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敵襲!!
陸湛眼底的欲念瞬間褪去,一把扯過床上扔著的衣服,將年荼裹好。
“你藏在家裏,等我迴來”,他語氣匆匆,一邊叮囑,一邊拎上武器出門。
外麵已經混亂一片。
猴族族長躲在枝繁葉茂的大樹上,驚疑不定地望著眼前的景象。
原本商量好了偷襲計劃,可那些犀牛剛一發起衝鋒,竟然一個接一個地掉入了大坑中,坑裏不知有什麼東西,刺得他們發出哀嚎。
陷阱自然解決不掉上百頭犀牛,可是他們的陣腳一被打亂,就開始失去理智橫衝直撞,全然不似狼族部落那般配合默契、秩序井然。
隻一交手,輸贏立現。
“……走、我們走!”,猴族族長當機立斷,也不管為了今日做過多少謀劃、在路上蹉跎了多少時間,匆匆忙忙叫上族人,“我們快走!!”
心血白費固然可惜,但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趁著狼族忙著應付犀族,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存在,他們現在還逃得掉,再晚,就來不及了!
鋒銳的破空聲忽而迎麵襲來。
猴族族長反應很快,下意識扭身躲閃,隨手拉來身邊另一隻猴子做擋箭牌。
隻聽“噗”的一聲輕響,擋在前麵的猴子沒了聲息,從枝頭直直向下墜落。
“!!!”
霎時間,族長冷汗狂流。
那是什麼東西……
遠遠的,他和一個狼族雄性對上了視線,對方目光冰冷,手上拿著怪模怪樣的武器,他不認得那是什麼,但是看得出對方正在瞄準他。
族長渾身毛發炸起,扭頭狂奔。
他們被發現了!!
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
狼族部落竟然早有準備,不僅做好了對付犀牛的訓練,似乎也猜到了他們會來。
年荼曾經囑咐過,擒賊先擒王。
負責射箭的狼族雄性盯準了猴族族長,不攻擊別人,隻追著他,一箭又一箭,專注於索他的命。
族長險而又險地躲過一次,尾巴不慎被擦中,又是疼痛又是緊張,已經汗流浹背。
他拚命地往人堆裏擠,不管那些空中唿嘯飛來的利刃收割多少族人的性命,隻要他能活著就好。
從前,他自認是整片大陸最聰明的人,素來不把其他部落的人放在眼裏,包括每個部落的巫在內,全都當作是一群蠢貨。
可是這一刻,他忽然失去了往日的自信。
到底是誰這麼聰明,竟能算得到他的計劃,還能想出這麼刁鑽的武器專門對付他們……
是那隻叫年荼的小兔子!!
一定是她!!!
族長氣喘籲籲越跑越慢,有些體力不支,接連幾隻猴子被射中喪命,其他猴子也不傻,已經意識到族長在拿他們做人肉護盾,一個個都躲得遠遠的。
又一支骨箭襲來。
族長驚慌失色,左右環顧,隻看到一隻年紀較小行動緩慢的小猴子沒來得及逃遠,忙不迭撲上去。
“吱——”
小猴子體型過於瘦小,阻攔不住迅猛的箭矢,那箭頭穿透了他,衝擊力並未完全衰減,刺中了族長的腹部。
劇烈的痛楚與惶恐霎時間襲來,族長手一抖,抓不住樹枝,向下疾速墜落。
一支骨箭精準無誤地將他釘在了樹幹上。
樹倒猢猻散。首領一死,猴子們失去了主心骨,逃竄的逃竄,投降的投降,再沒了爭奪領地的野心,隻餘下卑微的求饒。
狼族與犀族的戰鬥也進入尾聲。
陸湛速戰速決,踢開最後一頭犀牛,丟下武器,到河邊洗了洗手,確認洗得幹幹淨淨,嗅不到什麼難聞的血腥味,才滿意地轉身走向山洞。
一道身影卻先一步從山洞中走出。
看到他的頃刻間,四周變得安靜,隻餘下獵獵風聲。
陸湛的臉色黑沉下去,冷得像冰。
“是你……”
“是我”,當初那鬧事被揭穿的猴子父親手執一把骨刀,抵在年荼脖頸間,將她劫持。
小雌性弱小無助又可憐,被他推著向前走,看上去隨時可能站不穩跌倒。
鋒利的骨刀緊緊貼著她脆弱的皮膚,兩條纖細的手腕都被桎梏,無法變成獸形逃脫。
望著這一幕,陸湛感覺心髒仿佛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失去了唿吸的能力。
他雙目赤紅,直勾勾盯著綁架者,恨不得將他撕個粉碎。
那恐怖的眼神令猴子父親下意識發怵。
但是很快,他定了定神,冷笑一聲,“你想殺我?”
“隻要你敢往前走一步,我就先殺了她”,他拿捏準了這頭雪狼的命脈,用骨刀在年荼脖頸間來來迴迴比劃著,如願看到陸湛隨著他的動作流露緊張神色,不由愉快地大笑起來,姿態囂張。
“……你想做什麼?”,族長勉強冷靜下來,在旁開口詢問。
“殺了她,你也會死,得不到任何好處”,他試圖勸說對方放開年荼,“放了她吧,無論你想要什麼,我們都盡力滿足。”
隻要是狼族拿得出來的東西,他們都願意拿出來,來換年荼一命。哪怕他想要這塊領地都行。
“……是嗎?”,猴子父親搖頭嘖嘖。
他抬手指著陸湛,眼眸中流露出十足的惡意,“那你就先折斷自己一根手指,怎麼樣?”
先從手指開始,再到一條手臂、一條腿、一隻眼睛……他要慢慢折磨這頭雪狼。
將強者拿捏在掌心肆意玩弄感覺,真是讓人陶醉。
他不想要骨幣,不想要食物,也不想要領地。
從他的兒子被族長拉去擋箭死掉的那一刻,他隻想要殺人,想要看到別人也像他一樣痛不欲生。
剛好,他摸清了這對小情侶的家門,也知道那隻小兔子獨自躲藏在家,趁其不備,果然成功得手。
四下裏,鴉雀無聲。
陸湛沉默了兩秒鍾,右手握住左手小指,幹脆利落地向後用力一折。
清脆的骨骼斷裂聲傳入耳中,所有人渾身一抖,倒吸一口涼氣。
年荼瞪大了雙眼。
“阿湛!!”
“閉嘴,不許說話!”,綁架者惡狠狠地威脅著,抬手要捂住她的嘴。
“別碰她”,陸湛冷聲開口,“你還想做什麼?都衝著我來。”
他當然知道無論自己多麼配合,對方最終都不會放過年荼。但暫時也隻能這樣拖延著,找到時機才能解救她。
“好好好……”,猴子父親一連說了幾個好字,迫不及待地大喊,“我要你折斷你自己的右臂!”
陸湛沒有絲毫猶豫,抬手握上自己的肩膀。
“……阿湛!”,族長眉頭緊皺,不讚同地搖頭。
一根手指還好,若是沒了一條手臂,那可真的變成廢人了!
“少廢話”,綁架者打斷了族長,高聲催促,“搞快點!再不快點,我就先砍了她的手臂!”
他雙目放光,興奮地盯著陸湛,不願錯過他一絲一毫的反應,期待著接下來的表演。
對自己下這種狠手,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除非他愛他的伴侶勝過愛他自己。
他倒要看看,這家夥到底會怎麼選!
不知不覺地,他的手有些鬆動,刀刃挪開些許,距離年荼的脖頸有了一段距離,不再緊貼。
年荼瞇起眼眸。
就是現在——!
電光石火間,她手肘用力向後一撞,趁著綁架者吃痛反射性鬆手的剎那,向前翻滾,獲得自由。
不等陸湛衝上來,她忽而一躍而起,抬起修長的右腿,迴神猛然一蹬,借了渾身上下全部的力氣,重重蹬上綁架者的腹部。
“!!”,猴子父親毫不設防,捂著肚子,臉色瞬間慘白。
這、這是雌性?!
他抓到的不是一個弱唧唧的小雌性嗎???
沒有給他絲毫思考的時間與緩和的餘地,年荼專挑要害,一下接著一下,動作流暢又兇殘,發出令人心驚肉跳的恐怖擊打聲。
一想到陸湛那根折斷的小指,她就恨得眼眶通紅,腎上腺素飆升,爆發出超乎尋常的力量。
“……”,所有人都看呆了,瞠目結舌,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好、好暴力……
他們完全沒辦法把眼前兇悍的雌性和平日裏溫溫柔柔的年荼聯係在一起。
連陸湛都愕然怔那裏。
他本想迎合綁架者的要求,逐步放鬆對方的警惕,趁其不備,讓年年變成獸形逃跑。
卻不成想,對方隻稍有鬆懈,年荼竟然先一步動起手來。
陸湛下意識上前幾步,略微猶豫了一下,腳步又頓住,沒有上前打斷,隻做好了隨時接應年荼的準備。
“我&%*@#的殺了你!”,挨了幾下痛毆,綁架者終於迴神,怒喝一聲,想要重新抓住這隻可惡的小兔子。
年荼皺著眉頭,抿唇不作迴應,悶聲一腳踢中了他的手腕。
“啊!”,綁架者吃痛,骨刀直直墜落,甚至來不及躲閃,反而劃傷了自己。
失去了武器,隻餘赤手空拳。
一眼掃到陸湛冷冷凝視他的灰藍色眸子,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感覺到慌張。
即便已經做好了赴死的心理準備,真正死到臨頭的時候,恐懼還是彌漫心頭。
手上沒了人質,他什麼都不是。必須得快點抓住小兔子才行……
困境激發人的潛力,綁架者不顧受傷,更加瘋狂地撲向年荼。
“年年!”,陸湛眸光一凝,立刻想要上前接應,卻見年荼閃身偏轉,輕鬆躲開。
她的身姿靈活得堪稱鬼魅,叫人接二連三撲空,摸不準她的動向。
在場眾人無不眼花繚亂,一個個張大了嘴巴,仿佛第一天剛剛認識年荼。
失去了暗中偷襲的優勢,那隻猴子在她麵前竟然毫無還手之力,被她遊刃有餘地耍弄著,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
待到終於散盡怒火,年荼旋身躍起,掀起唿嘯風聲,一腳踢上對方的麵門,踢得他仰麵倒地,幾乎沒了聲息。
她在半空中熟練地調整了落地姿勢,卻落入了伴侶溫暖寬闊的懷抱中。
陸湛緊緊摟著她,宛如擁抱著失而複得的珍寶。
他埋頭在年荼脖頸間,深吸一口氣,低聲喃喃,“對不起、對不起……”
是他沒保護好年年,將她置於這種險境。稍有偏差,這一次她就要受傷甚至喪命了。
高大的雄性渾身因恐懼而顫抖不停,不敢再繼續想象下去。
“該說對不起的人不是你,是我”,年荼輕聲打斷了他。
她安撫地摸了摸雄性的脊背,小心翼翼地捉住他受傷的左手,看到那根明顯異樣的手指,強烈的自責湧上心頭,淚水在眼眶中搖搖欲墜,忍了又忍,終於還是砸落下來。
是她太不小心,被人抓住成了人質,才害得阿湛受脅迫。
隻差一點點,他就要再付出一條手臂做代價了。
但凡她一刻沒有脫困,陸湛就會為了她一再妥協,不論是一根手指、一條手臂,還是一條命。
淚珠砸在手背上,仿佛砸在心頭,重若千鈞。陸湛慌了神,捧著臉蛋給她擦眼淚,語無倫次,“對不起、別哭……”
“好了,你們兩個,別你對不起我我對不起你的了”,族長在旁聽得牙酸,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打斷他們。
這件事落到頭上,不是他們兩個任何一人的錯,要怪就隻能怪綁架年荼的家夥。
部落裏的眾人已經一擁而上,徹底結果了那隻猴子,以免夜長夢多、再生變故。
年荼垂眸看向地上的屍身,思緒冷靜下來,詢問拿著弓箭的雄性,“你有沒有殺掉一隻小猴子?”
能讓這家夥如此瘋狂的,大概隻有喪子之痛。
否則以他狡猾的性格,見勢不妙分明會第一時間逃跑,不可能執意與他們為敵,拚死也要給他們找些不痛快。
“小猴子?”,弓箭手印象很深刻,“是有一隻,被他們族長抓來擋箭了。”
他並沒有瞄準那隻小猴子,也沒有把他當作目標,可小猴子確確實實丟了性命,成為了他的箭下亡魂。
年荼隨他走到樹叢邊,親眼確認了小猴子的身份,心情複雜,輕歎一口氣。
尚未成年的幼崽蜷縮在那裏,失去了生機,看上去的確可憐。可對於狼族部落而言,這些家夥是入侵者,死有餘辜。
戰爭就是這樣殘酷,她隻能保證自己不主動發起戰爭,做到問心無愧。
“阿湛,你的手指……”,沉默半晌,她扭頭看向陸湛,將注意力重新移迴他的身上。
聞聲,陸湛下意識地將左手背在身後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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