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怒海焰蛟與墨鯉同歸於盡的海灘處。
林中,兩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身影,正默默等候著。
天空中烏雲密布,傾灑著雨水。
狂風肆虐,吹動著二人的寬大蓑衣,也吹亂著尋逸飛的一顆心。
“沉穩些!甭逵⒖粗煞蚧瓴皇厣岬哪,輕聲勸道。
尋逸飛深深地歎了口氣。
沉穩?
如何沉穩啊.
那位俊美得過分、實力極強的燃門護法,竟然大言不慚的說:
他的門主是一尊神明。
他的門主也是這聖靈山界內,人們所能敬來的、唯一的神。
他可以讓孩子們擁有修煉神力的資格!
資格!資格.
人間,不斷有強者、歹人被各方神明送來聖靈山。
人們相互算計,相互廝殺。
在這樣骯髒殘酷的世界裏,哪怕你是江境強者,都可能會淪為奴仆、受盡壓迫折磨,至死方能解脫。
就更別提兩個脆弱的普通人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這位神秘的燃門門主,擁有如此強大手段,那麼.
他能返迴人間嗎?
尋逸飛遙望著天空烏雲,心中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哪怕自己和妻子迴不去,燃門門主能否將孩子們送迴人間?
孩子是無辜的,也隻是普通人,離開這方煉獄,應該不會有神明怪罪!
罪大惡極的、該受苦受罰的,是我們這兩個自私的、不負責任的父母
“逸飛,冷靜點。”洛英伸出素手,輕輕撫上了丈夫的麵龐。
尋逸飛拾住妻子的手掌,閉上雙眼,默默感受著她的溫柔。
尋逸飛自認為,自己是幸運的。
在初入此界、懵懵懂懂的歲月裏,遇到了同樣懵懂的她。
若二人初遇時,都深刻了解聖靈山的真實麵目,恐怕二人不會結為夫妻、相濡以沫。
偏偏就是這份幸運,帶來了一場災難。
而真正承擔惡果的人,並非夫婦倆,而是天真無辜的後代.
每一日,尋逸飛都在複雜的心情中度過。
愧疚、悔恨、自責。
可每次見到孩子們天真爛漫的笑臉時,他又覺得溫馨、覺得幸福。
“有人來了!”洛英突然開口,掙開了手掌。
尋逸飛當即轉眼望去,密林中,走來了幾道身影。
兩名女子走在前麵,一左一右,顯然是在探查環境。
左前方的年輕女子英氣逼人、又明豔動人,很符合她的強者氣質。
右前方的高大女人,則是沒有什麼風采。
洛英微微蹙眉,幾近細不可查。
對於高大女子這種類型的人,洛英見得太多了。
想要磨滅一位江境大能的精氣神兒,絕非一朝一夕所能做到的!
換言之,這位女子必然是經曆了長期受壓迫、被奴役的生涯,才可能會被踐踏碾碎、徹底泯然眾人。
洛英觀瞧片刻,轉移視線。
之前見過的俊美男子,此時稍稍落後一個身位,行走在青年的側後方。
而青年.
他年輕得有些過分了。
洛英一雙美目鎖定著陸燃,細細打量。
他.能有二十歲嗎?
這種年紀,應該還在上學吧,他真的該出現在聖靈山麼?
“洛女士不必困擾!鼻嗄旰鋈婚_口,示意著荊紅的方向,“她是我們解救出來的。
我們這邊,不像其他勢力那般烏煙瘴氣。”
荊紅心中一緊!
這對兒夫婦可是兩位海境大能,是門主想要招納的,若是因為自己而壞了好事,那可是天大的罪過。
她張嘴想要解釋什麼,卻聽陸燃又道:“沒事,去警戒吧!
荊紅心中歉疚,對陸燃微微垂首:“是,門主。”
洛英深深地看了一眼陸燃。
她意識到,自己的細微表情被對方察覺到了,心理活動也被推測出來了。
這位年輕的領袖,倒是聰慧敏銳。
的確,自從陸燃的大腦不再嗡嗡作響後,他狀態已經恢複了。
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了,也能正常思考了。
尋逸飛抱拳拱手,高聲道:“上次貿然動手,是尋某人有眼不識泰山,失敬!”
陸燃同樣抱拳拱手,歉意道:“是我跟蹤尾隨,尋先生為了守護家人,當然該動手。”
見陸燃如此態度,尋逸飛心中安穩了些許。
聖靈山,可不是什麼講理的地方。
強權就是真理。
且不加絲毫掩蓋。
如今夫婦倆對陸燃有所求,自然是低人一等,無論陸燃是什麼態度、或是做什麼過分的事,二人都得忍著。
尋逸飛似是有些心急,致歉過後,便直接道:“我們聽從龍先生說,門主大人身份崇高,可以招收人族信徒?”
陸燃輕輕頷首:“確有此事!
尋逸飛強壓著翻湧的心緒,再度抱拳拱手:“門主大人是是能夠代表槍朽大人,代收信徒嗎?”
魚長生並不是這樣告知尋逸飛的,但尋逸飛依舊這樣問了。
源於期望,源於認知。
陸燃搖頭道:“我不是槍朽弟子,你見到的瞬移之法,也不是槍朽神法·穿雲影!
尋逸飛:“哦?”
陸燃抬手探向側方,掌中能量翻湧。
“哢哧!”
忽有兩排參差不齊的犬齒,於空地處浮現,狠狠咬合。
尋逸飛瞳孔微微一縮!
洛英美目一凝!
這青年是魔道中人,是惡犬信徒!
下一刻,夫婦倆麵色一怔。
因為陸燃的腦袋上,忽然生出了一雙粗大的牛角。
“這是.”尋逸飛遲疑片刻,探尋道,“裂魂魔角?”
陸燃沒有迴應,而是一手向前送去。
忽有一大群黑燈籠擴散開來!
尋逸飛:!。
黑燈一派的邪法,大都以黑色火焰的形態呈現。
陸燃隻召喚黑火的話,對方很難判斷這是什麼邪法。
不過,黑燈一族在河境·三段時適配的邪法·陰燈大陣,是召喚出大量黑燈籠,群控敵人、使目標群體行動遲緩。
“啵~”
陸燃又一揮手,黑燈群悄然散去,一隻神秘的小墨鯉遊了出來。
“咕嘟。”尋逸飛咽了下口水,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
這位神秘強大的燃門門主,是邪魔弟子,這是一定的了。
真正的問題是:他到底是哪門哪派的邪魔信徒?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也明確告訴你,我不是邪魔弟子。”陸燃笑看著麵色驚愕的夫婦倆。
海境大能們地位超然,更是能夠毀天滅地的存在。
而能從夫婦倆的臉上,見到如此豐富精彩的表情.
就很有趣~
“唰~”
陸燃隨手一招,拾住了一麵精美的古銅鏡。
他看著鏡中鄧玉湘的美麗容顏:“無論是神是魔,也不可能容許座下有不虔誠的、侍奉二主的信徒存在!
一直沉默的洛英,終於開口了:“所以,門主您是”
陸燃咧嘴一笑:“我不是邪魔信徒,我從不低邪神一等。
你可以把我理解為
一個竊取邪神力量的人!”
洛英內心一顫:“竊取力量?”
“嗡!”
陸燃身軀一顫,體內突然衝出兩道漆黑魅影。
黑紗飄揚,曲線玲瓏。
夜魅邪法·夜魅影!
陸燃不再看鏡中女子,轉眼看向不遠處的鄧玉湘:“我可以用這份竊取來的力量,壯大己身,發展我自己的勢力。”
他稍稍揚頭示意,鄧玉湘心領神會,嬌軀同樣一顫。
“嗡!”
兩隻夜魅從她體內竄了出來。
陸燃道:“仙角,告訴他們,你真正的信徒身份。”
有了上次的經曆,陸燃不再讓鄧玉湘羞恥的咩咩叫了。
鄧玉湘果斷聽令,額頭兩側長出了一雙粗壯的、盤繞成圈的羊角。
仙羊神法·仙角!
洛英微微睜大了眼睛。
鄧玉湘可以是夜魅信徒。
但她不能又是神明陣營·仙羊之信徒,又是邪魔陣營·夜魅之信徒!
這.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這一切真實的發生在洛英眼前,她都無法接受。
從小到大,她所受到的教育、她自以為對這個世界的深刻認知,在這一刻統統垮塌了!
陸燃揮散了邪法:“所以,你們無需質疑,我能否招收你們的後代為信徒!
尋逸飛與洛英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見到了相同的情緒。
“在我這,你們的孩子選擇很多,而且會越來越多。”陸燃隨手一握。
忽有一隻小小的紙紮人,被他攥在手心裏。
這一下,不止是夫婦倆了,就連魚長生都有點傻眼。
胭紙一族?
邪法·紙紮?
洛英麵色鐵青,眼中不可抑止的湧現出一股殺意!
如果陸燃隻會瞬移的話,起碼夫婦倆守在孩子身旁,尚能抵禦三分。
可當陸燃拿出紙紮小人的這一刻.
洛英知道,她無能為力了。
隻要陸燃想,他可以很輕易的揉碎孩子們的身體。
陸燃手裏握著的是紙紮麼?
不,那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是弱者們無力反抗的命運。
陸燃根本不需要接近目標,也不需要現身,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在無聲無息中進行。
“洛女士。”鄧玉湘神色不善,沉聲喝道。
洛英當即迴過神來,收斂起一身的殺意。
堂堂海境·四段的大能,竟然對著陸燃這位江境之人拱手低頭,歉意道:
“抱歉,我.”
“無妨!标懭即驍嗔藢Ψ剑澳闶且晃荒赣H。”
又一次,陸燃推測出了洛英的心理活動。
洛英低垂著眼簾,內心輕輕顫抖著。
陸燃繼續道:“在我這裏沒有之分,你們的兒女習得邪法,也並不意味著墮入魔道。
因為,他們追隨的不是邪神,而是我!
尋逸飛一直緊盯著陸燃。
無論他如何努力掩藏,可那熾熱的眼神,已然出賣了他的內心。
陸燃話鋒一轉:“當然了,邪魔們的名聲不太好,你們心裏抵觸,我也理解。
在我這裏,你們的孩子也可以走世人眼中的名門正派!
“名門正派?”洛英抬起頭來。
陸燃隨手一抓,握住了一柄帶有碎裂紋路的戰錘。
烈天神法·烈天錘!
時至此刻,夫婦倆絕不認為,陸燃是一名烈天信徒。
果不其然!
下一刻,陸燃體內又擴散出一圈玉石牌。
玉符神法·玉符大陣!
“無論是神是魔,你們想讓孩子們去敬奉哪一尊.”
陸燃看著夫妻倆,一字一句:
“我,就是那一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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