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都來了。


    這是一句很好的話。


    很多事，就因為這一句話就可以變得順理成章。


    雲(yún)錚也是抱著來都來了的心思，還是決定去看看高士貞。


    等他們風塵仆仆的趕到高士貞的氈房的時候，高士貞已經(jīng)快要油盡燈枯了。


    直到看到雲(yún)錚走進來，高士貞那渾濁的眼睛中才突然亮起一絲神光。


    “下……下官……”


    高士貞還想起身行禮，卻被雲(yún)錚抬手止住。


    “行啦，都這個時候了，就別講究這些虛禮了。”


    雲(yún)錚來到高士貞的病床前坐下，開門見山的詢問：“還有什麼遺願嗎？”


    這個時候了，他也不需要跟高士貞說那些沒用的廢話了。


    高士貞這個年紀，也算是壽終正寢了。


    就高士貞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就算是太醫(yī)來了，最多也就讓他多撐一兩個時辰。


    當然，如果高士貞在關內(nèi)，應該會活得更久一點。


    但對於這個事，雲(yún)錚不會有任何愧疚。


    哪怕再來一次，他依然會這麼做。


    高士貞顫顫巍巍的抬起手，指向氈房旁邊的木箱：“書、書……”


    書？


    雲(yún)錚迴頭看一眼，馬上吩咐秦七虎：“把那箱子搬過來。”


    秦七虎快速走過去，直接將木箱抱起。


    “有點沉啊！”


    秦七虎抱著木箱來到雲(yún)錚身邊，並將木箱放在他腳邊打開。


    裏麵，是整整一箱子的書。


    雲(yún)錚隨手拿起一本翻看，才發(fā)現(xiàn)這是高士貞自己寫的書。


    書的封麵是牛皮製作，應該全都是高士貞自己裝訂成冊的。


    書上，是高士貞所總結(jié)的學問，都是些文縐縐的東西。


    雲(yún)錚隨意翻看幾頁，又拿起另外一本書翻看。


    不出所料，這本書也是一些文縐縐的東西。


    “不會都是治學、育人相關的吧？”


    雲(yún)錚詢問高士貞。


    “不……不是……”


    高士貞吃力的迴答，“還有……治國……”


    治國？


    雲(yún)錚和秦七虎同時詫異的看向高士貞。


    雖然他們覺得現(xiàn)在去懷疑高士貞有些不太好，但他們心中還是暗暗犯嘀咕。


    高士貞還會治國？


    帶著滿心的好奇，雲(yún)錚開始翻找起來。


    這一翻找，還發(fā)現(xiàn)了高士貞寫的詩集。


    雲(yún)錚隨意的看了兩首，寫得還是挺好的。


    至少，他靠自己的本事是寫不來這些詩的。


    連續(xù)翻找?guī)妆緯�以後，�?yún)錚終於找到了高士貞所說的關於治國的書籍。


    高士貞已經(jīng)提前給這書取好了名字。


    國策！


    名字倒是挺大，但內(nèi)容如何，雲(yún)錚也不得而知。


    雲(yún)錚翻看書，逐字逐句的讀。


    “治國之道，首在安民。民安則邦本固，邦本固則社稷安。”


    “故明君治國，必先務農(nóng)桑，以足衣食……”


    看著看著，雲(yún)錚逐漸收起對高士貞的輕視之心。


    他確實輕視高士貞了！


    他可以說高士貞迂腐，但不能說高士貞無能！


    雖然高士貞寫的一些東西在眼下這個環(huán)境下不太切實際，但當國家安定之後，他寫的很多東西就能派上用場了。


    另外，高士貞也在這裏麵寫了他對眼下的國情的一些看法。


    甚至還有對大乾的未來的一些擔憂，算是提前做出預警。


    雲(yún)錚沒有將其讀完，主要是時間不允許。


    合上這本書，雲(yún)錚緩緩站起來，對著高士貞躬身行禮：“雖然本王至今仍認為高公是迂腐之人，但高公的學問和遠見，本王還是非常認同的！”


    “高公所作書籍，凡是於國於民有利的，本王都會命人校正整理，刊印出來流傳後世！”


    “高公的治國之策，本王也會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將來對百姓施以仁政，與民休養(yǎng)生息！”


    “待高公故去，朝廷會追封高公為金紫光祿大夫，諡號——文昭！”


    雲(yún)錚很直接。


    或許，現(xiàn)在將自己的安排告訴他，也算是讓他不留遺憾吧！


    高士貞肯定是有功勞的！


    別的不說，光是教化北桓這些從北桓遷移而來的百姓，就是大功一件。


    要說過，其實他也沒有太多的過，無非就是他們之間的那點私怨。


    聽著雲(yún)錚的話，高士貞蒼白的臉上頓時露出笑容。


    “謝……王爺。”


    高士貞吃力的說著，“老朽至今……依然不認同……王爺?shù)钠沸校　?br />

    “但王爺……確是古往今來的第一大……大英雄！”


    “老朽相信，王爺定能讓百姓……豐衣足食，締造大乾盛世！”


    “王爺必當……流芳百世……咳咳……”


    高士貞說著，又住咳嗽。


    雲(yún)錚有雲(yún)錚的固執(zhí)，而他也有他的固執(zhí)。


    雲(yún)錚沒有全盤否定他，他也不會全盤否定雲(yún)錚。


    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們其實是同一類人。


    隻是，他們各有各的堅持。


    雲(yún)錚輕輕點頭，又問：“高公是想葬於故土，還是想葬於其他地方？”


    “就……這裏！咳咳……”


    高士貞吃力的說著。


    “好！”


    雲(yún)錚答應：“本王會命人以公侯之禮，為高公修建墳墓！”


    “不……不要……勞民傷財！”


    高士貞唿吸急促，“老朽……願化塵煙飄散大地，看盡我大乾之壯麗河山……”


    “好！”


    雲(yún)錚鄭重點頭：“本王會將高公的骨灰撒在這片大地上！”


    “多謝……”


    高士貞無力的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完全聽不見。


    但他的臉上還帶著笑容，那渾濁的眼睛也在最後一刻閉上。


    雲(yún)錚輕探高士貞的鼻息，才發(fā)現(xiàn)高士貞已經(jīng)沒有了生機。


    “恭送高公！”


    雲(yún)錚對著高士貞的遺體緩緩行禮。


    秦七虎後知後覺，也對著高士貞的遺體行禮。


    “來人！”


    雲(yún)錚低喝一聲，待外麵的林季撩開氈房的簾子走進來，雲(yún)錚沉聲吩咐：“立即清點氈房裏麵的所有物品，命人全部封存送往朔方！命人就地替高士貞修建墳墓，按三品官員之製修建！”


    “是！”


    林季領命。


    吩咐完林季，雲(yún)錚再次對著高士貞的遺體鞠躬，這才退出氈房。


    “咱們要把他燒了才走？”


    外麵，秦七虎低聲詢問。


    “嗯！”


    雲(yún)錚頷首，“將其骨灰一分為二，一部分撒在這片大地上，一部分葬入墳墓！”


    願化塵煙飄散大地，看盡大乾的壯麗河山！


    高士貞的遺願，他自然會滿足。


    秦七虎瞥雲(yún)錚一眼，好奇的問：“我說，你該不會難過了吧？”


    反正，他對高士貞的去世完全無感。


    他也不知道雲(yún)錚到底是怎麼想的。


    “談不上難過。”


    雲(yún)錚輕輕搖頭：“最多就是有些感慨而已！”


    不管高士貞以前如何，現(xiàn)在的高士貞，還是有很多可取之處的。


    也許，如今的他們，所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也不同了。


    他沒有白跑這一趟。


    高士貞也沒有留下太多遺憾！


    或許，這也算是另外一種和解吧！


    跟對方和解，也跟自己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