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盛蘭進門的時候,狠狠打了一個噴嚏。馳家主宅中央空調的暖風掃過,激得她渾身哆嗦。落湯雞一樣的女人全身濕漉漉的,一頭亂糟糟的發絞作一團,不停往下滴水,精心塗抹的黑色眼影暈開來,花了臉上的妝容,整個人狼狽無比,哪裏還有往日的意氣風發、趾高氣昂。
三年的商場廝殺,最後朱氏以失敗告終。杜家的“明誠”因金萊原始股涉嫌集資詐騙的案子市值縮水近七成,口碑一路下滑,關門大吉,杜誌康被老丈人坑得傾家蕩產、幾乎跳樓。而以金銀發家的眉山錢氏也好不到哪裏去,自從錢永豪在砂鈿馬場的一番勝利預測被不知名的人揭穿內幕,爆料其操盤馬會、從中盈利的消息後,錢家也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錢永豪、錢淑蓮兩父女狗急跳牆,企圖掏空盛鼎,彌補錢氏企業的損失,沒想到向天意中途倒戈,攜小情婦和不知從何處收購來的向氏25%的散股,牢牢掌握了決策權,將錢氏勢力踢出了董事會,讓他們多年來耗費在向氏的心血化為烏有。再加上錢家轉戰房地產失利,多年前在楓林賣場投下的兩塊地皮因風水問題,銷售業績慘淡,導致血本無歸,從此元氣大傷、一蹶不振……盛蘭國際和鍾氏企業則是完完全全栽在了大屋村收購企劃案的坑裏,自丸仔島開發以來,項目頻發安全事故,有關港城龍脈移位的傳聞甚囂塵上。直到後來,無數研究港城風水的學者聯合推翻了泰國巴色大師的預言,力證新龍脈早於五年前潛至福順島……然而,馳氏已經完成了福順婁西村的收購。
朱盛蘭知道,“六大財閥”的所有糟心事馳家都沒有明麵上參與攪和。但是,在它們的背後似乎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始終在操控推動著。那隻手,強大無比、智謀無雙,往往走一步看十步,將風光無限的幾大家族玩弄於股掌中,一點點、一天天把它們拖下深淵,永世不得翻身。
“外麵雨好大,阿嚏……”雖然帶了傘,但借口澆完花迴來的女孩子裙擺濕了,左臂的衣料顏色加深,人打了個冷顫,顯然也被淋到了。
“過來!”馳家家主臉色不太好,拿過仆傭準備好的幹浴巾就把妻子往懷裏帶。暖暖的體溫熨帖著彼此,讓心跳都傳遞著情濃,連警告的話到最後也成了軟語溫言,在耳畔成詩:“再有下次……看我怎麼收拾你!”
與這人接觸了幾迴,花沫反倒清明了。她知道,傳聞中殺伐果決、手腕狠辣的馳二爺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隻要順著毛捋總沒錯:“師叔,您別生氣……阿嚏……我送您一樣東西賠罪,好不好?”
男人看著心上人巧笑倩兮的麵龐,一雙漂亮的眸子裏盛滿了翦翦春水、燦燦星光。他的喉嚨漸緊,“嗯”一聲低沉沙啞,幾不可辨。
花沫擤了擤鼻子,嘻嘻一笑,變魔術一樣將背後一直藏著的東西慢慢騰騰的拿出來,鄭重其事地雙手捧住,置於二人胸口的空隙處:“物輕情重,算做久別重逢的見麵禮……希望您每日開開心心的,不要老板著臉,那樣就不帥了!”
一朵紅玫瑰,剛剛怒放,從花心延展出層層紋路,猶沾著夏雨,芬芳撲鼻,火熱燦爛。
明明是女孩子耍小聰明的借花獻佛,卻讓曆經世事、看過千帆的馳氏掌權者被套路出了一顆蠢蠢欲動的少年心:“丫頭,你可知道紅玫瑰的花語是什麼?”男人伸手覆住她青蔥指尖,笑意淺淺,情卻深濃。
“?”花沫臉一紅,紮心了。她不過在花園裏鑽了那麼一迴,偶然看到這朵被風吹雨打的小東西,一時手癢,把它摘了下來討男人一笑而已,卻沒想到他當了真。
馳家家主的目光如火般投放在女孩子臉上:“——我愛你,每一天,矢誌不渝!”而後抬手,掌心握著她纖細頸項,拇指摩挲至頭頂,於無聲無息間暗下沉勁。
下一刻,花沫便軟倒在男人懷裏,毫無征兆,手中仍舊握著那朵開得無比嬌豔的紅玫瑰。
馳相思傻眼了。她沒看到父親是怎樣動的手。這一番出擊,又快又準,很符合馳家家主一貫雷厲風行的做派。可是,誰讓她的傻母親要去撩漢呢?就這麼把對她毫無免疫力的父親給撩出火來了。馳氏掌權人素來不會苛刻自己,所謂小別勝新婚,今夜正是吉時,夜雨做媒,以花為配。
“相思,告訴段飛把今晚的焰火節目改到明天!”馳家家主打橫抱起綿軟的妻子,對女兒囑咐道。
小丫頭笑得歡快:“好的,爸爸!”
“二爺!”落湯雞般的朱盛蘭尷尬地杵在原地。她在多年前已經知道了在lv專賣店與自己鬥氣的向家千金正是馳夫人。馳衝寵妻,所以當日她和沈州才被擺了一道。後來,那個小混賬為伍月娟蠱惑,區區五百萬就上了老安東尼的賊船,結果鬧到今天這樣無法收拾的局麵!霸龠^兩日,阿州的案子就要開庭了,求您高抬貴手……”女人鬢間已經染了霜發,她放下一切驕傲,站在仇敵麵前苦苦哀求,為沈州求取一線生機。
男人蹙眉:“這件事,明日再說!”
“二爺……”朱盛蘭焦急無比,還要再求。
“老朱阿姨!”馳相思盤腿坐在沙發上,就像一個入定的高僧,適時打斷了女人的糾纏:“我爸爸心情好,沈州或許還有救……你別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