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男人,小姑娘破涕為笑,伸出兩隻藕荷般的胳膊,親熱道:“爸爸……抱!”此時的她,就像一個普通的孩童,會撒嬌、會落淚、會示弱,會流露出深深依賴的表情。但這些,僅限於麵對的人是馳衝!
於三年前相較,馳家家主的麵容並未崩塌一分,俊逸清冷一如往昔,矜貴儒雅的氣質足以讓人流連忘返,癡癡迷醉。隻是,他鬢邊已添了少許華發,雙眸的生氣逝去,仿若一個青雲出岫的謫仙,留戀人世隻因心願未了,羽化飛升近在咫尺……
“囡囡!”他將懷抱給了女兒,也汲取到孩子身上的溫暖和好聞的藥香,就像妻子曾經喝過的“避子藥”,長期浸染入髓入骨,沁人心脾。“這藥是鄭老爺子親自開的配方,你明袖姨守著熬了大半日。心意不可負,你懂嗎?”男人的聲音很好聽,一如陳釀,越陳越香。
“爸爸……我錯了!”小姑娘認錯很快,一張臉上沾著淚,也沾著三月杏花的笑,讓人如沐春風。其實,她不曾有病,隻因現實需要,才與包括老國醫、中肅醫院和“地下城”手下在內的所有人,聯合上演了一出“小兒心肌梗塞”的故事情節。然而,即便如此,也不能永遠挽救父親那顆已經破碎不堪的心……
“嗯!”男人揉了揉孩子冰涼的發絲,唇角的笑愈發淺淡,不達內心。
馳相思抱著父親的頸項,一雙眼充滿渴求,小心翼翼道:“爸爸,明天是周末……我們能和明袖姨一起去郊外玩嗎?”自從一年前柯明袖的孩子死於先天性心髒病,而作為父親的樓霄自始至終未曾到病榻前看過一眼後,她就斷了對那個男人的一切念想,一直視馳相思如己出,待她關懷備至,無不盡心。
聞言,柯明袖的心“噗通”跳得厲害,麵上卻依然平靜。
“明天……”馳家家主念著這兩個字:“明天是我和你母親相識的紀念日,我要陪她!”
馳相思心中一痛,卻不敢吵鬧。因為她知道,隻要父親決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更改,包括自己。然而,男人口中的陪伴,往往是一日一夜的不眠不休。“喔!”小姑娘噘嘴,眼中一閃一閃的全是心疼的淚光。
“收拾一下,快開飯了!”馳衝拍了一把女兒的背,將她放到床上,而後徑直往書房的方向去了。
目送著男人孤獨清臒的背影,三個女子隻能嗟歎,卻無力更改。
……
馳宅地下室,專屬於馳氏家主的空間,昏暗孤寂,任思念流淌成災。
“相思,相思……”男人搖動著手中的紅酒杯,自嘲一笑。若早知今日會有這樣的分離,他怎會給女兒取如此傷感而不祥的名字,每念一次必痛徹心扉,無法自持。“機靈鬼!”馳家家主無奈的搖搖頭,對樓上小姑娘所導演的一切但笑不語。
素色茶幾的一角,一顆冰涼的dan頭無聲無息的躺著,寒光森森。
大熒幕上,女孩子正在陽明校慶的舞臺彈奏輕唱那首《往後餘生》,她的側臉美好而安靜,情深款款,嫵媚動人。
滿室,都擺放著同一個人的相架,她曾用過的護膚品、牙膏、耳環、發夾……一件一件整整齊齊,全在這裏,不曾遺棄。隻是,專屬於向家千金的味道已越來越淺淡,無論如何挽留,也徒勞無功,終究會隨風漸逝。
“二爺!”青年沙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喚醒了沉醉中的人。
靜默中,馳家家主抬頭,看了一眼已跟隨自己十五年的手下,淡然的說:“沈州的事,辦好了嗎?”
段飛恭敬道:“尋釁滋事,故意殺人未遂,數罪並罰——至少十五年以上!”
妻子的命案,他是從犯。男人的目光冷厲如冰:“——太輕了!”
“是!”黝黑的青年自然明白這三個字的含義。馳家家主餘恨難消,根本不會寬宥慈悲地任仇人在監獄裏平安度日。沈州的未來,終將黑暗一片。“朱盛蘭在馳宅外……她想見您!”
“求情?”馳家家主嗤笑一聲,任杯中液體蕩出嗜血的味道。
段飛點點頭:“她願意用盛蘭國際30%的股份換取沈州的自由!”
聞言,男人笑了:“嗬!她倒是個癡情種。”停頓片刻後,馳氏家主幽幽道:“我若成全她……又有誰來成全我的癡情呢?”
青年禁不住偷偷抬頭瞄了一眼滿室的迴憶和桌上的那顆東西,心中說不出的難過滋味。
男人招了招手,示意青年可以出去了。
段飛卻依然怔愣在原地。
“還有事?”馳衝挑眉輕問。
青年說:“二爺,您為什麼不讓小姐進地下室?”甚至,從不讓馳相思看到屬於母親的東西,不讓她知道向二小姐的樣貌,不讓她接觸妻子的一切……
聽了這話,男人清冷迴道:“我一人相思,足矣……”何苦讓孩子一起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