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白於山靜謐安然，蘇若傾直直的飛向乾坤大殿內，守夜的弟子出手阻攔，在看清人影後，停下了動作。


    “不知了孤上師深夜到訪，是有何重要的事？”青衣道人問道，習慣了了孤上師的稱唿，也不知如何改口。


    “我找你們曲崖掌門。”蘇若傾有禮的說道。


    “掌門被河神請去了，三兩日恐怕是迴不來。”青衣道人迴道。


    “那其他掌門在嗎？”


    青衣道人注意到蘇若傾的神色，聽得出他語氣裏的緩急。“若了孤上師真有急事，弟子就用傳音術去通知掌門。”


    蘇若傾點了點頭。“麻煩了。”


    “上師請稍等，我去去就迴。”青衣道人拱手退了下去。


    許久，一束青光落在乾坤殿外，曲崖外麵走了進來，雙手背在身後，好不悠然。“有什麼事會讓你這麼急，天還沒亮就過來了，這可不像平時的你。”


    蘇若傾一笑迴禮也沒繼續玩笑下去，他直奔主題的說道：“聽說白於山有人修習過連心咒。”


    曲崖原本麵帶笑容的臉色微微變的嚴厲。“你問這個做何？”


    “念戈被人施了連心咒。”


    “你是想請他幫你解咒嗎？”


    蘇若傾點頭。他了解這咒法，好解也不好解，因為是血與血相連，換掉被施咒的人的血就好了。可這樣，連心咒又會牽扯到另一人。所以，要麼就是施咒之人親自解開，但想那穆殷禾是她定不會替她解開，那就隻能是找同修習過此咒術的人來解。“聽說白於山的地牢裏，鎖著一位入魔的弟子，他曾修習過這個咒法。可否請他出來。”


    “你可知這些入魔之人，有的魂，連六道使者都不肯收，我算是替他收下了，你還想請他們幫忙。”曲崖有些不願。


    “不嚐試下又怎麼能知道。還請曲崖世尊行個方便。”蘇若傾看似柔聲，實則強行的說道。


    曲崖有些無奈，歎息的搖了搖頭。“你也是個執著的人，但有些話還得明著說一說。此前我還真擔心的是那藍魔迴來毀天滅地，可如今卻擔心的是你。這婆娑世間需要有人看守，你若起了私心，可想而知，這世間又將是如何。”


    “若傾明白。”他淡淡迴道。曲崖一字一句將他的責任擺在麵前，他的這種使命從何而來？就像是一世一世的傳了過來。他絲毫犯不得錯，更沒有自主的權利。


    “你若明白，又怎會將藍魔留在身邊，又怎會娶了她。有些債可不是這樣還的。”


    蘇若傾蹙眉，他有點反感這樣的話。“她不是藍魔，她不過是擁有藍魔的魂而已。”他辯解道。


    “即便不是藍魔，可她是妖。人妖疏途，何況佛與妖。”曲崖繼續勸說著他，話語裏有著明顯的指著，也有著明顯的擔心。兩人真愛上了，誰敢去了斷？


    “曲崖世尊也是受人敬重的老前輩了，話語裏為何如此偏見？”


    “不是我曲崖一人偏見，而是這世人都在偏見……”


    “在我這裏，隻有眾生平等。”他打斷曲崖的話。可他明白，他的心正在潛移默化的偏向她，他也明白，人與妖，佛與妖，注定各自一邊。還是第一次，他說了這冠冕堂皇的假話。


    他開始承認，自己陷入了這世的情劫，可又怎能讓他人知曉。隻是前幾世的佛陀他們又是如何斷了這些情緣？過了這些情關？是不是都會像他這樣，難以舍斷，難以衝破魔障。


    好一個眾生平等，曲崖張了張嘴，卻也沒擠出一句話。他有什麼資格去管教這未世的佛陀。“也罷。你好自為之吧。帶他去地牢。”他說著，吩咐了一旁的弟子，自己轉身離開。


    “多謝曲崖世尊。”


    一坎一坎的戒梯向下延伸，如同走在輪迴道裏，周圍布滿了幽暗的熒光，安靜的隻剩下腳步聲和耳邊莫名的風聲。燭火在風中搖擺不定，影子隨之變幻無常，顯得詭異。蘇若傾麵無表情的跟在領路弟子的身後，一直潛入地底。


    忽聽有人在他耳邊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蘇若傾停下了腳步。側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幽暗的遠方看不到任何事物。


    “那裏麵關著誰？”他問著領路的弟子。


    領路道人隨著看了過去迴道。“鬼和尚。”


    “鬼和尚？”蘇若傾思索了一會兒，繼續問道。“入魔的僧人為何會關在這裏？”


    “不知道，聽掌門說，是妄言住持的要求。”


    “妄言？”蘇若傾又是一陣皺眉疑問，什麼樣的魔連空桑寺都治不住，還要被鎖道這裏。他不自覺的向那個方走了幾步。


    領路道人大步走到蘇若傾的麵前，伸手將便將他攔了下來。“除了掌門以外，任何人不得靠近。”他說道。


    說話間，隻聽那裏麵傳來一陣狂笑聲。“魔就是魔，總是被人阻擋著。不過，我終於見到你了，敬愛的佛陀。”那個笑聲說道，像是在日日夜夜期盼著見上一麵。


    “你是誰？”蘇若傾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問去。


    “我是心魔。”鬼和尚迴答，他的語氣在一瞬間暗淡了下來，他歎了口氣。“是妄言的心魔。他把我鎖在了著暗無天日的地方。”


    “妄言……”蘇若傾有些驚訝。領路的弟子也跟隨著一怔。那妄言也算是德高望重的地仙了，卻沒想到也會留有心魔，而且還是鎖在自家的地牢。


    “他沒殺你。”蘇若傾繼續說道。妄言從來都是教導眾法僧弟子，切勿動心魔，起心魔。怎麼也沒想到他也會因為自己的心念而出現心魔。


    “你會忍心殺掉自己的牽掛麼？”鬼和尚反問。


    蘇若傾沉默了下來，這句話狠狠的刺中了他的心口。牽掛，這似乎是最難斷了思緒了，無論修行多久，隻要還有心，它就像是永遠都停不了。“原來他也是有凡心的。”他自語的歎息。“他終不能成佛，也許就是這難斷的牽掛吧。”


    “他就沒打算成佛。”鬼和尚附和著他的話說道：“世上的人都是凡人，自然都是凡心。哪個菩薩不是凡人修行而成，哪個仙人不也是凡人修行而成。又哪個凡人沒有欲望，那個凡人沒有情緒牽掛呢？”


    蘇若傾聽在耳邊，人人都可以是未來的菩薩仙人，無非是有人願意舍棄那些煩惱絲。而他自己又如何？


    他索性不再理會，轉身離開。領路的弟子換了手上的燭火，依舊在前麵帶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