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在思索,放緩語速,引得一眾朝臣屏住唿吸。
“……朕打算賜她一件寶物。”
話音落下,塵埃終於落定。
沒封誥命夫人,但凡有些心眼的臣子都明白,陛下這是不打算放手,打定主意要占有年荼了。
一時間,所有人麵色各異,心情相當複雜。
談空凜仿佛看不見這些似的,兀自繼續(xù)道,“既然她為朕獻上寶物立了功,朕也賜她一樣難得的寶物!
他一抬手,幾個內(nèi)侍便低眉睡眼抬著一個物件走上前來,將東西小心翼翼呈上。
遮擋的絲綢撤掉,霎時間,光華璀璨。
“這、這——。!”
朝臣一個個都看直了眼,什麼誥命夫人什麼鳥盡弓藏什麼君奪臣妻全都拋到了九霄雲(yún)外,滿腦子都被眼前的美景侵占。
那竟是一尊素冠荷鼎水晶擺件。蘭花通體晶瑩剔透不染瑕疵,花瓣薄如蟬翼、微微蜷曲,花蕊嬌俏可憐,最妙的是那些葉片,不僅雕琢出了細致的脈絡,姿態(tài)還頗為優(yōu)雅舒展,仿佛充滿韌性與生機。
光線灑下來,整尊擺件反射出如夢似幻的絢麗光芒,不似凡間之物。
“咕咚……”
有人忍不住吞咽口水。
拋開雕工不談,光是這麼大一塊無雜質(zhì)的白水晶,就足以賣出天價了。
陛下口中所說的“難得的寶物”,可當真是難得,普天之下恐怕都再找不出第二個,竟舍得就這樣作為賞賜送人……
仿佛看透群臣在想什麼,談空凜微笑開口,“這尊玻璃擺件,就是朕賜給年荼的寶物!
他真正想給年荼的當然不是這個。
他想給她的是最尊貴的位置,封侯拜相,讓天下人為她稱頌?墒茄巯聲r機不到,縱使他仰仗著皇權(quán)那樣做了,落到年荼頭上的也絕不是美名。
沒辦法,他隻能聽從年年的計劃,把她搗鼓出來的東西大張旗鼓地在朝堂上獎賞給她,為她造勢。
臣子們不知天子心中所思,隻捕捉到了重要的字眼,“玻璃?”
這不是水晶嗎???
陛下顯然並沒有為他們解惑的意思。又說了幾件正事,就宣布退朝。
那尊晶瑩剔透的蘭花擺件也被人收拾起來,在眾人或是震驚欣賞或是貪婪垂涎的目光中送上鎮(zhèn)國公府。
隻朝堂上短暫的驚鴻一瞥,吊足了胃口,議論聲窸窸窣窣,不絕如縷。
年荼離開皇宮,耐心在家裏守株待兔,果然不出所料地收到了雪花般紛至遝來的拜帖。
那些官員好奇玻璃擺件,被勾得心癢難耐很想近距離欣賞把玩一番,奈何老鎮(zhèn)國公和宗守淵如今都不在府上,他們拜會年荼不合禮數(shù),隻能指使家中女眷代勞。
拜帖太多,一個個招待太費心費力,年荼早有籌備,幹脆舉辦了一場賞花會,邀京中的夫人貴女們前來赴宴。
既是賞花會,少不了要有各色鮮花妝點。金鶯玉蕊如今還在府上的花房裏做事,年荼此前閑來無事曾指點過她們搭建暖棚,本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她們悟性頗高,做事十分有成效,寒冬裏養(yǎng)出的花卉竟不輸夏日。
赴宴之前,許多受邀的女眷暗暗存了看好戲的心思。
這樣酷寒的天氣,哪來的鮮花?從南方運過來也要失了鮮活,還不知要耗去多少銀兩。
到底是小門小戶的出身,哪怕僥幸得了門好親事,也終究上不得臺麵。
靜候三日,眾女如期登門,想看年荼如何打腫臉充胖子。
然而一踏入鎮(zhèn)國公府,她們立刻就瞪大了眼睛,被這姹紫嫣紅的畫麵鎮(zhèn)住了。
滿園芍藥紅的似火、粉的如霞,品種繁多的蘭花開得靜謐,在萬花叢中雖不起眼,卻幽香撲鼻,重瓣薔薇爬滿花架,妝點著錯落有致的亭臺樓閣,然而別的鮮花開得再熱鬧,到底奪不去牡丹的花中之王的風頭。
不識貨的人也能瞧出這些花朵雍容華貴的氣度,遑論在場的女人懂的都很多,一眼便能識得數(shù)個宮裏來的品種,舉手投足間便多了幾分恭謹小心,將那些輕蔑的小心思悉數(shù)藏好。
不管怎麼說,年荼如今都是鎮(zhèn)國公府的女主人,更得陛下厚愛,她原本的出身反倒是不重要的東西了,畢竟早已成了過去式。
待到年荼現(xiàn)身招待客人時,麵對的就是一張張?zhí)舨怀鲥e處的含笑麵孔,耳邊聽見的也都是溢美之詞、恭維之語。
高門大戶之間的社交,往往就是這樣虛情假意。
年荼雖然不喜歡,卻也不至於露怯。在星際身居高位這麼許多年,總有正式場合需要她出席,她對這些自是了然於胸,相當熟稔。
嫁入鎮(zhèn)國公府至今,這是她第一次與其他人家的女眷來往,此前包括送年禮的工作她都是交給丁管事代勞的。為了不出差錯,她這幾日做足了功課,幾乎將來赴宴的每個人都摸清了底細。
一番寒暄試探過後,女人們再看年荼,眼神較之前已大為不同。
……是她們小瞧了這位年夫人。
恭維一時變得更加熱烈,有人提起年荼獻寶襄助滇地平叛的功勞,話題便被引到了望遠鏡上頭。
年荼麵含微笑,時不時點頭迴應,卻始終語焉不詳,四兩撥千斤地將所有打探糊弄過去,而後提起正事,“陛下賞賜了一尊玻璃擺件,今日願與諸位共賞。”
賞花賞花,玻璃花也是花,這才是今日的重頭戲。
客人們也紛紛點頭應和。
望遠鏡這種軍事重器,她們打探不出什麼也很正常,玻璃擺件才是她們今日赴宴的目的所在。
盡管對禦賜之物的恢宏璀璨早有耳聞,可當年荼親手揭開絲綢,任由陽光照在玻璃擺件上時,院子裏還是結(jié)結(jié)實實響起一片倒吸氣聲。
看到這些端方貴女一個個失了矜持,瞠目結(jié)舌,變成呆頭鵝似的模樣,年荼的心思徹底落定。
生意穩(wěn)了。
“妾身可否走近一觀?”,半晌,有人小心翼翼提起。
她定睛細看這擺件,好像的確和水晶不同,但又不是很確定,想再離近些辨認。
若是年荼不允,大家也都能理解,畢竟寶物脆弱,稍有不慎就會受損。
年荼卻比她們想象中大方得多,揮手拂袖,“請自便!
這些一舉一動都受規(guī)訓的貴女,最是講究禮儀姿態(tài),就是放任她們隨便看,也很難毛手毛腳地將擺件打碎。
……
一場賞花宴足足進行了幾個時辰,散場時天色都已擦黑。
順喜悄悄將年荼接迴宮,見她神色愉悅,便開口問,“一切順利嗎,娘娘?”
年荼笑瞇瞇點頭。
不出意外的話,很快這些世家大族就要開始打探“玻璃”是什麼來頭,而他們能打探到的,當然是她提前編好放出去的、希望他們打探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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