？”


    “靜坐。”


    “靜……坐，不就是安靜的坐著嗎？”念戈反問，這和修習心法有什麼關(guān)聯(lián)？更何況，以她一個剛出世的小妖，對世間所有物種都充滿了好奇，讓她靜坐，那不是等於讓她把自己烤了吃更難受麼？


    蘇若傾點頭，伸出手一本無字的書憑空出現(xiàn)在他的手中。“你把這個無念書拿去，入定的時候心中不能有雜念，若有雜念此書會一頁一頁沾滿墨跡，顯示你心中所想。我會定期檢查的。”


    “啊~~”念戈撓了撓頭，她想學法沒錯，可她不想坐著發(fā)呆啊。“還有，其他的嗎？”她弱弱的問道。


    “有。”蘇若傾說著，伸出另一隻手，憑空出現(xiàn)的卻是一張羊皮卷。金色的梵文字浮在周圍，好似空桑寺牆上的那些經(jīng)文，不覺得一陣寒磣。


    念戈小心的雙手拿過無念書，“我還是先入定吧。”


    才一炷香的世間不到，那無念書上果真沾滿墨跡，念戈覺得不可思了。她翻了翻，裏麵有迷魍林的梧桐，小葵，河神伯伯，還有桓瑤姐姐和那個男人親密的動作；也有青果，紅蔗，參桃……這些都是剛剛出現(xiàn)在她腦海裏的，竟然全出現(xiàn)在這本書上了。張大的嘴巴似乎都快掉在地上了。太神奇了，居然想什麼就出現(xiàn)什麼。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她這倒是聽的很清楚。於是慌忙合上了書，盤腿坐好閉上眼。嗯，是稍微的閉上了眼。從眼縫裏傳來一雙手，直接向她臺前的無念書伸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念戈猛的一掌先拍了下去。“不要。”


    蘇若傾的手還伸在那，而她卻已經(jīng)將那本無念書抱在了身上。“你出去吧。”她揮了揮小手。“不要打擾我靜坐。”


    蘇若傾頓時覺得頭頂有一排黑線落了下來。她居然讓他出去。還說不要打擾她。好吧，他收了收手。“這無念書若每頁都沾滿了墨跡，便會招來惡靈。你自己好好頓悟吧。”


    念戈猛地點著頭，直到看著他出去，她才把書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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