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麗塔·斯基特熟練地咬住一截木棍,蜷縮在矮小的床上發抖。
這幾天裏,她躲在這間囚室中,時不時地就要遭受這種酷刑。
有時隔半小時,有時會隔上兩三個小時,島上的人似乎堅信她還在這個地方,時不時地就會突然襲擊一下,搜查也一直都沒有放鬆。
麗塔原本還想著,他們會誤以為她已經逃出去了,從而給她一個逃脫的時機呢!
後來她想明白了——或許是她跟維德·格雷傳遞的消息,暴露了自己的處境。
第一千次後悔自己當初沒有把友人帳全都帶上。
幸運的是,這間囚室裏的孩子們一直在掩護她,他們把自己的食物分給麗塔,讓她睡在房間裏唯一的床上,當她受不住疼痛發出呻吟的時候,孩子們也會跟著喊叫起來,掩蓋住她的聲音。
當有人巡邏到外麵,麗塔還會變形成甲蟲,以此躲避黑衣人的視線。
幾天下來,麗塔也已經發現了,囚室裏的孩子當中,有些也是巫師——至少具有魔法能力。
每次嗡鳴聲響起的時候,他們就會縮在地上一動不動,露出痛苦的神情,但卻一聲不吭,好像已經習慣了似的。
但麗塔覺得,無論多少次,她都不可能習慣這種折磨。
等到從痛苦中緩解過來,她就一遍遍地告訴這些孩子,也告訴自己——
“就快了……他們快來了……我們一定會得救的……”
“他們是誰?”
一個叫海莉的女孩細聲細氣地問道。
她有著淡金色的頭發,皮膚蒼白得宛如透明,一雙綠色的眼睛純潔又天真。
隻可惜,她的長相十分普通,牙齒還是個地包天,下巴突出了一大截,相貌堪稱古怪而醜陋。
這間囚室裏,除了一個叫梅貝爾的女孩以外,就沒有漂亮小孩了,這些孩子的長相都不太符合大眾的審美。
剛開始,麗塔還在心中嘲笑他們的長相,心裏下意識地編了一些諷刺的描寫內容。
但是幾天的相處下來,她終於知道不能從外表去評價別人——這些是她見過的最醜的孩子,卻也是最善良的。
麗塔想了想,十分認真地說:“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巫師……還有未來最強的煉金術士。”
“巫師?”海莉歪著頭,輕聲說:“巫師拿他們沒辦法的……魔法在這裏沒有用處。”
“這不一樣……他們是不一樣的。”
麗塔·斯基特自己都覺得這樣說空白乏力,完全不能說服人,於是補充道:“厲害的巫師,能一個咒語就把這座島完全燒掉。”
“那我們不也就被燒死了嗎?”另一個年長些的棕發女孩梅貝爾冷冷地說:“我討厭魔法,如果不是魔法,我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她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層層疊疊的傷痕和數不清的針孔。
麗塔啞然。
她已經知道了,這裏的孩子大致被分為兩種——像海莉這樣沒有魔法能力的,還有像梅貝爾這樣有魔法的。
後者的處境要淒慘得多。
海莉他們除了偶爾會被帶去抽血和檢查以外,其他時候隻是被關起來。每天的食物算不上美味,但至少十分充足,不用擔心餓肚子。
梅貝爾,還有另一個叫盧克的男孩就要淒慘得多,幾乎每天都會被帶走,等送迴來的時候,兩人就會變得十分虛弱,身上也會添上新的傷痕。
有時他們半夜會突然嘔吐、抽搐、發燒,其他孩子就熟練地打掃汙物、照顧他們,看守的人還會送來一些對癥的藥物。
盧克對於被帶走這件事一直都表現得十分恐懼,麗塔每天都擔心他會為了改善處境而出賣自己。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不管這孩子再怎麼恐懼,也咬緊牙關,沒有多說一個字。
梅貝爾似乎看出麗塔的想法,有一次處理完傷口,她忽然對麗塔說:“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麗塔驚訝地看著她。
“我們的價值在於體內無法擺脫的魔力。”梅貝爾靠坐在牆邊,麵無表情地說:“即使出賣你,也隻是多一個實驗品而已,我們的處境根本無法改變。”
“實驗品?”麗塔反應了一下,憤怒地問:“這些麻瓜想竊取你們身上的魔力?”
梅貝爾沒有說是或者否,而是無神地看著狹小的窗戶,喃喃道:“要是真的能被偷走就好了。”
“這怎麼能行?”麗塔下意識地反駁:“如果沒有魔法……沒有魔法的話……”
——倘若沒有魔法,跟正常人忽然變成殘疾有什麼區別?
但忽然,麗塔想到梅貝爾的遭遇,就沒辦法把話說出來。
忽然,囚室門外響起一陣叮鈴鈴的聲音,像是隨著人的走路,金屬鑰匙和鈴鐺不停地碰撞一樣。
麗塔連忙變成甲蟲,就要往髒兮兮的枕頭裏鑽,忽然見整個囚室的孩子都跳了起來,紛紛湧到靠近走廊的那一側。
他們雙手抓著鐵欄桿,似乎要努力把自己的臉擠出去,拚命朝外麵看。
麗塔猶豫一下,好奇心促使她飛過去,落在梅貝爾的頭發上。
梅貝爾不滿地晃了下頭,但卻沒有把她趕下去。
於是麗塔就看到,幾個看上去身材魁梧、充滿壓迫力的男人從走廊裏經過。
為首的人戴著口罩,腰間掛著一串銀光閃閃的鑰匙,手裏拿著一遝名單,行走間發出陣陣叮鈴鈴、叮鈴鈴的聲音。
幾個人走過去了。
不止是這一間,所有囚室的孩子都趴在欄桿邊,不說話,也不動彈,隻是死死地盯著那行人。
麗塔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是這種反應,想要用觸角戳戳梅貝爾的臉,讓她給自己解釋解釋,卻又忽然聽到叮鈴鈴的聲音由小變大。
那群人這麼快就折迴來了。
不同的是,這次他們當中多了一個十幾歲的男孩。
那孩子十分瘦削,眼中透露著深深的絕望和無助,仿佛已經失去自己的意識,身體隻是在機械地向前挪動。
叮鈴鈴的聲音逐漸靠近,然後,忽然停下了。
他停在梅貝爾等人的囚室前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名單,然後說:“海莉·考科斯。”
海莉臉色陡然變得煞白,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周圍的孩子震驚地看著她。
梅貝爾下意識地大聲喊道:“不——怎麼會有海莉,她還這麼小!”
口罩男抬頭看了她一眼,笑著說:“是梅貝爾啊……給她一個教訓吧。”
話剛說完,身後的人忽然抽出一把圓滾滾、胖乎乎的槍,對準了梅貝爾。
梅貝爾驀然瞪大眼睛。
旁邊的盧克猛地撲了出來:“梅貝爾!”
他一把將女孩撲到,麗塔也覺得視野天翻地轉,她下意識地就要飛起來,卻被盧克一手壓了下去。
男孩用顫抖的、害怕的聲音小聲說道:“別動!”
麗塔一愣,隨後就失去了飛走的機會,被兩人直接壓在下麵——
盧克的手掌把她壓在地板上,然後是梅貝爾的身體,最上麵是盧克的身體。
兩人抽搐顫抖著,發出嘶啞而痛苦的慘叫,仿佛是兩隻受傷的野獸。
麗塔愣住了。
她又隱隱感覺到了那種仿佛全身的魔力都在造反的疼痛,但因為被兩個孩子擋在上麵,她隻感到了細微的刺痛。
直麵了某種攻擊的是梅貝爾和盧克,平時嗡鳴聲響起都一聲不吭的兩人此時不住地哀嚎。
麗塔努力透過盧克的指縫,看到囚室的門被打開了,海莉渾身僵硬地站著,然後被一個男人像拎小雞一樣提了出去。
叮鈴鈴的聲音遠去了,然後傳來上鎖的聲音,直到此時,孩子們好像才解除了定身咒似的動起來。
沒人被帶走的那些囚室都十分慶幸,開始小聲說話和走動。而這間囚室裏,其他孩子紛紛湧上來,把梅貝爾兩人扶到床上躺下。
“你太衝動了,梅貝爾——還有你,盧克。”一個孩子後怕地說:“我差點以為你們也要被帶走了。”
“我不會的。”梅貝爾看著天花板,諷刺地說:“我們是珍貴的實驗品。”
盧克低著頭,身體依然在顫抖,沒有說話。
“麗塔,你沒事吧?”也有孩子來關心麗塔·斯基特,他小聲說:“我剛才好怕你會變迴去。”
他們都知道,嗡鳴聲響起的時候,麗塔·斯基特就會控製不住地變迴原形。
麗塔變迴來,搖搖頭說:“我沒事……他們兩個幫我擋住了。”
她看著孩子們沉默又哀傷的臉,問:“海莉……她會怎麼樣?”
“不知道。”梅貝爾兩眼無神地說:“但是被那些人帶走的孩子……從沒有迴來的。”
誰也不會相信這些惡魔會好心把人放迴去,所以答案似乎是明擺著的。
麗塔·斯基特用力地攥緊手中的羊皮紙,心中也湧上了深深的絕望。
她知道自己跟維德取得聯係的時間沒過去多久,但還是無聲地在心中發出催促——
求你了,快一點……再快一點……
快點找到這裏吧……
……
樹林邊,維德忽然抬起頭,看到一隻蜘蛛在樹葉之間正在結網。
跟一般蛛網規則而對稱的結構不同,這張網是殘缺的,似乎在編織的時候就少了一部分。
看起來,就連昆蟲都在這個地方受到了某些負麵的影響。
維德收迴視線,看向前方——鄧布利多揮舞著魔杖,銀絲和銅線如同蜘蛛網一樣延伸交錯,編織成網狀的金屬鬥篷。
他一直都知道,魔法會對電磁信號產生幹擾,所以沒有任何電子設備可以在霍格沃茨正常工作。甚至當一個魔力強大的巫師發生劇烈的情緒波動時,會不自覺地幹擾附近的電燈電視收音機。
但維德沒有想到,不會魔法的普通人這麼早就掌握了對付巫師的辦法——
魔法能夠幹擾電磁信號,那麼反過來,足夠強大的電磁信號也會幹擾魔法。
跟麻瓜世界完全隔絕的巫師如果遇到這種襲擊,自然會一籌莫展,哪怕是鄧布利多一不留神可能也會中招。
但維德卻知道如何屏蔽這種幹擾。
目前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還沒有到超出他理解的程度。
作為一名煉金術士,維德不管走到哪兒,筆袋空間裏都裝著各種煉金材料。
而作為一名變形術大師,鄧布利多可以輕易把原材料變成他們需要的任何形狀。
不一會兒,兩件電磁屏蔽的金屬鬥篷已經製成,鄧布利多還別具心裁地在上麵編織了霍格沃茨校徽的圖案。
——對校長來說,這或許就是心中念頭一動的呈現。
維德披上鬥篷,大小剛剛好。
“連編織咒都這麼熟練——校長,您還有什麼不會的嗎?”維德忍不住問道。
“我隻是正好對毛衣編織很感興趣而已——這種活動作為消遣很不錯,你也可以試試。”
鄧布利多也把他的金屬鬥篷披在外麵,從容地走在維德前麵,視道路旁的攝像頭如無物。
“如果我度過了和您一樣漫長的歲月,我或許也會找些有意思的事來消遣。”維德委婉拒絕。
“事情是忙不完的。”鄧布利多說:“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維德。”
“看到斯基特的遭遇,我就覺得自己還有太多需要提高的地方。”維德說。
鄧布利多想了一陣,居然讚同地點點頭:“你說得對——要先保護好自己的性命,才能談論其它。”
兩人沿著叢林間用水泥鋪成的小路往前走,看起來漫無目的,實際上,他們是沿著“魔力”留下的軌跡在前進。
兩側的攝像頭像黑色的石頭一樣沉默,鏡麵上,完全沒有把兩人的身影倒映上去。
“這樣就能把那種……磁場屏蔽掉?”鄧布利多問。
“完全屏蔽是不可能的,但應該能削弱到我們可以承受的程度。”
維德說:“銅和銀都具有高導電性,所以對高頻磁場的屏蔽效果比較好。但如果要完全屏蔽,可能需要超導材料才能實現,所以最好還是切斷電源。”
“超導材料?”鄧布利多好奇地問:“那是什麼?怎麼製作?”
維德無語道:“這就超出我的知識範圍了,教授,我現在也隻是個學生而已。”
鄧布利多笑了:“維德,我相信你掌握的知識已經超過大部分普通人了,我認識一些麻瓜學校的教授,他們知道的未必有你多——啊,到了。”
他們眼前出現了一堵十分高大的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