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晁陽廟返迴淺微山的一路上,向佑無心看外麵的風景,隻是下意識的摸著肚子,一再思考著崇迪阿薩關於丸仔島和福順島氣運的話。她現在肯定、確定以及篤定——泰國風水大師巴色是丈夫請來畫龍點睛、扭轉乾坤的幫手。而且,馳衝應該在青奧大橋填海工程剛剛啟動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出個中蹊蹺,並且用了兩年時間行善積德逆轉運勢,著手布置丸仔島的撤離計劃,還與大屋村村民聯手上演了這麼一出“坐地起價”的好戲,騙了所有人?蓱z鍾儒成和朱盛蘭無一不是精明強悍的主,機關算盡,卻逃不過為他做嫁衣裳。
這人,真正可怕!似乎不論怎樣的逆境、災難、算計、陰謀都打不倒他,不管對方是神還是魔,是赤手空拳或是群起攻之,都能做到如打太極般,應對自如。因為,馳二爺才是最善布局、最有耐性的獵手……
“怎麼了?”看著妻子自下山之後一路沉默不語,馳衝伸手撩了撩她耳邊調皮的發。又是月餘過去,女孩子的青絲越發長了,她幾次要剪掉,都被自己強勢阻止了。因為,每個男人的心中都住著一個夢中情人,不管他多有錢有權有勢,或者淡漠疏離,心裏最柔軟的部分總會給她……而馳家家主的夢中情人,就是那個多年前在陽明附大的籃球場錯誤的擁抱了他,卻被自己一舉擒住、長發飄飄、滿眼星光、滿麵笑意的女孩子。
向佑悄無聲息的抬手在窗戶玻璃上畫了一個奇怪的圖案,那是它心中的福順島,紫氣東來、祥霧繚繞:“老公,下個月的十號好像是一個偉大的日子……你送我一件禮物,好不好?”
坐在副駕駛位,默不作聲聽著兩人談話的段大保鏢眼角抽了抽:夫人,9月10日教師節,您這禮物要得……有點過分哈!
男人一把抱住女孩子,吻著她馨香的發絲,唇角勾起,卻沒有吱聲。他的囡囡,開始一心一意為他著想了。
“要不13號……或者,下個月的7號也行啊!”向二小姐抬起巴掌大的臉,一雙晶亮剔透的眼睛裏都是祈求。
段飛正在喝水,差點沒被噎死。下個月7號是重陽節,該送什麼?小菊花……
馳家家主撫摸著妻子圓滾滾的孕肚,溫柔道:“你想要什麼?”
向佑抿了抿唇,抬手指向車玻璃上那個奇怪的圖形:“我要它!”一座島,一個近乎天價的禮物,卻絕對會物超所值。她相信,馳衝會明白的……
男人深深的看了妻子一眼,心領神會、愛意綿綿:“如你所願!”
下一刻,段大保鏢尷尬的閉上了眼假寐,不敢打擾自家主子的正經事。
……
當夜,向佑做了一個古怪而恐怖的夢,她被嚇醒了。夢裏,她一會兒看見自己掉進了一口大泥塘,就像一隻使不上勁兒瞎撲騰的旱鴨子,咕咚咕咚喝了一肚子水以後,沉下去了。一會兒,她又看到一個紮著麻花辮子,滿手是血的女孩向自己拚命招手求救,那人的臉藏在一團黑黢黢的迷霧裏,看不真切,但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好一頓反複折騰,弄得她滿頭大汗,坐立不安。這樣的情形,自她有記憶開始就從未發生過……
馳衝急匆匆從書房趕來的時候,恰好看見妻子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困難唿氣,滿臉蒼白的模樣,讓他不禁心裏一緊,那些冷靜自持幾乎消失殆盡:“寶貝兒,怎麼了?”男人一把將她揉進懷裏,低沉的嗓音帶著輕微顫抖,在冷清夜裏嚐試安撫女孩子的情緒。
“沒……沒事兒!”向佑知道,“新城”元氣大傷之後狗急跳牆了,而六大財閥除了向氏,各個都不安分。為了白日裏多陪陪她,近一段時間以來,馳衝總會在夜晚花一個小時左右聽下麵的人匯報各條線上的情況,然後安排下一步的行動。丈夫生意上的事情她不懂,也幫不上什麼忙,隻能盡力做到不打擾到他。
男人很是心疼,溫柔為她擦拭著額上的冷汗:“做噩夢了?”
向佑點點頭:“看到一些不好的東西……睡不著了!”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看來阿薩大師的話,還是對她造成了一定的困擾。
馳衝正準備放下手中的事陪妻子一會兒,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他有些詫異,向佑自從辭掉工作、懷孕五個月之後,除了她娘家的人會打電話過來關心一下近況,其餘聯係幾乎沒有,更別說夜晚11點這樣的睡眠時間。
向二小姐心頭沒來由一陣緊張,握著涼被的手都有些微微發抖。來電顯示陌生號碼,她害怕發生不好的情況,非常猶豫的按下了免提鍵:“喂!”
“向佑,我是你紅姨!”另一邊,敬紅的聲音無措而悲傷,甚至有種快要崩潰的感覺,連每一個字的末尾都帶著害怕的顫抖,漸漸下沉。
敬紅?東盛區的紅姑,遠近聞名的膽大豪爽,風裏來浪裏去,見了棺材都不一定掉淚的人物,到底遇到了什麼事,竟會親自給她打電話,敬阮阮做什麼去了?“紅姨……怎麼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兒,而後響起斷斷續續的哭聲:“阮阮在中肅醫院的急救室搶救,她……跳樓自殺了!”
聞言,向佑隻覺五雷轟頂,頭腦一片空白。她不相信,前一段時間還生龍活虎的女孩子,不過月餘未見,竟會走上那一條路。她不信……“紅姨,你騙我,對不對?”她的喉嚨裏染上一點哭腔,作勢就要從床上跳下來,卻被丈夫攔住了,緊緊摟在懷裏。
“我今晚十點下的班。迴家的時候,樓下的鄰居才報了警,打了急救電話,剛準備通知我!”敬紅哽咽著,聲音突然激動起來:“向佑,八樓啊!若不是有樓底的一把遮陽傘擋了一下,阮阮已經……你說,她這個傻孩子有什麼想不通的,連老娘都可以扔下不要!我恨死她了……我的兒哦!”說完,壓抑了許久的人在對麵一陣心肝寶貝的嚎哭起來,止都止不住。
“紅姨!”向佑擤了擤鼻涕,眼睛像兔子一樣,聲音都是碎的:“我馬上就過來,你不要著急。中肅醫院有最好的醫生和設備,阮阮會沒事的……對了,金貴在你身邊沒有?我讓他先過來陪陪你,還可以幫忙跑腿兒!
“我已經告訴那孩子了,他馬上就到……”說到這裏,敬紅又抽噎起來:“我的傻閨女是造什麼孽喲!跟著老幺都比跟那個小白臉強,偏偏她不聽我的話,一門心思往裏麵鑽,撞了南牆也不迴頭,現在弄成這樣的地步。向佑,我發誓——如果阮阮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非扒了那小子的皮不可!”
“紅姨,別衝動!”向佑眉頭蹙了起來。聽敬紅的意思,敬阮阮是為情所困,才會輕生的?她怎麼不信呢……“警察過去了沒有?”她繼續問。
“簸灣南城警署那邊來了人,都挺專業的。剛才他們到家裏邊看過了,還帶走了一些有價值的東西。幾個熱心鄰居也問過了話,暫時還沒有發現什麼!”敬紅收了哭音,稍微振作了一些。
“你就在那守著,哪兒都別去。如果阮阮出來,我相信她第一個想見到的人就是你!”向佑生怕在道上浪蕩久了的混不吝紅姑衝動起來幹傻事,一再交代她。
好在,敬紅還存有一些理智和希望,她應了下來。
掛了電話,向佑坐在原地,傻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送你過去!”雖然不想讓妻子深夜奔波,但遇上這樣的事兒,不放人親自走一趟,終究失了情義。馳衝摩挲著妻子的發,無聲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