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一口氣送來二三十名犯官，多多少少都和廢太子一事有牽扯。


    太子被廢，朝局人事更迭，局麵一片混亂。


    在這群犯官中，最引人矚目的當(dāng)屬東宮左庶子謝長陵謝大人。此人，當(dāng)年以狀元身份名滿天下，後續(xù)仕途略有蹉跎，整體還算平穩(wěn)。因才學(xué)出眾，被點為東宮屬官，作為太子未來繼承皇位後的官員班底培養(yǎng)，等到太子繼承皇位後，就要被大用。


    誰能想到，一百步已經(jīng)走了九十步，卻在最後十步栽了跟頭。未來的丞相儲備人才，如今淪落為階下囚。


    陳觀樓提筆劃分人員，將謝長陵劃在肖金的地盤，並叮囑肖金好生照顧。


    “謝大人有大才，又是東宮屬官，不可折辱。你和謝家人聯(lián)係，叫他們趕緊送銀子來。雷獄丞上任，他們是第一批犯官，我不希望出現(xiàn)拖欠債務(wù)的情況，不能給雷獄丞留下把柄。明白嗎？”


    “小的明白！不過，小的有一事不明，這位謝大人，因何事下獄？就因為太子被廢了？”


    陳觀樓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絲譏諷，“謝大人的罪名是當(dāng)差不利，致使忠王殿下行差踏錯，造成國朝三百年來最慘痛的廢太子事故。”


    “啊？”以肖金的腦袋，顯然無法理解這個罪名，“意思就是莫須有，隨便安插一個罪名？”


    陳觀樓點點頭，的確是莫須有。兵變期間，東宮發(fā)生的事情，正在被有心人逐漸披露。太子自始至終，都沒有要造反的跡象，甚至從一開始就在盡力約束東宮侍衛(wèi)，約束東宮屬官。以至於幾千東宮侍衛(wèi)被包圍數(shù)日，卻沒有動一刀一槍，避免了最慘烈的情況發(fā)生。


    太子做到這個份上，對得起老皇帝，對得起父子情分。唯獨對不起他的‘太子’身份，對不起東宮一幹人員，對不起支持他的的朝臣。若是當(dāng)初，廢太子肯下定決心，拉起三千東宮侍衛(wèi)反了天，說不定這會坐在龍椅上的人就是他本人，而不是老不死的泰興帝。


    可惜啊！


    一念之差。


    廢太子盡力周全，想要保全東宮所有人。


    奈何，瞧瞧，昔日東宮屬官被下大獄，嘖……


    做人不能太一廂情願。


    肖金有些猶猶豫豫，琢磨了一下，悄聲問道，“大人，朝中開始清洗東宮人員了嗎？”


    陳觀樓沉默，他也說不準(zhǔn)。


    要說清洗，目前東宮侍衛(wèi)被打散重新安排，但並沒有被下令處死。甚至還留了一部分東宮侍衛(wèi)，繼續(xù)保護廢太子忠王殿下。


    要說沒清洗，可是昔日的東宮屬官，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打壓。估摸著，下獄是遲早的事情。


    典型的鈍刀子割肉。


    一次性砍了，固然慘烈，卻也能讓世人銘記，記住老皇帝的殘暴，永遠記錄在史書上，釘在恥辱柱上。


    鈍刀子割肉可就不一樣了，東宮屬官後續(xù)的遭遇，有幾人會被記錄在史書上？後世之人恐怕都不清楚太子被廢後，這些人都遭遇了什麼。


    老皇帝殘暴，卻也要臉。他要臉的手段，就是又當(dāng)又立。當(dāng)朝臣們以為老皇帝良心發(fā)現(xiàn)的時候，轉(zhuǎn)過頭老皇帝開始來個大清洗。朝臣們一次一次被虐得慘兮兮，卻依舊不長記性，依舊有很多官員對老皇帝還抱有期待。


    就比如這次廢太子，不少老臣子痛哭流涕，跪在太極宮門外，懇請老皇帝改弦易撤，認定老皇帝是修道入了歧途才會如此昏庸，改過來就好了。


    像趙明橋就不一樣，他是看透了老皇帝的本性，改不了的，就是這麼一個人。既然改不了，那就毀滅吧。


    陳觀樓親自見了謝長陵。


    謝長陵長了一張標(biāo)準(zhǔn)的官員臉。


    何為標(biāo)準(zhǔn)的官員臉，端正，嚴肅，大氣。看到此人，就仿佛看到了浩然正氣。但他雙眼卻格外靈動，並非呆板的書呆子，一看就知道是個思維活躍的人。年紀也不大，三十出頭。


    再算算他當(dāng)官的年頭。


    得！


    又是個天才。


    二十出頭就能考中狀元，妥妥的學(xué)神，智商頂頂?shù)母摺７旁谌锹斆魅说某蒙希彩菍凫蹲盥斆鞯媚且恍〈椋瑢凫吨巧棠雺旱拇嬖凇?br />

    如果，忠王沒有被廢，此人在未來，極大概率成為丞相，執(zhí)掌天下。


    “謝大人有什麼需求，盡管提出來。能滿足的我們會盡量滿足。”


    謝長陵很坦然的接受自己下大獄的結(jié)果，神情淡然，他朝陳觀樓看去，好奇問了句，“天牢獄卒如今都這麼彬彬有禮嗎？”


    “總有例外的時候。”陳觀樓如此說道。


    謝長陵哦了一聲，“多謝！能否給我?guī)妆緯䲡r光，沒有書都不知道該怎麼打發(fā)。”


    “可以！還有別的要求嗎？”


    謝長陵搖搖頭，“我也不為難你們。你們的要求，我也會盡量滿足。照規(guī)矩該交的銀子，你找我府上管家，他會配合你們。讓他給我?guī)准䲟Q洗的衣服過來，再來一床我睡慣的被褥。這些沒問題吧。”


    “這些都是小事，沒問題。我們天牢講究人性化管理，隻要你們不給我們添麻煩，我們都是很好說話。”陳觀樓笑笑。


    謝長陵點點頭，“這麼說，我還挺幸運的，沒被關(guān)進詔獄，而是來了天牢。會動刑嗎？”


    “謝大人有犯罪事實要交代嗎？”陳觀樓反問了一句。


    謝長陵聞言一愣，接著哈哈大笑起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犯罪事實？哈哈，我哪有什麼犯罪事實啊！要不你們幫我編一個。”


    “這個可不是我們的工作內(nèi)容，我們是獄卒，隻負責(zé)看守犯人。”


    謝長陵笑著點頭，“說的對，我差點誤會了。讓你們編造，也是為難你們。多謝陳獄吏。對了，我好像聽說過你。”


    “啊？我小小一個獄吏，也能入大人的耳朵？”陳觀樓很是詫異。他何德何能能入東宮屬官的耳朵，他有那麼大的名氣嗎？


    “去年太傅下獄，東宮侍衛(wèi)負責(zé)安保。我就是在東宮侍衛(wèi)的嘴裏聽說過你。”謝長陵記憶力很好。


    不要懷疑學(xué)神的記憶力，一個小小的點，他們就串聯(lián)起來，迴憶起整件事。


    “崔侍衛(wèi)對你似乎頗有意見。我很少看到他臉上露出挫敗的表情。當(dāng)時你還是個獄卒，卻能讓東宮侍衛(wèi)吃癟，很了不起。”


    “大人，這話可不能亂說啊！我何德何能，何曾讓崔侍衛(wèi)吃癟。崔侍衛(wèi)對我是有天大的誤會啊！事情過去了那麼久，看樣子也是解釋不清了。”陳觀樓顯得很委屈。


    去年的事，今年還有人提起。


    這幫學(xué)神難道就不懂什麼叫做失憶大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