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為的接連突破，讓楚政本就有些不穩的根基，愈發動蕩。


    楚政踏入修行路至今，一共不到三十年，卻已經跨過了七大修行秘境，觸碰到了真仙門檻。


    除去天生強悍的異種不談，在人族之中，這種速度，萬古難逢。


    修行路，本就是水滴石穿，要走的穩，速度自然就不可能太快，走捷徑，往往意味著要付出其他不可預估的代價。


    若非此前在入道境時，楚政打下的根基足夠強悍，五行道基圓滿，演化成了仙根，加上陰陽仙骨作為支撐，仙道天賦已臻至絕頂，他絕對難以做到現在這個地步。


    饒是如此，楚政現在的狀態，也好似是空中樓閣，懸於半空，上難觸天，下難及地，隨時都有崩塌的風險。


    好在隨著修為的增長，本體煉化小世界的進度，有了顯著的進步，有完整的世界作為依托，他便可以憑此再度站穩腳跟，穩固根基，去準備應對踏入真仙門檻後的五行大劫。


    這需要一些時間，修複麵板難以幫他，隻能靠自己。


    真仙境，脫離世界，與大宇宙接觸，掌握大宇宙之中的法則，在曆經五行陰陽之氣的洗禮之中，摧邪輔正，去偽存真，方能得道。


    修行第八境，這一境，是所有生靈蛻變的登神之階，壽元、戰力、對於法則的掌握程度，都會發生質變，生命層次升化，吞星啖日，將不再隻是虛無縹緲形容。


    對於尋常修士而言，跨過真仙門檻的這一步，可能需要花費數百年光陰去準備，而楚政有更快的方法。


    等煉炁的修為境界提升上來，步入合道境圓滿，些許瑕疵自然會被彌補，在如今劫氣消失殆盡的情況下，這個時間不會太長。


    沒有劫氣困擾，以楚政如今身上所攜的天運，足以讓他的煉炁修為，日新月異。


    在天梧界度過的六百餘年之間，對於冥凰的記憶修補，受限於死魂靈玉的不足，進展並不算太快。


    三萬的進度，目前隻完成了七千三百餘，尚且不足四分之一。


    死魂靈玉本就不是常見之物，在衍魂池中，也不多見，加上衍魂池深不見底，以吳桐的修為，能探索的位置，也隻是在表麵，收獲並不算多。


    雖是如此，但冥凰的態度，明顯軟化了許多，對於吳桐沒有此前那般抵觸，好似是憶起了前塵往事，有了些許恢複的希望。


    對此，楚政始終覺得有些不對，四分之一的記憶，對於一個活過不知多少歲月的生靈而言，隻不過是極小的一部分，更何況，這部分記憶，還是殘缺不全的，並不連貫。


    更為重要的是，吳桐的態度，讓楚政察覺到了異常。


    隨著冥凰記憶修補的增加，吳桐的神情，愈發冰冷，像是一潭死水，眸中沒有了任何波瀾，不複最初發現能夠修複記憶時的興奮。


    偶爾望向冥凰的眼神中，始終隱含著一絲掙紮，似乎是在權衡。


    …………


    …………


    樹藤交織而成的大殿之內，邪氣暗湧。


    諸多原本翠綠的葉片，已徹底被邪氣浸透，泛著墨綠的光。


    樹籠之外，楚政長身而立，手中的死魂靈玉逐漸消散，化成一抹靈光，注入了籠中黑衣女子的體內。


    隨著修為提升，他如今的外貌，與本體已然一般無二，除卻膚色略有些青白，已與常人無疑。


    體內原先凝固的黑血，早已開始流淌，心髒重新開始跳動，隨著每一次跳動，流淌而出的黑血之中隱含金線。


    若是再進一步，跨過八階門檻，步入屍王領域，黑血化金，楚政便會成為一尊聖靈，媲美真仙。


    吳桐靜靜站在楚政身側，盯著籠中的黑衣女子，一語不發，眸中一片幽暗。


    這麼多年以來，冥凰態度已經和緩了許多，但吳桐始終未曾放她離開這籠中一步，連綁在她身體上的仙鎖都未曾解開，一如既往。


    半晌，籠中的冥凰緩緩睜開眼，抬手揉了揉額角，默默消化著多出來的記憶。


    片刻後，她放下手，起身走到了籠邊，帶著些許祈求道：


    “阿桐，我想出去，整日待在這裏，太悶了，你還記不記得，原先我最討厭就是哪裏都不能去？”


    吳桐沒有接話，眼底泛起不易察覺的哀色。


    冥凰毫無所覺，眸光微轉，繼而道：


    “你穿梭兩界，來迴奔波，太過辛苦了，死魂靈玉也會平白浪費不少，不如我們直接到衍魂池附近住下，這樣我也能更快的找迴記憶，如何？”


    她的語氣帶著些許試探，神情忐忑，似是在擔憂吳桐不會同意。


    吳桐沉默了良久，最終微微頷首：


    “好。”


    哢噠——


    話音落下，捆縛在冥凰身體之上的仙鎖應聲而斷，木籠緩緩打開。


    見狀，冥凰揉了揉手腕，看著大開的籠門，一時間眸光微閃，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原先朝思暮想之事，吳桐竟然如此輕易的便同意了。


    “你休息一晚，明日我帶你迴寰宇大界。”


    吳桐沒有多言，擺了擺手，帶著欲言又止的楚政，轉身離去。


    直至離開了那一處大殿，楚政方才開口，眉心微皺，有些許遲疑：“如今記憶修補尚未過半，她說的話，真假難辨，前輩還是不要過於冒險為好。”


    冥凰終究是寰宇大界中人，若是入了寰宇大界之後，她突然發難，傳出消息，招來了某些寰宇大界之中無法揣度的恐怖巨擘，會引起很大麻煩。


    尤其是吳桐現在鎮壓的這條空間通道，也會有暴露的風險。


    無論如何，帶冥凰迴寰宇大界，都是百害而無一利的事。


    “此事不必多言，我心中有數。”


    吳桐並未在意，抬手示意楚政離去，他的情緒明顯變得有些低落，垂首站在那裏，透著落寞。


    見狀，楚政也不好再多言，帶著些許疑慮離開，等候明日啟程。


    他不太願意在寰宇大界長時間停留，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時間流速。


    混沌海因為地域的特殊，此地的時光流速，與大宇宙不同，但寰宇大界之內，不存在這種特殊性。


    寰宇大界的時間流速，同大宇宙是一樣的，這無疑會讓楚政浪費很多時間。


    照這個進度，冥凰的記憶修補，還不知要多久，他沒有這麼長的時間跟精力，能夠跟在吳桐身邊一直揮霍浪費。


    在天梧界的六百餘年之間，楚政曾經返迴過大墓所在，原先大墓的入口已經關閉，最初時，還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有不少跨入了九階的生靈親至，想要擊穿空間壁壘，重新打開大墓的入口，其結果，自然是徒勞無功。


    最終，沒有任何一個生靈，活著走出大墓。


    對此，楚政能做的也隻是旁觀，放在以往，他或許還會想些辦法，但如今隨著眼界的逐漸打開，很多事便不是他所能夠參與進去的。


    尤其是牽扯到跨入了時空領域的強者，會給他帶來很多麻煩。


    吳桐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證明，一切隱秘，在他的麵前，幾乎都是無所遁形。


    踏入了時空領域，在宏觀層麵上而言，與普通生靈已經不在一個維度了，除卻上下四方，前後左右之外，他們的眼中，多出了過去未來。


    憑楚政目前的修為，強行參與其中，等於是自找麻煩。


    吳桐如今掌握著天梧界的天道權柄，界內不可能有事能瞞得過他，楚政也曾旁敲側擊的打探過，那一處大墓之中，究竟葬著何人。


    對此，吳桐並未明言，隻說此人與寰宇大界關聯極深，他也不好得罪，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吳桐不願多言，楚政也能猜到幾分，在那座大墓之中的所有生靈，都是以公儀子玉為首。


    而公儀子玉是貨真價實的寰宇大界生靈，出身淩天府，那正是吳桐創立百凰閣的地域，這其中必然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利害關係。


    …………


    …………


    一日光陰轉瞬即逝。


    這一天中，冥凰顯得很是安靜，從籠中走出後，並未離開木巢，隻隨意轉了轉。


    晨光初顯，大日的光輝被邪氣遮蔽，隻勉力投射下斑駁的光點，天穹灰蒙蒙的一片。


    吳桐帶著楚政以及冥凰，離開了木巢。


    在得到吳桐的許可後，冥凰的元神，迴到了肉身之內。


    隨著一聲帶著無盡快意的高亢凰鳴炸開，淡紫色的冥凰振翅而起，周身綁縛的天鎖盡斷，迸射出無量神光。


    吳桐靜靜看著眼前這一幕，眸光似被柔風拂過的湖麵，微光粼粼，他緩緩抬起了手，掌心虛握。


    剎那間，冥凰四周的的虛空被無形的偉力熔煉，化為一座牢籠，緩緩收縮。


    片刻之後，化成了一枚拳頭大小的透明水晶球，落在了吳桐掌心。


    他一語不發，帶著楚政一路向下，徑直向著空間通道入口落去。


    楚政一時間有些許心緒不寧，無形之中，他好似察覺到了一些詭異的氣息，吳桐的身側，泛起了一股讓他很是熟悉的波動，但一時間又不敢確定。


    好似是劫氣。


    短短片刻，楚政跟隨在吳桐身後，接連穿過了空間通道、淩天府域，橫穿了無法計算的遙遠距離，抵達了衍魂池邊。


    吳桐沒有多言，捏碎了掌心的水晶球，將其中冥凰直接放出。


    唿——


    冥凰展翼，遮蔽了天穹，隨著羽翼煽動，虛空之中刮起激烈的風嘯，裹挾著一聲清脆的厲喝：


    “吳桐，當初我便說過，若是讓我有機會迴到寰宇大界，我必殺你，如今，是你自尋死路！”


    話音未落，根根翎羽自她頸側張開，化成了無數道淡紫流光，濺射向八荒四野，轉瞬之間，便融入了虛空之中，消失無蹤。


    這很顯然是一門傳訊手段，冥凰給未知的存在遞出了消息，要引強援前來，斬殺吳桐，她甚至沒有哪怕一絲猶豫，果斷至極，斬釘截鐵。


    一時間，楚政麵色微變，迴頭望向吳桐。


    看到吳桐的反應，他不由微怔。


    吳桐的麵色很是複雜，似是有些許不舍，又似如釋重負，連腳步都未曾挪動半分。


    轟隆——


    天穹發生異變，長空盡碎，零零散散數百道身影，同時碾碎了空間，跨步而至。


    衍魂池是寰宇大界的一半根基，此地常年駐守的勢力，不計其數，各大神府都有強者在此坐鎮，以便吸收合適的新鮮血液。


    在冥凰發出傳訊的一瞬，便有諸多強者動身，向著此地趕來，其中不乏跨入了十階領域的巨擘。


    “你殺我故友在先，囚我百萬載在後，今日便是你償還血債，洗我屈辱之時！”


    冥凰的聲音中滿是暢快，在現如今這種情況之下，吳桐插翅難飛。


    對於冥凰的突然顛覆的態度，自始至終，吳桐的神色都是一片平靜，沒有任何波瀾，似是早有預料。


    他環顧四周，而後一聲輕歎：“我給過你無數次機會，你終究還是騙了我六百餘年。”


    四周趕來的寰宇大界生靈，並未輕舉妄動，而是在一旁靜靜觀望。


    急於出頭，並非是件好事，他們有足夠的耐心。


    “他手中握著一條空間通道，聯通大宇宙混沌海，能容納府主進出，且沒有祖境生靈鎮守界關，破入其中，易如反掌！”


    冥凰一聲厲喝，令在場諸多寰宇大界的生靈陡然變了神色。


    通往大宇宙的空間通道，能讓萬古神話之境的強者穿行，還沒有祖境生靈鎮守，這個消息，已是足夠驚動神府之主。


    看著眼前的變故，楚政心中微沉，他已經明白過來，這是吳桐有意為之。


    “前輩……你這是為何？”


    “破鏡難圓。”


    麵對楚政的疑問，吳桐緩緩搖頭，神色落寞：


    “靈魄不存，即便強求，那些失而複得的記憶，也終究是鏡中花，水中月，一觸即潰，我的雲丹，在三千七百萬年以前，就已經死了。”


    雲丹，是那頭仙凰的本名。


    直至此刻，楚政才恍然過來，這麼多年以來，自第一次修補記憶之後，吳桐便再未喚過這個名字。


    “雲丹曾經最為厭惡的，的確就是自由受限，無法翱翔於星穹之下，但她也曾說過，願以我為籠，永世不棄。”


    吳桐抬頭，望著半空中的冥凰，眸光漸冷：


    “今日，你我了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