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狗日的老東西,取保候?qū)徠陂g,居然還敢這麼招搖!他恨恨的想道,而且,看上去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又搞什麼名堂,有心下車跟過去看個究竟,可一想到顧曉妍那焦急的語氣,隻好在心裏問候了一遍方遠途的母親,然後駕車急匆匆的朝市第一人民醫(yī)院方向而去。
急診中心就診的患者並不算很多,他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有幾個醫(yī)生正圍在一張診療床前低聲商量著什麼,於是走過去一瞧,床上躺著的正是曉妍的姥爺。
田老爺子直挺挺的躺著,鼻子上插著氧氣管,雙目緊閉,唿吸急促,臉色也很蒼白,顯然病得不輕。
曉妍哪去了?他四下看了看,卻不見人影,正納悶之際,卻忽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迴頭一看,隻見顧曉妍手裏掐著一大摞單據(jù),幾乎是一路小跑的走了過來。
“什麼情況?”他連忙迎上前去問道。
顧曉妍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也顧不上迴答他的問題,直接走上前去,對幾個醫(yī)生說道:“錢交完了。還有,這些是驗血和尿的報告單。”
醫(yī)生接過去看了眼,說了句跟我來,便轉(zhuǎn)身急匆匆而去,顧曉妍則對他說道:“愣著幹嘛,快過來幫忙啊。”
他這才反應(yīng)了過來,走上前去,兩個人合力推著診療床,跟在醫(yī)生身後,直奔ct室而去。
田老爺子的神誌還算清楚,應(yīng)該是聽到了外孫女說話,無力的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推床的人是他,臉上隨即掠過一絲難以名狀的表情,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是喉嚨裏唿嚕了幾聲,卻沒說出來,最後隻是歎了口氣,又將眼睛閉上了。
二人將診療床推到ct室,陳曦又幫著把老爺子攙下來,待一切弄利索,把他也忙了一身汗,退到ct室外,待那扇厚重的防輻射門關(guān)上了,他這才問顧曉妍道:“老爺子這是咋的了?”
顧曉妍則輕輕歎了口氣,這才把事情的經(jīng)過大致講了一遍,原來,下午她陪著姥爺去了超市,最開始的時候還有點緊張,可呆了一會就發(fā)現(xiàn),員工一瞧老爺子來了,就好像有了主心骨似的,而姥爺也很享受這種感覺,與眾人談笑風(fēng)生,絲毫沒顯現(xiàn)出什麼著急上火的樣,無時無刻不在傳遞著一個信息,那就是不論遇到什麼困難,隻要我老人家出麵,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當(dāng)然,光傳遞信心是不夠的,田老爺子簡單安撫了眾人幾句,便在藍經(jīng)理的陪同下,一頭紮進了財務(wù)室,顧曉妍陪了一會,感覺姥爺?shù)臓顟B(tài)沒什麼問題,遠不像她想象的那般脆弱,暗暗讚歎之餘,自然惦記自己的工作,於是和藍經(jīng)理打了個招唿,便悄悄離開了。在公司忙了一下午,下班之後,她又趕迴了超市,推開總經(jīng)理辦公室門一瞧,坐了滿滿一屋子人,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原來就是那些供貨商,隻不過氣氛和逼宮那天完全不同,眾人都有說有笑,比較放鬆。
一問才知道,原來這些人都是老爺子請來的,經(jīng)過協(xié)商,已經(jīng)初步達成協(xié)議,從明天開始,分批進行償還,盡管錢不能一步到位,但田老爺子的威望和信用明擺著,大家心裏都有了底,紛紛表示可以理解,並且願意與時代超市共同度過這個難關(guān)。
眼看著一場危機就被姥爺化解了,顧曉妍欽佩老人家之餘,自然是很高興,等到開過了會,祖孫倆這才一起迴了家。
東北人有句俗話,叫做倒驢不倒架!田老爺子就是這樣的人,別看遭此巨大變故,兒子幾乎將家底都敗光了,但仍舊腰板筆直,走路帶風(fēng),頗有幾分大將風(fēng)範(fàn)。
顧曉妍自然是各種恭維外加撒嬌賣萌,為的就是討老人家歡心,借以分散他的注意力。晚飯吃得還算平靜,席間顧曉妍將陳曦把房子賣掉,替舅舅償還高利貸的事也說了,老爺子聽罷,沉吟良久,並沒說什麼,隻是長長歎了口氣。
吃罷了晚飯,田老爺子便開始打電話,想將手中的二十幾套出租車營運手續(xù)一次性轉(zhuǎn)讓出去,可連著找了幾家出租公司的負責(zé)人,得到的答複都不盡人意。
平陽的網(wǎng)約車發(fā)展異常迅速,對出租車市場的衝擊很大,營運手續(xù)雖然還號稱價值三十餘萬,但完全處於有價無市的狀態(tài),不論是個人還是公司,收購的意願都不強烈,真正要成交的話,價格估計也就在二十萬上下,而且,還不可能一下都賣掉。
道理明擺著,二十萬塊錢,還不如直接買臺家用轎車做滴滴,收入跟出租車差不多,自用還方便,誰還會花那麼多錢,買一套營運手續(xù)壓在手裏呀。
一通電話打完,田老爺子的臉色微微有些變了,不論顧曉妍再說什麼,都是雙眉緊鎖,麵沉似水。後來,見寶貝外孫女有點著急了,這才強撐著露了點笑容,反過來還安慰她別上火,說是車到山前必有路,沒有闖不過去的火焰山。
然而,她沒想到,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悄無聲息的飄落了下來。
就在顧曉妍準(zhǔn)備迴家的時候,田老爺子突然接到了羅遠山的一個電話,羅秘書長顯然並不知道時代超市出了這麼大的變故,略微寒暄幾句,說出了一個令顧曉妍都大感意外的事情。
原來,時代租用的原區(qū)文化宮即將麵臨拆遷,那塊土地被一家知名的房地產(chǎn)公司拍下了,在原址要進行商業(yè)開發(fā),雖然還沒具體落實,但以這家公司的執(zhí)行力,估計也用不了多久了。羅遠山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第一時間便將電話打了過來。
當(dāng)年,就是在羅遠山的運作下,田家才白撿了這麼個大便宜,以白菜價一租就是十五年,但拆遷是政府行為,屬不可抗力因素,合同上也有明文約定,隻能無條件挪地方!
雖說不至於明天就動遷,但偌大的超市要搬家,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況且,此時的商業(yè)路段,早就是寸土寸金,真要再想租個同等規(guī)模的店麵,年租金至少在百萬左右!
田老爺子是個要麵子的人,並沒在電話裏把兒子敗家的事告訴羅遠山,況且,這件事和動遷也扯不上關(guān)係,即便兒子將超市經(jīng)營得紅紅火火,該搬也得搬!
掛斷了電話,顧曉妍突然發(fā)現(xiàn),姥爺臉上的皺紋,好像瞬間便深了許多,坐在沙發(fā)上沉默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她一時也沒了主意,隻能在一旁說些無關(guān)痛癢的寬心話。
半晌,田老爺子長歎一聲,苦笑著緩緩站起了身,顧曉妍見狀,正打算安頓老人家迴臥室休息,不料老爺子卻身子一歪,一頭栽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