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踏地氣所化龍頭的陳國壽死死盯著楚平生:“你究竟是什麼人?”
他不相信,一個青州小貴族家庭能出這種壓製呂祖與張扶搖的同時,還逼得他全力出手亦不能勝的人物。
楚平生剛要答話,便見太廟那邊走來幾人,中間是一身紫色蟒袍的徐驍,左手邊是個女子,很怪異,盡剃頭頂青絲,身穿白色僧衣,左手手腕纏一條白蛇,蛇嘴叼著個銀壺,肌膚勝雪,赤裸雙腳。
徐驍右手邊是個手托缽盂,穿著滿是補丁的袈裟,還有幾分賊眉鼠眼的和尚,有意思的是,缽盂裏盛著油亮的雞湯,和尚邁步,湯麵卻紋絲不動。
跟著雞湯和尚的還有一個兩眼有些呆滯,似在喃喃自語,懷疑人生,對眼前場景視如不見的瘋癲和尚。
楚平生重重地歎了口氣,果然,把龍樹僧人和李當(dāng)心煉成屍傀的事無法善了,那女法王便是有東劍冠西觀音,南呂祖北真武之稱的西觀音,西域爛陀山六珠菩薩,她為得到北椋王徐驍?shù)闹С址Q雄西域,來太安助拳很正常,
那個手捧缽盂,滿盛雞湯的和尚,乃是兩禪寺另一位高僧,也是龍樹僧人的師兄。最後那個神神叨叨,嘟噥什麼“天地?zé)o用,不入我眼。日月無用,不能同在。昆侖無用,不來就我。惻隱無用,道貌岸然……”應(yīng)該就是被趙黃巢暗算,遁走西域畫地為牢四十年的魔教教主劉鬆濤了,按理說這瘋癲和尚應(yīng)該還在閉關(guān)才是,怎麼就提前出關(guān)了?
“徐驍,你來得正好,快,快來救駕。”
韓貂寺從楊太歲口中得知雞湯和尚的身份,看看對麵鄧茂、第五貉、黃青三位高手,知道此時已經(jīng)顧不得那麼多了,趕緊大聲求救。
徐驍聽到了,可他裝沒聽到,睜著一隻眼,瞇著一隻眼打量現(xiàn)場情況。
而鄧茂和第五貉一步一步上前,斷矛尖鋒流光閃耀。
洪洗象、張扶搖依然在與黑白元神劍僵持,用過數(shù)迴大招的陳國壽借地氣補充消耗。
楚平生注意到軒轅青鋒和王初冬等人的擔(dān)憂表情,又看看茫然不解的趙鳳雅,長歎一聲。
“韓宣生,楊太歲,事到如今你們還沒看明白嗎?”
“什麼?”
“你們以為玩了這麼一出兒子殺爹弒君的戲碼,宰了元本溪和趙淳,徐驍就會放過你們這兩個白衣案幫兇了?城外的喊殺聲,陷入沉寂的禦林軍與刑部衙門,以及傾巢而出的北莽高手,你們認為這些事都是誰幹的?”
楊太歲:“……”
趙楷色厲內(nèi)荏地吼道:“你說徐驍和北莽聯(lián)手?不可能,他這麼做根本就是引狼入室。”
“我覺得你應(yīng)該知道,北莽女帝一直暗戀徐驍,還曾許諾滅了離陽,與他共享天下。”
“所有人都知道,徐驍對吳素堅貞不渝,這二十年來連女人都沒碰過。”
“但如果他這麼做是為了保住他和吳素的寶貝兒子呢,不殺了我,你覺得徐家能有活路嗎?他要保全兒子,北莽女帝想滅離陽,又因種涼和蛛網(wǎng)雙繭的作為同我結(jié)怨,那麼徐驍選擇和北莽女帝聯(lián)手,除掉你們和我,這很難理解嗎?”
“……”
“你以為他對吳素沒交代嗎?有的。”楚平生哈哈笑道:“你們還不知道吧?徐驍是個閹人,他兩腿間那話兒,現(xiàn)在掛在徐鳳年身上。”
“!!!!!”
不隻楊太歲、韓宣聲麵露錯愕,戰(zhàn)場中的北莽高手也一臉懵逼,隻有玉皇樓外廊觀戰(zhàn)的綠蟻、黃瓜,及黃寶妝、老徐幾人表情如常,趙楷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憶起武帝城發(fā)生的一幕。
楚平生說道:“北莽女帝機關(guān)算盡,既想吞並離陽,又想妻徐,得償夙願,可她沒有想到,徐驍答應(yīng)與她百年好合,卻把那重要的東西給了兒子徐鳳年,事到如今,北莽女帝就算知道了這件事,還能讓這些北莽高手放棄原定計劃嗎?何況閹了徐鳳年的人是我,逼他把命根子移植給徐鳳年的人也是我,他作為一個好父親,能有什麼錯呢?北莽女帝對他,喜歡是真喜歡,算計也是真算計,他也不賴,各種挖坑反擊,哈……哈哈哈……”
他看向玉皇樓上的女人們:“青鋒,這出戲怎麼樣,好看嗎?”
徐驍麵色極陰沉,而來自北莽的高手們雖也不爽,但是想想此戰(zhàn)獲勝後的利益,在心裏把徐驍給屏蔽了,林青說得錯了嗎?女帝和北椋王互相算計,誰也別嫌誰黑。
趙楷還是無法接受這樣的展開,他可是殺了親爹才拿到皇帝寶座的,這屁股還沒捂熱呢,扭頭便要被徐驍聯(lián)合北莽高手推翻?
“老祖和陳貂寺不會坐視這種情況發(fā)生的,不會的……趙家沒了……”
“趙家沒了更好。”
楚平生搖頭說道:“隻要事先與陳國壽勾兌好,無論是誰做皇帝,給他的氣運都不會少,他為什麼要死保一個趙家?而且離陽和北莽統(tǒng)一後,他能得到的氣運供應(yīng)會更上一個臺階。”
“至於張扶搖嘛,儒教在離陽是國教,但在北莽,還是世家為大,隻要北莽女帝答應(yīng)推行儒教,他有什麼道理放棄儒教成為勝過道門與釋門的天下第一大教的終極目標(biāo),來維護趙家的利益呢?”
“何況你趙楷、楊太歲、韓貂寺三人殺害生父,忤逆弒君,簡直狼心狗肺,天理難容,殺了你們那叫替天行道,伸張正義,嘖嘖嘖……”
“不會的,不是的。”
趙楷不斷往後退,他以為自己妥協(xié)了,成為任徐驍、楊太歲等人擺布的棋子,就可以從一個族譜都上不了的私生子榮登大寶,之後的一切,先坐穩(wěn)皇位再徐徐圖之,結(jié)果呢……他就是一個用來幹掉趙淳、元本溪等老家夥,然後算計林青,誘敵深入的馬前卒,功成後就可以拋棄了。
楚平生說道:“李義山比你聰明太多了。”
便在這時,穿著龍袍的趙楷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林兄,我錯了,我把皇位讓給你,隻求你看在妹妹的麵上,放我一條生路好不好?”
“你覺得我那可愛的小丫鬟會原諒你弒殺生父的行為嗎?趙楷,韓貂寺,你們親手?jǐn)嗔俗约核械耐寺罚蓱z的家夥。”
玉皇樓上,趙鳳雅歪靠在綠蟻懷裏,淚流滿麵,而林蕭很好心地幫她擦眼淚。
噗!
便在這時,一桿矛由後麵插進趙楷胸膛,鮮血瞬間染紅龍袍,韓貂寺大叫一聲上前拚命,與大指玄境的第五貉連對兩掌,引動剛才與賈佳嘉戰(zhàn)鬥所受內(nèi)傷,被棋劍樂府劍府之主黃青抓住機會,一劍斬斷手臂,又一劍下去砍了腦袋。
這擅長指玄殺天象的人貓韓宣生最終帝師沒做成,腦袋骨碌碌滾到趙楷麵前,與他的弟子一起見了閻王。
楊太歲想走,被發(fā)覺無法喚醒洛陽人格,選擇放棄的徐鳳年攔住,這老禿驢與徐驍對視一陣,麵露淒然,選擇放棄掙紮,閉目等死。
那邊南宮仆射接了徐鳳年的班,與黃寶妝戰(zhàn)得難分難解。
第五貉、黃青、鄧茂三人確認趙楷身亡,正準(zhǔn)備去找黃寶妝這個叛徒算賬,黃放佛舍棄晉心安,攔住三人。
“切,就憑你?”
鄧茂話音剛落,黃放佛身後如漣漪一樣的光波浮現(xiàn),一條森森骨蟒緩緩遊出,三角顱骨的眼窩內(nèi)有綠焰浮現(xiàn)。
錚。
一聲輕響,黃青揮劍擊飛來自天空的偷襲,被劍身傳來的力道震得手酸,抬頭一看,雲(yún)層下一頭金角飛雕抱翅懸浮。
而他擊飛的硬物赫然是一根黑色翎羽,然後,他看到飛雕展翅,一、二、三、四、五……加上剛才彈飛的翎羽,足足九根翎羽蓋下,唬得他忙拔出身後的北莽第一名劍定風(fēng)波,與左手那把規(guī)矩一道應(yīng)敵。
徐驍麵前也多了一隻左手大劍,右手大涼龍雀的白猿和渾身繚繞火焰的火麒麟。
白猿現(xiàn)身後體格便開始膨脹,很快由一米多漲成三米巨猿,雞湯和尚跟龍樹僧人差不多,空有大金剛體魄,戰(zhàn)鬥力不高,但他在劉鬆濤耳邊說了幾句話,這瘋瘋癲癲的家夥便怒喝一聲,一拳砸向白猿。
雞湯和尚順勢護住徐驍,六珠菩薩則裸足輕點,向前急掠,手中銀壺斜揮,傾出一團淨(jìng)水射向火麒麟,似要以此澆滅它的火焰。
另一邊,楚平生轉(zhuǎn)頭看向在地氣滋潤下已經(jīng)恢複八九分真氣量的陳國壽:
“好了,解謎環(huán)節(jié)就到這裏吧,相信你也恢複得差不多了。”
絕世好劍在他手中震動不止,黑光與白光連續(xù)閃爍,就連與張扶搖、呂祖鏖戰(zhàn)的黑白元神劍似乎也在響應(yīng)他的氣勢,威力陡增,壓得二人無暇他顧,咬牙苦撐。
隨著楚平生的身體如同燃燒,皮膚變紅,眼睛也爬滿血絲,有一種嗜血猙獰的氣息向外波動,似乎體內(nèi)魔性被最大限度激活。
而比變化更驚人的,還要屬他身周繚繞的一百多道劍氣,原本呈現(xiàn)青色,如今竟似被他感染,化作赤紅,如一把一把血劍淩空。
“我的魔性,應(yīng)該還在入魔的無名之上吧……”
幽幽歎息漫過全場,那一百多道血劍化作赤虹,刺向活了最久,在太安城中依靠龍氣庇護,受天道壓製最小的五帝之首,中央黃帝。
那年輕太監(jiān)紋絲未動,漫布深坑的巖石碎片驟然浮空,形成一道道石牆,足有一十八層,可是在那些血劍麵前,卻如同豆腐渣工程,被迅速洞穿。
陳國壽怒吼一聲,身體放射金光,地麵泥漿爆散,一道道地氣衝天而起,圍著他的身體環(huán)繞再環(huán)繞,竟化作一條將他包裹起來的銀龍,盤踞皇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