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靈嫵的話，險些震碎了鄭法的天靈蓋，道果這玩意……客觀來講，謝晴雪心中恐怕都是模糊的。
謝晴雪這種五宗天才，化神上人都是如此。
唐靈嫵，一個築基，居然敢說自己明白了道果是什麼……
實在是讓鄭法驚訝。
許是見到了鄭法的表情，唐靈嫵聲音又小了點，鼓著小臉道：“可能……可能……”
鄭法見這妹子都不自信了，趕忙道：“我不是不信，是被你嚇到了。”
甭管對不對，這種東西，有個思路都不容易。
他又看了看唐靈嫵的臉，小靈嫵畢竟是築基修士，再累小臉都白裏透紅，雙頰嬰兒肉如牛奶果凍一般q彈細嫩。
但雙眸中還未褪去的疲憊，還是讓鄭法感受到了這妹子的倔強與辛苦。
“謝謝……”
唐靈嫵輕輕皺起鼻尖，似有些不開心。
“我又不要你謝！”
……
但實在是該謝！
不僅該謝，鄭法都想給唐靈嫵恭恭敬敬上柱香。
她真弄出些了不得的東西了！
幾人站在計算機前麵，看著屏幕上的圖案，聽著唐靈嫵解說：
“我一直在用靈目法記錄虹山靈氣中的符圖。”
這事，鄭法也是知道的，三子符理論後來遇上了瓶頸，但相應的研究並沒有停。
更何況，符圖和各種法術高度相關。
唐靈嫵幾乎每天都要記錄下新觀察到的符圖，並且存在電腦中。
“這幾日，我發現了一些新符圖，這些符圖數量多又是新出現的，我就多研究了一下。”
鄭法和白老頭等人互相看了看，心中也明白唐靈嫵潛藏的臺詞——這些新符圖，是因為扶桑木才出現的。
唐靈嫵繼續道：“我就想著，先研究研究這些新符圖看看。”
這倒是好理解——既然想不明白道果是什麼，那就先看看這些新出現的符圖，試圖找出一些新發現來。
到了這裏，鄭法也隻是覺得唐靈嫵的想法有意思。
可下一秒，他就呆了。
不隻是他，一旁的白老頭等人，也呆呆地看著屏幕。
方才，唐靈嫵在計算機上一點，她這些日子收集的新符圖用飛快地組合在一起，成了一個鄭法他們很眼熟的東西——
“有點像那個靈氣細胞核中的結構啊！”
是很像！
因為技術所限，鄭法體內細胞的那個靈氣細胞核，他們看不清其中的虛實，但大致的形狀還是能弄明白的。
按照鄭法的想法，裏麵的靈氣結構，恐怕等同於生物體內的dna，隻是其中結構實在是難以辨識。
唐靈嫵自然也看不到。
但這些新出現的符圖組合之後，所有人都能看出來——這兩者有點像。
不是說裏麵的結構是一樣的。
而是這些靈符堆在一起的模樣，縮小了之後，竟看起來和那靈氣細胞核中的結構，非常類似。
“所以說我覺得是有可能……”唐靈嫵小聲道，“我在想，這些符圖，是不是就是出自這個靈氣細胞核。”
田老師怔了怔，像是終於明白了唐靈嫵在說什麼：
“你的意思是，靈符實際上是這靈氣細胞核中的……生物大分子？或者說是基因？”
唐靈嫵點點頭。
鄭法心中也覺得震撼莫名。
他又看了一眼屏幕，老實說，這證據是不足的。
唐靈嫵將這些符圖組合的方式有點刻意，說不定是模仿了那靈氣細胞核中的靈氣結構。
偏偏確實……很像！
另一方麵，唐靈嫵這個提法，又非常有意思。
“也就是說，所謂的法術，其實是一種性狀表達？”湯慕道也聽明白了，他理了理自己的思緒，慢慢道，“再深入一點的話，我們將法術看做改變了物理規則。”
“那這東西……可以說是一種宇宙的遺傳信息？”
這話有點繞，但鄭法卻立馬理解了：
生物的遺傳信息，決定了生物的器官如何生長，體內各種係統如何運轉。
那湯慕道所言的宇宙遺傳信息。
便是決定了粒子如何運作，星球如何轉動，或者說本質上是各種宇宙常數數值如何。
湯慕道這是……將宇宙本身看作是一種生命？
白老頭忽然有些恍然：
“所以道果隻能是生命，修士或者天地靈根？隻有他們才擁有靈氣細胞核。”
“所以符圖這般複雜，分子結構本就複雜。”
順著這個思路推斷下去，那許多東西，鄭法又有了不同的理解：
“所以道果修士要傳道，因為每一次修士使用他的法……其實就是一次基因複製？”
“難怪道果不死……”
唐靈嫵還沒說完她的想法：“不止如此。”
“我之前一直覺得，符法等同於計算機的軟件，能調用各種物質。”
“但若是將其看做一種基因，我在想著……修士運用各種符法的時候，幾乎可以看做是在基因複製，而這些修士在這些法門的基礎上，創造了新法，我甚至覺得可以看做一種基因突變。”
這話，令鄭法心中波瀾頓生。
他一直在疑惑，為何道果修士，甚至仙人要傳道，要登神，甚至留下後代，創造屬於自己的種族。
對於一個不死的生物來說，這是非常不合理的行為。
如果按照唐靈嫵的想法：
道法和道果修士，其實本就是一種東西。
隻要道法不亡，則道果修士不亡。
任何用他的法門修行的人，都能夠算作他的後代。
甚至……如今用基因突變來理解的話，這些修士的創造和進步，又能反哺這些道果修士，令他們更為強大。
那傳播自身的道法，就是維持自身的生存，甚至是進化。
就很符合生物本能了。
他慢慢點頭道：
“總的來說，若將符法看做基因本身，道果看做……細胞核？那許多事情，確實能夠理解。”
比如為何玄微界會存在門派和各大勢力。
又比如，修士為何不能違逆自己的法統。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你修行了這門道法，他就在你體內存在……
拿什麼打？
再比如，為何道果修士本身不可能被低等級修士打敗——因為他便是法！
再看那計算機屏幕上的圖案，鄭法依舊掩蓋不住內心的震動。
他轉頭看向唐靈嫵，眼中滿是讚賞，開口問道：“這理論雖然還無法證實，但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們如今能力的問題。”
鄭法他們如今反而是被修為拉了後腿，這理論正確與否，恐怕得九山界有人成就道果之時，才能完全明白。
另有更多疑惑，唐靈嫵這理論也未曾解決：
例如為何香火之力也能強大道果。
道果唯一這件事，鄭法如今也不大能理解。
如今，鄭法也有猜想——這兩者，恐怕也有些關聯。
儀軌本身，就是神道行為。
但唐靈嫵的想法，依舊給了鄭法不少的靈感。
似乎是感受到了鄭法的目光，唐靈嫵又皺了皺鼻尖，這次，便是在表示得意了。
“丫頭！”白老頭本就寵唐靈嫵，如今見她有了這等成果，更是喜形於色，開口道，“有沒有什麼想要的？獎勵你！”
這當然不是說白老頭多有錢——要知道，養老院如今最賺錢的東西，便是糧食公司，就在唐靈嫵手中。
整個養老院，見到錢最多的，便是這妹子了。
白老頭這麼說，隻是想表達一下自己的驕傲。
但……唐靈嫵想了想之後，眼睛忽然亮了起來，脆聲道：“我想去逛街！”
“這多簡單，咱們去……”
“不是咱們……”
唐靈嫵的聲音忽然就弱了下來。
白老頭嘴巴張了張，轉頭看向鄭法，心中忽然明白：
唐靈嫵想要的獎勵，其實是讓他滾蛋~
……
京城街頭，鄭法和唐靈嫵兩人並肩走在街上，兩人也沒去什麼商場啥的，就是找了一段安靜的街道，踩著腳下的落葉，慢慢走著。
漫無目的，隻是壓馬路。
但唐靈嫵似乎也不覺得無聊。
一步一跳的，短裙裙擺在鄭法手邊飛揚。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唐靈嫵腳步慢了下來，儀態看上去極為淑女，但小手不安分地動了起來。
她小拇指輕輕地，輕輕地一勾，勾住了鄭法的小拇指，隨即將自己的小手塞到了鄭法的手中。
鄭法望了望她。
就聽唐靈嫵理直氣壯的：“我弄出了這麼厲害的東西，白爺爺都說要獎勵我。”
“你難道不應該麼？”
鄭法往四周望了一眼，見幾個行人看他的表情全是羨慕，又看看兩人牽在一起的雙手。
獎勵是該獎勵，但誰獎勵誰啊？
唐靈嫵的腳步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直到天色昏暗，街邊無人，她還在依依不舍地看鄭法，鄭法也明白她的想法。
唐靈嫵這樣的年紀，一直待在山上，確實有些無聊了。
她雖然看起來冷清，但實際上是個很活潑的性格。
想到這裏，鄭法幹脆朝著唐靈嫵道：“你要是想，我們以後多去逛逛，反正也不遠，別的城市也不過一會。”
化虹之法，帶九山界不行，但唐靈嫵這幾十斤的軟妹子，實在簡單。
每天去個地方都行。
果然，唐靈嫵一聽眼睛就一亮，但口中還道：“不耽誤你吧……”
鄭法心中更軟，他摸了摸唐靈嫵的腦袋，溫聲道：“若是修仙之後，忙碌到這點時間都做不到，那我還修個什麼勁。”
……
半月後，鄭法本準備按照約定帶著唐靈嫵出門逛一逛。
楊組長的電話，忽然打了過來。
“鄭院長，前些日子太陽的異象……”
楊院長的語氣有些吞吞吐吐的，但鄭法卻直接承認了：“是我。”
“……”
楊組長頓了半天，忽然苦笑了一聲：“鄭院長，世界變了。”
“嗯？”
“您最近沒上網吧？”
“沒。”
“網上這幾天一直有人發帖，說自己練出了內勁……這事，是真的。”
鄭法先是一怔，後來立馬就想明白了：“廣播體操？”
“對！我們調查過，大多數這種人，都是學生，都練過廣播體操。”
鄭法心有所感，運起洞虛靈眼，朝著虹山之外看去。
靈氣！
這些靈氣濃度十分低，連虹山的千分之一都不到。
但真實存在！
越往上，靈氣的濃度就越高，他往天空看去，果然，靈氣濃度最濃鬱的地方，便是……太陽！
扶桑木對現代世界的影響，比鄭法想象的更大。
雖然扶桑木如今還未成熟，但竟然莫名其妙的，這個星球，帶來了靈氣！
鄭法內視體內，發現自己體內的靈力消耗並不比之前大，也就是說，這靈氣不來自於自己。
難道，就像清靜竹會讓九山界生長一樣。
扶桑木，也能讓現代世界產生靈氣？
甚至這靈力不是來自於自身……
這樣一來，有些人練出內勁倒也正常。
若是沒有靈氣，叫那玩意廣播體操他沒意見。
但有了靈氣。
怎麼都得尊稱一聲人家武林秘籍。
聽了鄭法的解釋，那邊的楊組長沉默了一會，半天才開口道：“這件事幹係太大……”
鄭法默默點頭。
靈氣複蘇顯然能改變這個世界的格局。
電話那頭的楊院長似乎是在和什麼人說話，過了一會才對鄭法道：“鄭院長，您有空麼？”
“嗯？”
楊組長在那頭解釋，說一位大人物現在想要拜訪鄭法，商討之後的處置。
顯然有點急。
鄭法略微沉吟，就見唐靈嫵俏生生站在門口，目露期待。
“額……有點忙。”
“那您忙，您忙……”
顯然，對麵的楊組長比之前更恭敬三分，搞得鄭法更不好意思了。
對方態度一向挺好，鄭法自然也有幾分尊重。
“我陪唐靈嫵逛完街……直接去拜訪你們？”
他主動提到，也不拿腔拿調，非要人家來山上不可。
那邊的楊組長難得沉默了半天，過了好久，才艱難開口道：“好……”
她掛斷了電話，就聽身旁一個工作人員嘀咕道：“為了個小女生……”
楊組長臉色危險了起來，她看了一眼這人，冷聲道：“你以後換個部門。”
“楊組……”
楊組長看著這人沮喪又不平的離開，心中暗嘲，如今和鄭法對接的工作是個香餑餑，許多有背景的人就被塞了進來，她也不反感——畢竟自己也是這樣的人。
但沒腦子的人，總是不能留。
就以鄭法對唐靈嫵的在乎，以後見著唐靈嫵，她最低要叫聲唐董……
……
鄭法去了一趟京城的三天後，楊組長就帶著一個攝影團隊，上了虹山。
白老頭整理著頭上的卷毛，還有點興奮——
因為這次錄製，是養老院對外界的一次對外開放。
如今靈氣出現已經是不可逆的情況，也不是一件壞事。
整個現代世界，麵臨著一種轉型。
對國家來說，怎麼在這種轉型中，造成最小的動蕩，又獲取最大的利益。
對鄭法來說，他希望的是，現代世界的靈氣出現，能夠給他帶來更多的好處。
雙方最終決定，不再藏著掖著，而是拍個紀錄片。
“鄭院長，這是我們的錄製計劃。”
鄭法拿起來看了一眼，紀錄片分為三集。
第一集是著重介紹的是養老院的農業進展，包括各種靈植和各種高產作物。
第二集就是將重點就放在了其他領域：
主要是簡易金丹這種大殺器。
最後，是介紹養老院本身。
楊組長還在一旁解釋：
“三集我們是這麼想的。”
“第一集，介紹農業發展，是為了撫平網絡上的不安。”
鄭法默默點頭，這確實是個辦法。
世界大變，許多人恐怕難以接受，也有許多人希望秩序混亂。
講解農業發展，介紹各種高產作物和靈植，其實是在說這種變動造成了很好的影響。
“第二集的話，便是給大家講一講以後可能發生的……”楊組長沉默了一會道，“這樣一來，說服力就更強一點。”
這思路倒也簡單。
第一集講現在，告訴所有人別慌。
第二集講未來，告訴大家好日子在後頭。
“第三集……”楊組長的聲音有點忐忑，她輕聲道，“可能需要鄭院長您出鏡……”
鄭法還沒說話，楊組長連忙又改口道：“您不願意，自然也可以，可我們想的是……您出麵，一方麵是讓大家知道知道誰做了這一了。”
“一方麵，也是個威懾。”
鄭法慢慢點頭。
楊組長的意思倒也簡單，展現了這麼多好東西，自然要展示一下肌肉。
不然怕有人腦子不清楚——那些練出了所謂內力的人，怕是有些人已經幻想著當人上人了。
楊組長看著鄭法，臉上的表情有些忐忑，她也知道鄭法是個挺怕麻煩的人，所以對這請求，她也不是很有把握。
沒想到，鄭法略略沉默了之後，竟然點了點頭。
他的想法很簡單——
既然不想當妖皇，那總得試試轉職。
按照道果會因為信仰而變化的說法，鄭法也想看看，自己如果在現代展露一些力量和成就，會發生什麼事情。
這也是為何，鄭法願意開放養老院的原因。
……
世界的變化，影響最大的，就是那批莫名其妙練出了所謂內勁的人。
偏偏廣播體操這玩意，都是在學校裏麵學的，於是這批人的年紀自然不大，心智更是不成熟。
趙毅便是其中一位。
“無雙哥退學了。”
他正盯著手機，看著一個名為真武者的群聊，這便是一群練出內勁學生組的，裏麵常常有人說誰誰誰退學。
無雙哥，就是一個老群員，很早就練出了內勁。
“退學了幹嘛呀？”
“我有這身本事，幹什麼不好？”那無雙哥也在群裏，侃侃而談，“我已經想好了，直接搞直播當網紅！”
別說，這條路還挺靠譜。
“之前退學的那誰，如今都有幾十萬粉絲了！”
趙毅也有些心動，隻是還在猶豫，無雙哥退學沒啥——他雖然說自己是武道天賦無雙。
但趙毅也知道，這哥們考試成績怎麼說呢，能拿倒數第一絕不拿倒數第二……這當然也算一種無雙。
但他成績還行，更重要的是，退學了幹嘛呢？
但看其他那些退學的人如今混得也不錯，他心中也是癢癢，越想越覺得迷茫，幹脆關閉了群聊，打開了視頻軟件，想混混時間。
“咦？”
視頻軟件首頁的圖案變了。
上麵畫著一輪太陽，太陽中又一棵古怪的樹木，樹木前，有一個麵目模糊的身影。
這不是……
他唿吸有點快，一點屏幕，跳轉到了一個紀錄片播放窗口。
紀錄片的標題是——
《尋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