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默立於石階之上,對著朧月遙遙一拜,道:“斷劍山齊默,前來赴約。”
“有勞齊峰主了,不過,天機(jī)閣的事,還無需外人插手。”
朧月的話語有些冰冷。
昔日裏那個活潑跳脫的丫頭,在經(jīng)曆過這麼多事,一次次看破天機(jī)之後,也終於是變得成熟了起來,成熟到有些冰冷。
或許是因為對張衍的恨意,朧月的情緒,不自覺地便施加到了齊默的身上。
畢竟兩人曾是摯友。
齊默繼續(xù)登著石階,好似全然沒有聽到朧月的那句話一樣,隻自顧自說道:“此前在合州之時,我與星羅長老立下約定,若天機(jī)閣有難,必傾力相助,還請朧月掌門成全,讓我了卻這樁誓言!”
“好意心領(lǐng)了,你一介劍修,也幫不到我們什麼。”
至此時。
齊默已到了朧月近前,緩緩抬起右手。
這舉動,讓朧月有些失措,一來是因為齊默離得太近了,二來則是因為,她不清楚齊默想要做什麼。
在齊默手中,一縷淡金色氣息正在緩緩躍動著。
當(dāng)朧月看到這一縷氣息之時,不由得心頭一緊,這氣息,她再熟悉不過!
這是天機(jī)閣的祖地之氣,天機(jī)閣的命脈所在。
這股力量齊默並未煉化,他知道這力量對天機(jī)閣而言有多重要。
“為殺饕餮,張衍不惜動用了天機(jī)閣祖地的力量,饕餮死後,祖地之氣便被我所得,就算你不想讓我?guī)湍悖部傇撛试S我將這股力量歸還於你天機(jī)閣才是。”
至此時,朧月的態(tài)度也終於有所好轉(zhuǎn)。
她語氣舒緩道:“祖地所在,齊峰主也知曉,天機(jī)閣事務(wù)繁忙,我就不一路陪同了。”
齊默笑了笑,微微頷首。
朧月又道:“師尊羽化之前,曾留下一道陣法,說是贈予齊峰主的,請隨我來吧。”
齊默跟隨朧月入了大殿。
這地方,齊默也曾來過,與當(dāng)初相比,並沒有多大的變化,隻不過相比從前,卻是冷清了不少。
殿上星辰暗淡。
沒了祖地庇護(hù),天機(jī)閣氣運(yùn)散盡大半,加之閣中沒有強(qiáng)者坐鎮(zhèn),如今的天機(jī)閣,更顯得勢單力孤,甚至比起剛剛重建的霸刀門都要差了十萬八千裏。
朧月立於殿上,手中掐訣。
不多時,一道陣法便在其手中聚攏,最終化作一道八卦盤,靜靜臥在朧月手中。
朧月將八卦盤遞到齊默手中,叮囑道:“聽張衍說起,齊峰主打算前往萬魔窟,這陣法是師尊臨摹祖地之中一道上古陣法所鐫刻,防禦力極佳。以齊峰主合體期的修為催動,除非對方是大乘期修士,否則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破開。”
齊默婉拒道:“天機(jī)閣正是百廢待興之時,緊要關(guān)頭,我可不能再收這重禮了。”
不可否認(rèn),這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寶貝,不過,這時候收天機(jī)閣的禮,實在不合適。
朧月卻是堅持道:“還請齊峰主萬萬收下,天機(jī)閣最講因果,我山門承齊峰主之恩,若是不報,有違祖訓(xùn)。”
聽朧月這麼說,齊默也不好再推辭,隻好收下這八卦盤。
齊默似是想起了什麼,又道:“除了祖地之氣外,還有一樣?xùn)|西,也請朧月掌門收好。”
說罷。
齊默再度抬起手,輕輕一點朧月額頭。
一道乳白色氣息,就這麼被齊默輕飄飄的引渡了過去。
“這是……”
朧月不解。
齊默解釋道:“這是星羅長老曾經(jīng)留在我體內(nèi)的一縷氣息,內(nèi)含星羅長老的一縷神元,屢屢?guī)臀曳陜椿缃裎乙延貌簧狭耍瑢⑺唤o你這個星羅長老的弟子,最適合不過。”
朧月柄未拒絕,就像齊默沒有拒絕林長門的佩劍一樣,這是星羅留給朧月最後的念想了。
做完這一切之後。
齊默迴過身,頭也不迴的出了大殿,便要再下石階。
朧月一路追隨到石階上,此時,齊默已經(jīng)下了幾百級石階,目力所能看到的,隻有一個豆大的人影。
她下意識緊攥起了右手,牢牢抓住那一縷屬於星羅的神元。
朧月這個名字,是星羅幫她起的,天上再亮的星辰,也亮不過那一輪皓月,星羅對她的期望很高。
朧月的聲音再度響起:“張衍在祖地等你。”
齊默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已然知曉。
直到出了天機(jī)閣,齊默這才禦劍而起,又馬不停蹄趕向了合州。
依舊是那般蠻荒之地。
由於合州本就是荒蕪之地,其中生靈多為蠻夷,甚至連修士都沒有幾個,就連魔奴洞也沒怎麼關(guān)注過這裏。
所以在那大戰(zhàn)爆發(fā)之時,合州幾乎沒受到多大的影響。
齊默循著記憶,很快便找到了祖地所在,憑他如今的修為,祖地之外施加的重重幻術(shù)與陣法,根本不可能攔得住他。
“靈蛇部落,就是這兒了。”
合州廣袤土地上,唯一一個外來部落,也是天機(jī)閣世代守護(hù)祖地的分支。
齊默踏入幻境。
這裏,比起昔日也要寥落了不少,甚至,幾乎見不到活人,祖地氣運(yùn)被消耗一空,靈蛇部落的人也因受到反噬而盡數(shù)死傷。
僅剩下的一個活人,還是齊默的老相識。
“齊兄,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這兒的。”
嘶啞而又蒼老的聲音傳來。
齊默腳步不做停留,快步走到了那坐在河畔的佝僂人影。
張衍此時正端著一副釣竿,一動也不動,隻癡癡望著眼前的河水,河水很清,見不到一條魚。
齊默坐到張衍身側(cè),語氣並不算多好:“我以為,你將自己的畢生所學(xué)盡數(shù)教給朧月之後,就該油盡燈枯甚至魂飛魄散了才是。”
“嗬嗬……”
張衍滿是皺紋的臉上咧出一絲並不算好看的笑臉:“我也覺得,我早就該死了,可造化弄人,總在我絕望之時,又給了我一絲希望,若能活著的話,誰願意去死呢。”
“你說是吧?”
“況且,不隻我自己不希望自己死,這天底下,仍有其他人也不願見我就這麼潦草的死去,太便宜了我。”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齊默席地而坐,靈力化作一根釣竿,甩入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