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腳下。
人跡罕至的森林中,一座二層高的酒樓燈火通明。
“什麼嘛。”
“你說的酒樓就是小棧啊。”
張之維掃了眼陸瑾。
江湖小棧,屬於修行界的中立門派,在各地都設(shè)有客棧、酒樓。
為了防止普通百姓誤闖進來,地點一般都比較偏僻,往來的也都是各派修行者和江湖散人,要麼喝酒助興,談天論地,要麼交換些情報,或者做些交易。
算是修行者出門在外的固定據(jù)點。
“你就說我騙沒騙你吧。”
陸瑾迴了一嘴。
隨後,一行人抬步走進酒樓。
剛一進門。
就聽到一陣爽朗的聲音。
“老高,你沒去過陸家不曉得,我豐平這輩子誰都不服。”
“就服那李慕玄和張之維!”
“早在陸家時,這兩人的修為、手段就超出同輩太多,我自忖也算天才吧,但天才隻是見他們兩人的門檻罷了。”
聲音響起。
李慕玄幾人抬頭看去。
隻見一個身穿紅色單衣,頭上紮著兩咎衝天辮的少年滔滔不絕的說著。
正是當(dāng)初在陸家壽宴見過的豐平。
沒想到會在這見到他。
不過似乎也正常。
畢竟火德宗同樣是符籙派的一員,受邀來上清也在情理之中。
心念間。
樓上的聲音再次響起。
“有這麼誇張嗎?”
“不是說這次解決全性總共有三人,還有一名擅使長槍的龍虎山弟子麼。”
“說不定那才是出力最大的人。”
坐在豐平對麵的大漢說道:“當(dāng)然,不是說白玉柱和紫金梁就弱,隻是他倆的年齡,似乎比我還要小上不少。”
話音落下。
門口的張懷義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外麵這麼傳我的嗎?
擅使長槍
那槍確實挺長的。
就是傳出去有損天師府威嚴。
想到這。
他沒有半點站出來澄清的想法,不著痕跡的退至三人身後。
本就矮小的身形,幾乎融進張之維影子中,再加上錘煉數(shù)年的沒有存在感,如若不認真去看,完全不會注意到他。
也就在這時。
陸瑾一步邁出,站在眾人身前。
“豐平!”
“你們隻知道有三人,卻不知還有一人在背後運籌帷幄,謀定全性!”
“若無此人相助,全性難平!”
此話一出。
酒樓內(nèi)的眾人目光紛紛匯聚而來,眼神好奇的打量門口四人。
“陸少爺?”
見是陸瑾,豐平眸子頓時一亮,立刻看向旁邊三人。
張之維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畢竟大長臉太有特點。
而李慕玄與先前有很大不同,個子高了許多,至於身旁那長有一雙大耳朵的矮子,想來是一路同行的朋友吧。
不過看上去不是很強的樣子。
心念間。
二樓一道玩味的聲音響起。
“敢問閣下說得第四人是誰?”
“正是在下!”
陸瑾揚起嘴角,“不染仙人嫡親師弟,三一門小諸葛,陸瑾!”
話音落下。
原本熱鬧的酒樓頓時安靜下來。
張懷義看向站在光裏的陸瑾,他覺得自己可能永遠也理解不了,為什麼對方可以毫無顧忌的站在眾人麵前說這話。
難道世上就沒有他在意的人了嗎?
還是他真這麼認為?
但不論如何。
假如換做自己,被這麼多人的目光注視著,光是想想就渾身難受。
另一邊,饒是大大咧咧的豐平,也被陸瑾的話給說懵了。
他對這位陸少爺?shù)挠∠螅停留在陸家大院被張之維打哭的時候,雖說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但無論怎麼看,對方也不像運籌帷幄的樣子啊。
隻是這理直氣壯的模樣。
也不像在撒謊。
畢竟陸家人出了名的正直,沒做過的事,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而與此同時。
其他人心中浮現(xiàn)一個共同的疑惑。
“三一門小諸葛?”
“誰?”
“為什麼江湖上從沒聽人提起過?”
對此,陸瑾自不曉得,但見眾人吃驚的看向自己,他很是滿意。
並非站在光裏的才是英雄,他,還有不相幹,皆是躲在幕後默默付出的人,自己這虛名,有一半是替不相幹領(lǐng)的。
正想著。
樓上玩味的聲音再次響起。
“貧道怎麼不知大少爺有這本事?”
陸瑾抬頭看去。
隻見一個身穿褐色道袍,留著短馬尾的年輕道人走出。
“鄭兄!”看到對方,陸瑾眼前一亮,然後迴頭望向師兄道:“師兄,這位就是我在上清派的好兄弟,鄭子布。”
“嗯。”
李慕玄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鄭子布身上。
一眼看去。
隻見對方眸中精光四射。
性命修為在年輕一輩中算是佼佼者,大概跟目前的張懷義一檔。
而對於這人,他了解的其實不多,隻知道漫畫中,對方是三十六賊之一,跟無根生結(jié)義後悟出八奇技之一的通天籙。
也因此遭到各方追殺。
最後竭力逃出重圍,瀕死前將通天籙交給自家?guī)煹堋?br />
憑此來看。
鄭子布跟師弟的關(guān)係應(yīng)該不錯。
隻是明知陸瑾跟無根生有仇,還與對方結(jié)義,這又有點不太對勁。
當(dāng)然,跟誰結(jié)義是鄭子布的自由,而且也可能是為了化解雙方矛盾,想在中間說和,至於具體怎樣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李慕玄不會因為未發(fā)生的事情。
就對一個人做出定性。
思索間。
樓上的鄭子布縱身躍下,接著走到幾人麵前施施然行了個道揖。
“上清派鄭子布,見過諸位。”
“三一門李慕玄,陸瑾。”
“龍虎山”
李慕玄、張之維四人作揖迴禮。
而豐平此時也從樓上躍下,身旁還有個壯漢同行,兩人同樣作揖,“火德宗豐平,一氣流高艮,見過諸位。”
伴隨聲音響起。
整個酒樓內(nèi)的眾人紛紛側(cè)目看來,眼神好奇的盯著李慕玄和張之維。
畢竟這兩位可是年輕一輩中鼎鼎有名的人物。
尤其是最近剿滅全性的舉動。
更是令人拍手稱快。
隨即,一些膽子頗大的年輕弟子舉杯道:“今日幸逢與李兄、張兄相會。”
“青竹苑阮濤、侯淩.”
“靈寶派”
“清微派”
一道接一道的聲音響起。
在這小棧中的,大多是各派年輕人,而李慕玄兩人又是同輩翹楚,大派出身,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下自然會生出結(jié)交之心。
哪怕不上前攀談,隻是打聲招唿,將來跟人提起來也有談資。
而與此同時。
聽到動靜,二樓一位正在打坐的枯瘦老道緩緩睜眼。
目光看著樓下眾人蹙起眉頭。
一群年輕人不好好打坐靜修,研習(xí)經(jīng)典,竟將時間全荒廢在這上麵。
不過他也並未說什麼,隻是瞥了眼李慕玄兩人,心中搖頭道:“左老道的弟子,難怪,嘩眾取寵的邀名之徒罷了。”
“隻是這上清派茅山宗的弟子也摻和進去,實在讓人心痛。”
如此想著。
他倒沒有因此小事就故意找茬。
而是閉上眼睛繼續(xù)打坐。
另一邊。
在彼此報上名號後,李慕玄幾人自然不可能一直在門口站著。
在鄭子布帶領(lǐng)下。
眾人很快來到二樓尋了處座位坐下。
李慕玄目光掃了一眼。
發(fā)現(xiàn)一桌七人,有四個三十六賊,無根生還挺會挑結(jié)義對象的。
正想著,陸瑾此時開口道:“鄭兄,你怎麼會在這?這時間你不應(yīng)該在山上休息,或者忙於籌辦授籙大會嗎?”
“我是負責(zé)山下值守的弟子。”
鄭子布迴了一句,然後笑道:“這些都是小事,咱接著剛才的話。”
“這次剿滅全性真跟你有關(guān)?”
“不然呢!”
“好,我換個問法,這件事若沒有伱參與,會影響結(jié)果嗎?”
“鄭子布你什麼意思?!”
陸瑾怒極拍桌,兩年不見,這家夥說話還是那麼氣人,什麼叫會影響結(jié)果嗎?
當(dāng)然可能不會,畢竟師兄修為高深,甚至能一拳把師父給打到牆上,自己的參與,不過是讓事情變得更順利。
然而。
這不正是一位優(yōu)秀謀士所具備的嗎!
讓師兄再無後顧之憂!
“我懂了。”
鄭子布淡淡一笑。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他就說,陸瑾哪能有這能耐。
見狀,張之維眼中閃過幾分玩味,在對方身上,他依稀看到幾分自己的影子,二人皆是以沒事逗陸瑾玩取樂。
正想著。
鄭子布轉(zhuǎn)頭看向李慕玄。
“李兄。”
“之前聽陸瑾將你吹的神乎其神,再加上這次滅殺全性的事。”
“說實話,我還挺想會會你的。”
鄭子布臉上露出自信。
自己可是上清派百年難得一遇的符籙奇才!
就算打不贏。
讓他李慕玄吃點虧總沒問題吧?
而聽到這話,張懷義眼神有些奇怪,像是明白對方為何會跟陸瑾玩到一塊,稱兄道弟,這份自信如出一轍。
挑戰(zhàn)李慕玄?
這位兄弟是真敢想啊!
大盈仙人都被一拳轟倒?fàn)澤狭恕?br />
你比仙人還能耐嗎?
另一邊,陸瑾眼中則滿是期待之色。
本來他還想勸勸的,畢竟是好兄弟,一見麵就挨打不太合適。
但奈何這大兄弟說話太氣人,竟然質(zhì)疑自己,一點也不像白雲(yún)觀的洞天!這樣的人,就該讓師兄好好教訓(xùn)一頓。
最好是一巴掌拍上丹給他撂倒!
“沒問題。”
這時,李慕玄點頭答應(yīng)下來,“但這裏人太多,你又要值守。”
“咱們明日尋個人少的地方吧。”
“好!一言為定!”
聽到這話,鄭子布頓時麵露喜意。
至於為何要定在明日,且人少的地方,他倒沒去細想。
隻覺得對方可能是沒信心,怕傳出去有損白玉柱威名,亦或者是單純不喜歡人多,以及不想手段在人前暴露。
但不管怎麼樣。
這場切磋定下來他就放心了!
正好。
讓他來領(lǐng)教一下。
這位年輕一輩絕頂?shù)娘L(fēng)采!
見對方如此,李慕玄並未多想,他之所以答應(yīng)這場比試。
一來是想見識下上清派手段,二來就是陸瑾的緣故,畢竟是師弟的好兄弟,一場切磋而已,答應(yīng)下來也無妨。
心念間。
鄭子布的聲音再度響起。
“李兄來此。”
“是為了我派的授籙大會嗎?”
“正是。”
李慕玄點頭承認道:“特來此觀禮,想著能否從中有所感悟。”
“感悟?”鄭子布的眼中閃過幾分詫異,授籙這東西的確挺莊嚴肅穆,科儀繁多,也展示了完整的製作符籙過程。
但這東西。
你看一遍能有什麼感悟?
隻是還未等他開口。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冷笑聲。
“哼哼。”
眾人循聲看去。
隻見一個盤腿打坐的枯瘦老道看向這邊,眼中滿是輕視。
“清德師叔。”鄭子布喊了一句,上清派並非一家,畢竟曾經(jīng)也輝煌過,巔峰時期甚至叛出天師道,自成一係。
隻是後麵落魄了被強行合並到正一。
成為三山符籙之一。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上清派在各地皆設(shè)有道觀,留有傳承。
而這位師叔,便是其中一家道觀的,不隸屬茅山,卻供奉的同一位祖師。
紫虛元君,魏華存。
因此按輩分,自己也算對方師侄。
但這位師叔吧據(jù)說曾經(jīng)出身前朝的官宦之家,品級還挺高,正二品,隻是隨著前朝滅亡,而家道敗落下來。
不過這士族作風(fēng)還在。
同時自詡清高,動不動就擺長輩的架子教人,讓人心裏有些不痛快。
然而輩分擺在這裏。
還能說啥。
再加上對方在符籙上的確有一套,平常大家夥碰到了多少會給點麵子。
但要說真怵也不至於,畢竟對方隻是在山上借住暫修而已,又不是真的長輩,除了訓(xùn)斥、告狀,也不敢真動手。
心念間。
不遠處清德師叔開口。
但卻不是說李慕玄,而是轉(zhuǎn)目看向鄭子布。
“子布啊,不是貧道訓(xùn)你。”
“咱上清派一直講究清靜無為,內(nèi)修己身,你卻主動跟外人爭勇鬥狠。”
“這也就罷了。”
“少年心性,難免會生出爭鬥之心。”
“但擇交而友,方能致益,似這般狂悖之徒,交之於你何益?”
話音落下。
鄭子布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這時,李慕玄出言問道:“敢問這位可是鄭道友你的師門長輩?”
“關(guān)你何事?”
清德老道瞪了一眼。
聞言,李慕玄沒有理會,目光依舊看向鄭子布,等待對方的迴答。
“不是。”
沉吟一會,鄭子布還是搖了搖頭。
撐死算遠方堂親。
聽到這話,李慕玄轉(zhuǎn)目看向?qū)Ψ剑Z氣平淡道,“你既不是鄭道友的長輩,我們幾人談話,跟你有何關(guān)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