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葉良辰輕描淡寫的一句，落入柳無心耳中卻如晴天霹靂，磕了三千響頭的她腦子暈乎乎的，但還是踉踉蹌蹌的爬到陳默跟前，雙手捧起他的臉頰，輕輕試探他的鼻息。
沒了
心跳
沒了
脈搏
沒了
死了
陳默死了
柳無心抱起地上屍體，滿是鮮血的臉頰貼著他的臉頰，嚎啕大哭起來，哭聲迴蕩在天地間，仿佛成了世間最悲的樂曲。
絢爛的天地，五彩的世人，此刻在柳無心的世界裏，儼然變成了一片灰暗；當初那救她於水火的少年，是灰暗世界中最後的色彩，是她世界裏的最後一束光。
可現在，他死了。
這一刻，少女的心也死了。
柳無心猛地扭頭，淚眼婆娑的望著眼前的葉良辰，眼神堅定，“我柳無心此生與你，不死不休”。
葉良辰猛然一驚，看著那滿臉是血，落魄不已的少女，內心咯噔一下，竟然在隱隱間感覺到了一絲恐懼。
“我相信，你將來定能成為一方霸主，有實力與我一較高下，但，我不會讓你有未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葉良辰眼神中閃過一抹狠厲，一個帶著複仇決心之人，無論多麼渺小，他都不會放過，不然，他也不會在對陳進動手時，便滅其滿門。
葉良辰緊緊握住劍柄，已經做好了斬草除根的打算。
“小夥子，得饒人處且饒人”
龍陵猶豫了一下，陳默之死，他無能為力，可至少也要讓他身邊之人能有活下去的機會。
周圍圍觀的眾人，方才也親眼見證過少女的絕望，此刻看到她要被殺，難免會有惻隱之心，紛紛開口勸止。
“得饒人處且饒人，閣下，得罪你之人已經被殺，就不要趕盡殺絕了”
“饒她一命，給自己積德吧”
“殺了這麼多人，你會有報應的”
……
一道道求情的聲音傳來，葉良辰眉梢一挑，隨即一劍揮出，頃刻間，人群中便有十幾人命喪當場。
下一刻，龍陵閉嘴了，眾人閉嘴了；原本還氣勢洶洶口誅筆伐的眾人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廢物”
葉良辰輕蔑的掃視眾人，嘴裏淡淡吐出一句，目光宛如看螻蟻一般，言語中更是不給眾人一絲麵子；反觀眾人也隻是敢怒不敢言。
葉良辰再次提劍，遙遙指了指柳無心，後者雙手緊緊抱著陳默，大有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倒是個美人胚子，隻可惜，心裏裝了別人”
葉良辰淡漠吐出一句，長劍一揮，劍氣衝天而起，在空中匯聚的雲朵瞬間被擊散，此一劍直衝天際，仿佛貫徹雲霄。
葉良辰貴為二品武者，實力在這九州之中難逢敵手，且他又將劍術修煉到極致，縱使麵對一品的高手，尚有一戰之力；如若要殺一個剛入九品的小姑娘，隻需一成力便可將其斬殺百次了。
如今這一劍，他已使出了七成，便是要讓這二人挫骨揚灰。
“這，這，好恐怖的劍氣”
“這究竟是何等境界的強者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招數，恐怕就算是帝國之虎也不是對手吧”
“那自然是了，李嘯李大人方才也曾替道祖說話，可現在，卻已經被嚇得閉口不言，想必，那人的實力已達到三品，甚至更強”
……
李嘯望著天空中的飄蕩的劍氣，微微歎了一口氣，“這等實力，我此生恐怕也隻有仰望的份了……莫說他要殺陛下想保之人，恐怕，就算他要殺陛下，我也無法阻止”。
“此人之實力，恐怕就算是整個天龍皇朝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除非太祖皇帝複活”
龍陵蒼老的眸子望著天空中的劍氣，深深吸了一口氣，隻感覺一陣窒息；他轉而看向那緊緊抱著陳默屍體的柳無心，無奈道：“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所有人都覺得，麵對如此實力的強者，柳無心必死無疑，就連她本人，都已經做好戰死的準備，可這個時候，她卻感覺不到一絲害怕。
能跟他死在一起，也算不枉此生了。
然而，就在那道劍氣即將落下之際，空間中忽然傳來一道宛如洪鍾大呂般的聲音。
“止”
話音落下，那猛然朝柳無心襲去的劍氣竟宛如提線木偶般停了下來，無法再進分毫，隨後便是一個‘散’字，那道讓眾人感覺絕望的劍氣，竟在一瞬逸散在空氣中。
“這是……”
葉良辰眉梢一挑猛地抬頭，卻見身著灰袍，蓄著山羊胡子的老者腳踩虛空，雙手背負，宛若謫仙人一般出現在眾人的視野。
“這，這是……”
李嘯猛地抬頭，作為鎮武司的總指揮使，他的眼睛宛若鷹隼，剎那間便認出來人，眼神中寫滿了震驚，“國子監祭酒，徐長青”。
“徐長青？那老家夥怎會……”
龍陵蒼老的雙眸閃過一抹詫異，徐長青是先帝時期的名人，同時，也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在這個武道昌隆的時代，根本無法入他的眼；可此刻，他竟然看到那老家夥正踏空而行。
一個文人，竟能有如此神通？
不僅是龍陵，就連四周圍觀的眾人，皆是一臉詫異。
“徐老先生先入仕，後治學，勤勤懇懇數十載也不過是文人，他怎會有如此神通”
“聽聞徐老先生早年便是廢品靈脈，因不可入道而從文，文人，也可騰雲駕霧？”
“不，不是不可入道，他隻是不能入武道，你們忘了道祖所言了麼，大道三千，徐老先生，以文入道了”
……
葉良辰抬眸望著天空中的老者，不由微微皺眉，徐長青的名字他曾聽說過，是個極負盛名的文人，同時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可眼前的老者，卻與他印象中的徐長青，極為不符。
“你是徐長青？”
葉良辰問道。
徐長青微微頷首。
“你來此處作甚？”
“救人”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已經表明了來意。
“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也妄想阻止我殺人？”
葉良辰眉頭緊鎖，眼神中閃過一抹冷意；雖說方才徐長青所展現的神通令他詫異，可莫說是在天龍皇朝，就算放眼整個九州大陸，他也覺得無人能阻擋他殺人的腳步。
“我還是來遲了一步麼”
徐長青沒有答話，轉而看向陳默，道：“老夫能入道皆賴道祖指點，可以說他便是我的入道恩師，未曾想，還沒來得及報恩，他已然被你斬殺；老夫既然無法護住恩師，那至少也要護他家人周全吧”。
“就憑你？”
葉良辰緊握劍柄，將手中長劍一提，無數劍氣拔地而起化為千萬柄劍空懸於天幕之下，宛如銀河倒掛。
徐長青輕輕撫著花白的山羊胡，不緊不慢，嘴裏淡淡吐出一句，“你何不放下手中劍？”。
啪嗒
葉良辰右手不斷顫抖，緊握的五指竟不聽使喚的慢慢鬆開，手中劍也在此刻掉落在地上，天幕之下的無數劍刃也在一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你怎會……”
“老夫深知閣下實力深不可測，可你若執意要殺那位小姑娘，請先從老夫的屍體上踏過去”
“老東西，真以為我殺不得你麼”
葉良辰左手雙指一勾，唿喚地上佩劍飛起；徐長青眉梢一挑，壓著嗓子陰沉道：“你何不跪下”。
轟
葉良辰雙膝一軟，竟真的跪了下來。
“你，找死”
葉良辰緊咬牙關，爆發出全身靈力，大有與徐長青不死不休的架勢；反觀後者，雙腿穩如泰山，但腳下地麵已經開始崩裂，隱隱間，身體開始搖晃起來，他的嘴角也滲出鮮血。
明麵上的兩人隻是大眼瞪小眼，可背地裏卻已經在暗暗比拚實力，葉良辰年輕有為，天賦極高，從血海屍山中殺出，實力不容小覷。
徐長青雖為文人，讀了數十年的書，一夜入了二品，可在這數十年來練就的風骨卻並非前者如此輕易便能擊潰的，更何況，此刻的後者，已然抱著必死的決心。
“老夫尋道六十載，風骨大成，一身浩然正氣讓我一夜入二品，如此修為，實屬不易；可若是閣下非要這小姑娘的性命，那老夫就算是風骨盡碎，浩然氣散，一身修為俱廢，身死當場，也要讓閣下留下半條命”
徐長青鼻孔滲血，眼角落紅，七竅中，已有五竅流血，再有兩竅，他便會有性命之危，可即便如此，他卻絲毫沒有懼色，眼神堅定，視死如歸。
實力的比拚，暫且可算是不相上下，甚至，葉良辰可反壓徐長青一籌，可對方以死相逼，他最後雖可斬殺後者，但必定重傷。
為殺一人，丟掉半條命，不值當。
葉良辰環顧四周，皆是陳默的追隨者，雖說早已被他恐怖的實力壓製住，不敢輕易出手，可他若重傷，這些人必定奮起反擊，屆時，他必死無疑。
葉良辰深唿吸一口氣，咬著牙，艱難吐出一句，“老先生，我給你一個麵子，不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