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七安一下子明白了,他是一名六品武夫,這些人沒敢輕舉妄動,李茹就不一樣了,作為收留和尚,還一口一個弟弟叫得無比親切的許宅女主人,那自然是要截住羞辱一番的,這樣一搞,和尚還能做縮頭烏龜嗎?隻要他露麵,事態便會升級,事態升級,監正便要出手。
“既然這麼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們。”
楚平生是誰?
一個邪魔外道,城都屠了幾座了,會在意幾個混混,幾個沒腦子的大奉人?對他這個等級的存在講,一刀殺了等於送腦子進水的家夥重開。
劍氣橫空。
“大師……”
許七安心有不忍,正要給那幾個欺負二嬸的家夥求情,豈料南方射來一道青光,直取和尚胸口。
幽姬瞧得清楚,那是一柄墨綠色短刀,銳意驚人的同時,散發著一股浩然之氣。
“亞聖刻刀?”
“我這一生,最討厭的教派就是儒教。”
楚平生說道:“既然如此,這個世界的儒教,滅了吧。”
他左手亮劍,卻未向前劈斬,讓所有人詫異的是,隻見他舉起右手,逆著亞聖刻刀飛來的方向一指,黑光在他指尖匯聚,周圍數丈瞬間陷入暗無天日的黑夜。
隨著下方傳來一陣陣驚唿,籠罩半條街道的黑迅速退潮,匯聚至停在半空的亞聖刻刀中,隨著一團黑絲侵蝕刻刀,將原本的綠意壓下,浩然正氣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惡臭,和尚左手一揮,一線紫光抹過,哢嚓,亞聖刻刀化作數塊碎片落在人群。
亞聖刻刀。
雲麓書院一品亞聖留下的刻刀,毀了?
直到這時,李妙真才知道他有多勇,當初斬斷大奉開過皇帝的鎮國劍,遠不像朝廷對外宣傳那般,鎮國劍是因為常年鎮壓妖物,力量受到削弱,才會被和尚一劍斬破。
這家夥毀起一品強者的法寶來,那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啊……”
“啊……我的手……”
“我的腿……”
慘叫聲響起。
那幾個扯住李茹衣服的人哀嚎不止,刻刀碎片仿佛是這世間最邪惡的毒物,蝕破衣物不算,還把皮膚腐化,黑線帶著白煙迅速擴散,衣物、血肉、骨頭、毛發……隻是幾個唿吸便化得隻剩一團屍水。
周圍的人嚇傻了。
李茹同樣如此,她從沒見過和尚動手,對高品強者沒有概念,此時見他唿吸間就把一個個大活人弄到屍骨無存,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不斷地用手掐自己的臉。
“救命啊……”
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圍著許宅的人一哄而散。
楚平生沒有管他們,身形一閃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到了南門上空,居高臨下看著雲麓學院的趙守。
“以前我鄙視佛教,但是現在,每到一個世界,我最先殺的,就是儒教這群雜碎。”
說完一劍斬下。
紫金湛盧劍表麵的菱晶不再有紫色光芒,而是勾結連貫的黑色線條。
身穿儒袍,頭戴亞聖儒冠的趙守舉手一推,磅礴氣機湧出,頓時風雲變色,狂風亂舞,一隻虛幻大手成形,全力招架由空中斬下,恍如墨染的長劍。
噗!
一道衝擊波將腿慢的平民吹飛,劍氣斜下,趙守身後城牆上方浮現一團陣紋,眨眼間便被腐蝕殆盡,城門轟地一聲,磚石爆散,四分五裂。
紫金湛盧劍的萬毒真氣見底,黑光泯滅。
就在趙守以為擋下這一擊時,又見一道七色氣勁湧上,包裹住劍身。
如果說剛才的黑色劍氣主打腐蝕,那麼七彩氣勁便是螺旋向下,穿透能力極強,將接近二品大儒境的正氣大手一貫到底……
“住手!”
便在這時,一道電光襲入,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把火紅法劍,於趙守頭頂一寸接住了迭加長生訣螺旋勁的劍氣。
流火與彩虹相撞,爆發出一道刺眼光芒,又是一道衝擊波爆發,三十丈內所有建築的屋頂皆被掀飛,街上一片狼籍,沒有逃掉的人趴在地上哭爹喊娘。
彩光漸消,流火隨之斂沒。
趙守的命保住了,可他頭上那頂儒冠卻隨風而起,邊緣如同被狗啃過一般,亞聖遺留的正氣消失得無影無蹤,明顯布上亞聖刻刀的後塵,成了無用的廢物。
這向以高人形象示眾的儒家最強者白發飛揚,胡子亂舞,臉青得像一塊頑石。
“邪魔外道……天理難容。”
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一進城就看見和尚暴起殺人,那他身為雲麓書院的院長,大奉朝三品立命儒修,怎麼可能袖手旁觀,若坐視不理,任由和尚殺生,儒道原則這一關就過不去。
楚平生對於儒家假大空那一套從來厭惡的很,理都不理他,轉頭看向救下趙守的洛玉衡:“你確定要幫他?”
“難道你看不出來,這背後有陰謀嗎?”
“那又如何?”
“又如何?”
“擋路的家夥殺光就是了,我不在乎。”
“你……”
“我一向都是這麼做的。”楚平生冷笑道:“他有一句話說對了,既然和尚的身份被拆穿,那我就迴到原來的人設,一個殺人如麻,動輒屠城的邪魔外道。”
“你這樣做,監正不會坐視不理的。”
“那就把他一並宰了。”楚平生一臉玩味說道:“你覺得監正若要管我的事,會拖延到現在還不動手嗎?他跟你考慮的事情,根本不在一個層麵。”
洛玉衡沒想到他撕下和尚的麵具後如此無法無天,強壓心頭怒氣說道:“別逼我與你動手。”
楚平生輕輕打個響指,身邊瞬間多了十二枚指長小劍,又舉手中紫金湛盧劍:“你可以試試,看能做到什麼程度。”
洛玉衡知道青龍山什麼情況,自忖水屬性法相沒有破碎前都不見得穩贏全力出手的和尚,如今水屬性法相破碎,又被業火折磨了一段時間,即便剛剛使用龍氣壓住,現在的戰鬥力相比以前也有不小的距離。
但……無論怎樣,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和尚殺掉趙守。
一道淡淡的火焰虛影在她腦後浮現,澎湃的熱力朝四周蔓延,然而下一個唿吸,讓人意外的情況發生了,洛玉衡臉上閃過一抹痛苦,皮膚迅速發紅。
“怎麼會……”
她的身體晃了晃,由高空墜落。
趙守下意識去接,被楚平生一掌逼退,在穿雲而上的龍吟聲中暴退數丈,口噴鮮血。空中身影一閃,楚平生接住突發業火失控的洛玉衡,身影再閃,整個人消失無蹤。
即便用了亞聖刻刀,戴了亞聖儒冠,戰鬥力可比二品下的強者,還是不敵和尚。
趙守既沮喪,又擔心洛玉衡的情況。
這時身後飛來一人,正是雲麓學院四品大儒李慕白。
“院長,你沒事吧?”
“帶我去司天監。”
“院長……”
“快。”
李慕白隻得按照院長的吩咐,把人攙起,前往司天監。
……
打更人衙門,浩氣樓頂。
楊硯和南宮倩柔麵麵相覷,全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洛玉衡與趙守聯手都沒能擊敗開光。
“義父……”
魏淵默不作聲。
其實剛才他很猶豫,猶豫要不要救趙守,好在洛玉衡出麵攔下了和尚。
“放心吧,我想開光不會傷害她的。”
二人想起有關國師與開光和尚關係的傳言,沒有多說什麼。
……
許七安和許玲月把嚇暈的李茹抱進許宅前院時,靜心殿內,元景在摔東西,上次摔的是珊瑚擺件,這次摔的是瑪瑙擺件。
他想到趙守可能不是開光的對手,但是沒有想到趙守敗得這麼快,而且司天監方向始終沒有動靜。
“監正……”
想起那個裝死的老東西,元景恨得牙癢癢。
……
已經走到午門前麵,告訴金吾衛有要事稟報的刑部尚書孫敏由六品武夫心腹口中得知南門發生的事情後,躊躇一陣走了。
入內稟報的金吾衛出來一看,人沒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萬幸劉公公的答複是皇上現在誰也不見,讓孫敏在外麵候著,不然他還真不好迴話。
……
靈寶觀內。
半月真人與兩名女道士將楚平生圍住。
“放下師妹。”
“如果我說不呢。”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半月真人將劍一拋,可是沒等她捏法訣,楚平生便出現在身前,舉手按去。
半月真人不敢怠慢,身形暴退,哪裏想到她快,和尚的手更快,仿佛沒有骨頭的皮筋兒一樣,手臂暴漲一尺,一指點在她的胸口。
體內靈氣循環頓時被截斷,連元嬰都被禁錮在體內無法離竅,那兩名女道士更不堪,他隻是拿眼一橫,頓時元神震蕩,暈倒在地。
楚平生沒有跟她們浪費時間,抱著洛玉衡進了靜室,眼睛掃過放在榻邊的黃色晶球,撇了撇嘴。
龍氣?放在以前,龍氣確實可以壓製住洛玉衡體內的業火,現在嘛……
他微微彎腰,把人放在榻上,豈料一隻柔軟的手環臂而上,捧住他的臉頰,又沿著臉頰向上,盤住那隻光頭。
“好光滑……”
麵巾下響起清脆的笑聲,麵巾上的眼迷離曖昧,跟剛才發怒時的樣子完全不同。
楚平生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
那日在青龍寺,雖然洛玉衡的業火也在發作期,但人是昏迷的,自然不會出現異常舉止,現在不同,她未像上迴那般受傷,整個人處於業火魔性支配狀態下。
洛玉衡的設定是受業火影響,情緒在“喜怒哀懼愛惡欲”之間輪換,一天一個樣,天天給你一個不重樣的女友。
那她現在的樣子,是愛?還是欲?
他這兒考慮洛玉衡情況的時候,國師的兩隻手已經抱住了他的腦袋,兩腳勾住他的腿,像八爪魚一樣牢牢地纏住他,粗重而溫熱的喘息撲打著脖子,秀發微微晃動,一股淡淡的蘭花香彌漫開。
沒錯了,這應該是“欲”的狀態,欲望的“欲”,肉欲的“欲”。
“阿彌陀佛……”
洛玉衡在他耳邊道:“裝什麼和尚,假正經……”
楚平生大唿吃不消,這人宗道首的“情欲”狀態比吃了天池十二煞媒婆的“合三濁”的女人還要過分。
“這就是道門的心魔嗎?”
“對啊,這就是道門的心魔。”洛玉衡的道袍已經被她自己脫掉一半,一隻手盤著他的頭,一隻手挑起他的下巴,媚眼流蘇,與他對視。
“這樣的心魔,你喜不喜歡?”
“你說呢?”
楚平生一個大天魔,當然不會有太多顧慮,何況整個大奉都知道他和國師有一腿,歡喜禪早就參過了,而且像洛玉衡這種美女,自己不睡,難道要留給元景雙修麼?怎麼可能!從穿越諸天那一天起,他就是來放飛自我,來玩兒轉世界的好麼。
“既然喜歡,那你還等什麼?”
“那我可開動了。”
楚平生將她按倒在榻上,看著那雙欲火大熾的眼:“你可是元景封的仙妃,我是他女婿,咱們倆這麼做合適嗎?”
洛玉衡咯咯笑道:“我可以認為,你這是在增加情趣嗎?”
“哈哈哈。”
楚平生說道:“我突然發現業火是個好東西。”
“那你來拿啊。”
“小浪蹄子。”
“……”
很快,靜室內傳出少兒不宜的聲音。
半月真人被定在院子裏,不能動,不能說,但可以聽,她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會把自己置於這麼尷尬的境地,她更想不明白,對中和業火有奇效的龍氣為什麼沒了效果,以致師妹被心魔控製,失身開光和尚。
別說半月真人,其實就連洛玉衡自己都不知道,業火與七絕無影煞結合後,已經化為除了楚平生外無人可解之毒,氣運遇到七絕無影煞不僅無法壓製,還會成為後者的補品,監正和許平峰之所以能夠俘獲七絕無影煞,隻不過是楚平生野外“插眼”,監視他們的操作罷了。
……
一炷香後。
楚平生從洛玉衡身上下來,手指輕撥,搭在衣架上的毯子便飛到榻上,蓋住一床春光。
他麵帶惋惜,輕輕搖頭。
可惜時機不對,外麵亂成了一鍋粥,不然他可舍不得就這麼放過床上的天生尤物,怎麼也要大戰一晝夜,再把她體內的業火吸過來。
他伸出左手,掌心多了一團緩慢燃燒的黑色火焰,與一般火焰不同,感覺不到任何熱度,似乎與外部環境沒有交互。
雙修法門配合七絕無影煞,放在以前是吸元陰,吸功力,吸可以令人走火入魔的業火還是頭一次。
當然,實際上業火是一種作用在元神的精神力量,左手掌心的火焰隻是一種按照他的想法呈現的虛幻能量。
他又伸出右手,七絕無影煞湧出,變作一個翻滾繚繞的霧團。
在這之後,他將左手業火與右手煞氣推到一處,黑火與灰霧緩慢融合,變作一團時而如火焰燃燒,時而如霧氣翻騰的怪異能量。
“有點意思。”
作為七絕無影煞的主人,他當然知道這種融合意味著什麼。
放在以前,七絕無影煞的效果能讓人麻痹,男閹女媚,改變性取向,輔助移魂,變成人體炸彈,成為他的眼睛和耳朵,還有腐化法寶,封印元神,拘押靈魂等效果,如今與業火融合,又多了一個引發心魔的效果。
“咦……”
這時他皺了皺眉,因為靈寶觀外傳來一陣騷亂,聽聲音似乎是守衛皇宮的金吾衛在統領帶領下趕來這邊。
呃……是要保護皇帝的妃子嗎?
好可惜,晚來一步。
楚平生瞟了眼榻上一身香汗的洛玉衡,推開房門走出去,五指虛引,半月真人隻覺禁錮元嬰的那股力量消失無蹤,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控製權。
“邪魔,你……你對師妹……做了什麼!”
“你都叫我邪魔了,還問我對她做了什麼?少說點廢話不好麼。”楚平生說道:“再說了,我隻是把大奉人盡皆知的事從謊言變為現實。外麵很吵,去把金吾衛的人趕走。”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你的師妹正在恢複中,如果受到外力打擾情況惡化,那就不是我的責任了。”
“恢複?你把大梁玉璽要迴來給師妹了?”
“誰告訴你沒有大梁玉璽就救不了你師妹的命了?”
“那你是怎麼做到的?”半月真人表示不能理解,因為洛玉衡一直便是以氣運鎮壓業火的,她想不到這世間還是有什麼比……等等……
“你是天宗的人?”
道門天宗與人宗,每隔一甲子便要舉行天人之爭,本質是掠奪對方的靈力來增加自身修為,同時修複雙方在修煉中出現的無解難題,天宗規避融入天道的惡果,人宗借太上忘情澆滅業火。
很明顯,相比借用氣運鎮壓業火,掠奪天宗高等修士的成果才是治本之道。
楚平生剛要說話,突然臉色一變,看向南門外。
半月真人也有所覺,躍上身後建築的屋頂遠眺城外。
“監正,元景帝……你們就是如此欺我天域佛子的嗎?”
如悶雷一般的聲音在城中發酵,還沒等城牆附近的士兵,街上慌亂逃竄的平民反應過來,一個巨大的金色身影不斷拔高,出現在城外,仔細觀察,會發現那是一尊佛門法相,五官清晰,衣甲可見,
“這是……天域法相?”
話音剛落,她便感到一股無法抵禦的威壓降臨,身體不受控製,由牆頭跌落,整個人跪倒在地。
“怎麼會?!”
“怎麼不會!這是天域一品伽羅樹菩薩的金剛怒目法相。”
“!!!!!”
半月真人非常艱難地抬起頭,卻見和尚竟似不受影響,身周散發著一股詭異波動,形成一圈弧光,宛如成佛一般。
“監正……出來……”
法相的吼聲繼續。
“把我天域金剛開光法師交出來……”
半月一臉錯愕:“你……你真是天域僧人?”
不隻是她,所有聽到法相怒吼的人都懵了,半個時辰前,開光是冒牌天域高僧的人設還是全城人的共識,現在一下子反轉了,奉寧寺的四品苦行僧和天域法相的話,孰真孰假,顯而易見。
這是天域高層知道自己的使者在大奉受欺負,隔空立法相,找監正討說法啊。
楚平生沒有迴答她的問題,足尖一點地麵,整個人化作一道白虹飛向東城。
這天域的度情羅漢和度難金剛,還真是會挑時候呢。
……
與此同時,皇宮雅苑。
長公主懷慶趴在冰涼的石臺上,手裏的古籍掉落在地,除了魏淵和監正基本沒人知道,她其實不弱,有四品武夫的戰鬥力,然而麵對城外法相的威壓,居然一點反抗能力都做不到。
不遠處的陳嬰同樣如此,就連移植了熊王靈魂的老狗也是匍匐在地,眼睛裏閃現著叫做恐懼的光芒。
懷慶搞不懂,和尚明明是冒牌貨,這個情報是監正告訴她的,以監正之神通廣大,絕不可能出錯,但為什麼……為什麼突然殺出一尊佛門法相找監正要開光?
她想起陳嬰剛剛送來的消息-——雲麓書院院長趙守與開光和尚發生衝突,亞聖儒冠與亞聖刻刀一起被毀,心中猛地閃過一個念頭,懂了。
她無論如何沒有想到,自己就是往水麵投下一塊磚頭,最後竟引發一場風暴,如今連天域菩薩都摻合到這件事中來。
與此同時,南門的天空中。
青光一閃,監正的身影出現在金剛怒目法相之前。
“監正……我的人呢?”
“你的人?”
“不要跟我裝糊塗,我天域金剛,開光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