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裏揚對裏奧的態(tài)度，每個月都在改變。


    在抵達河灣之前，他隻把裏奧當做一個小蠻子，當做自己排頭兵。


    冷血一點的說，即便是消耗掉了也無所謂。


    久經(jīng)戰(zhàn)場的人，心態(tài)和常人根本不同。


    人命在烏裏揚的眼裏並不重要，哪怕對方是自己非常看中的後輩。


    死了就死了，隻要死的有價值。


    迴到村子後，被他看重並認真調(diào)教的年輕後輩，不隻有裏奧和維奇，隻不過這兩年裏都死的差不多了。


    這些人的死亡，給剩下的村民帶來了活命的機會。


    以之前的惡劣情況來說，死一個族人，就能救九十九個族人，怎麼看都是劃算的。


    不僅是烏裏揚，就算是死者的家屬，也都覺得很值。


    但到了河灣後，裏奧在一次重傷瀕死之後明顯開竅了，終於懂得用腦子做事，而不是用腦門做事。


    這時候烏裏揚開始改變之前不管不顧、放任自流的態(tài)度，開始對裏奧指手畫腳，動輒打罵。


    這是因為他有了更多的心思，不再將裏奧當做一個戰(zhàn)鬥消耗品。


    他開始指望裏奧能夠?qū)W會一點軍事常識，成為一個合格的民兵團長，給自己和族人提供更大的幫助。


    等到裏奧幾番戰(zhàn)鬥大勝而歸，每次重大決策，也都提出了不錯的建議，烏裏揚才將他當做繼承人看待。


    這個時候，他說話做事，都開始和裏奧討論溝通，而不是像以前一樣，習慣將裏奧的話不當一迴事。


    到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可以放心讓裏奧去獨當一麵了。


    這個心態(tài)變化的過程，看起來很複雜很漫長，其實不過是半年而已。


    半年時間，狗頭人都成熟不了這麼快！


    其餘的村民，也是同樣的心態(tài)，最開始裏奧想幹什麼，被指揮調(diào)動的民兵和村民，都會先等烏裏揚點頭，一些人還會產(chǎn)生質(zhì)疑。


    現(xiàn)在，裏奧一聲號召，村民們根本什麼都不問，拎著吃飯的家夥就跟上去了。


    有一百士兵和五百人勞工在手裏，裏奧有了做事的底氣。


    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賑災光靠救濟是沒用的，不如以工代賑。


    但是在古代，以工代賑的次數(shù)遠不如直接開倉放糧。


    不是古代的官老爺笨，是沒這個條件。


    以工代賑隻能在小範圍的饑荒中運用，比如這個省鬧饑荒，但隔壁省有糧食，短時間內(nèi)有底氣補充大量的外來糧食。


    不然工程一動，食物消耗翻幾倍，本來就是饑荒時期，以工代賑不僅勞民傷財，反而還加劇了災情。


    除此以外，還要有強大的組織力，執(zhí)政者上能夠管得住小吏的手，下也能管得住工地的流民。


    不然分十個官吏賑災，九個隻想著怎麼撈一筆。


    不貪汙是不可能的，哪怕被流民造反，被上官砍頭，也要貪！


    十八年後，還是一個好貪官！


    十個工頭，九個怎麼想著拉幫結(jié)夥，聚嘯山林。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不如直接造反等招安。


    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以工代賑的記錄，往往出現(xiàn)在王朝的初中鼎盛期，而在王朝末年卻是清一色的開倉放糧。


    伊森波爾的領主們不想吃一波流民紅利嗎，不想趁機發(fā)展領地，擴張地盤嗎？


    他們不是不想，是沒這個執(zhí)行力。


    經(jīng)營能力差一點的領主，自己的領民都管不好。


    開一個流民工地，別說指揮他們幹活，就連開飯排隊的秩序都管不好。


    上麵的貴族想不到要去管，下麵的監(jiān)工根本不想管。


    流民幹了活卻吃不到飯，還要挨監(jiān)工的鞭子。


    除了足夠野蠻強壯的慣犯，剩下的要麼聚成團夥，提高自己的吃飯優(yōu)先級。


    要麼就隻能在幹活的時候盡量偷懶，保存體力，吃點殘羹剩飯，或者幹脆餓著肚皮跑路。


    當按勞分配變成按強分配時，好事就變成了壞事。


    索洛維騎士領修建溫泉山莊，隻招募了五百流民，就已經(jīng)到了極限。


    這還隻是人口問題，想要把他們轉(zhuǎn)化成合格的勞動力，幾乎傾盡了河灣和佩圖霍夫另外三塊騎士領的基層管理，也就是那些成熟工匠和手裏信任的部下。


    沒有這些基層組織，流民就是一團亂，還沒狗頭人好用。


    這不是隨便哪個小領主都有底蘊做到的。


    裏奧對誰都盡量心懷善意，但也深知人性之惡，要他單槍匹馬帶著糧食去賑災，那就是去送死。


    但是一百名全副武裝的河灣老兵，五百個調(diào)教完畢的流民勞工，哪怕在五倍數(shù)量流民的麵前，也有自保之力，不會自亂陣腳。


    流民不是正規(guī)軍，而且男女老少都有，還餓得走不動道。


    再被人怎麼慫恿、逼迫，真打起仗來，兩波箭雨過去，八成人都要轉(zhuǎn)身潰逃。


    裏奧帶著軍隊和勞工團，點足物資，順著河灣往西部哨塔出發(fā)。


    這三十裏大路，雖然還是泥巴路，但是在日複一日的踩踏和修繕下，已經(jīng)能夠讓來往的車隊順暢的出入。


    在距離西部哨塔兩裏不到的地方，有一條不到十米寬的小河，從西部密林匯入安澤諾河。


    小河的旁邊有一塊空地，僅僅生長著一些幾百年份的大橡樹。


    因為橡樹過於巨大，以至於空地上幾乎連草都不長。


    裏奧帶人在此駐紮，將勞工團分成五隊，分別由五個工頭帶領，給他們分配任務。


    一隊負責砍伐樹木、一隊采集石料、一隊負責修建營地、一隊負責運輸材料。


    還有一隊，則負責去西部哨塔招募流民。


    救人的第一步，是開廠！


    他要在這裏開一座木薯粉加工廠，搞流水線生產(chǎn)，將流民變成自己的打工仔。


    木薯粉的製作過程非常簡單，超過一半的工序都不是重體力活，就連老弱也能參加。


    所以裏奧對招募流民的招募，一反之前河灣隻要青壯的政策。


    有家庭的反而優(yōu)先！


    有家庭的流民，心有羈絆，反而更加溫馴，更好管理。


    全家人一起進廠打工，還包吃包住，再發(fā)點工資和福利，簡直不要太美。


    魔幻中世紀的流民，竟喜提二十一世紀的打工人生活。


    隻要源源不斷的鹿角木薯送進去，就有源源不斷的木薯粉送出來。


    他們的食物就能自給自足。


    至於銷售問題，當前階段根本不急。


    河灣領的糧食還沒做到自給自足，賣不掉的就自己消化。


    現(xiàn)階段根本不怕糧食庫存多，這反而能夠讓更多的人力安心投入墾荒和其他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