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


    “媽媽，我想要到附近去轉一轉。”


    十七歲的女孩法婭看著她的母親，小聲地懇求著。


    她還有一個弟弟，因為年紀小，牽扯了她母親全部的精力。


    這裏不是他們的家，這裏是一個陌生的國家，他們的家園因為戰爭已經被摧毀了，他們隻能逃離那片充滿了災難和死亡的地方，來到了聯邦。


    當地政府對於民眾逃難到國外的事情並不阻攔，因為他們也沒有能力，或者說沒有精力去做難民的引導和安置工作。


    安置難民，是需要成本的。


    你得讓他們有地方住，有東西吃，甚至他們生病了，你還要想辦法給他們最基本的醫療保障。


    坦非特上的國家都忙著開戰，誰有心思來管理這些前線交戰區的難民？


    但如果他們逃難到了其他國家，這些負擔就會成為其他國家的負擔，不是他們的。


    所以這些人並不需要花費多少錢，就能乘坐船離開坦非特。


    他們選擇了聯邦，因為這些年裏聯邦發展得很快，工業也很發達，社會基礎建設相對完善，反正什麼地方都好。


    就連水和空氣，都是甜絲絲的！


    隻是來了之後，有些事情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麼美好，聯邦政府並沒有立刻出臺難民安置的相關條款，他們被迫居住在沒有什麼人氣的新港區。


    有些膽子大的撬開了那些沒有人居住的房間的門，大搖大擺的搬了進去，儼然一副主人的模樣。


    但更多的，還是擁擠在那些能夠遮風蔽雨的地方。


    冬天要來了，誰都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但好在法婭的父親運氣不錯，在碼頭上找到了一份工作。


    一個月隻有二十塊錢，卻能夠讓他們一家人活下來。


    法婭也想要找點工作做，但她什麼都不會，她想要到促進去看看，看看有沒有工作的機會，同時也想要探索這個國家，這座城市。


    她的母親看著身邊離不了人的小孩，看著周圍那些帳篷，最終點著頭答應了。


    她知道，如果她拒絕，法婭會留下來，但約束一個十七歲少女對世界的好奇心，那就是一場犯罪！


    “去吧，但要注意一點安全，還有！”


    她加大了一些聲音，“別學那些人做那樣的事情，你爸爸已經有了工作。”


    她說的“那樣的事情”，是指去出賣身體換錢，很多難民女性都開始通過這條路賺錢，因為他們實在是找不到其他能夠讓一家人活下去的方法了。


    法婭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雖然新港區沒有什麼人氣，但不得不說，這裏也體現出了聯邦工業發展的美。


    新港區是市長上臺之後開始建造的，他們累積了之前城市建造過程中遇到的一些問題，整個新港區的規劃做得很高，高樓大廈林立，除了沒有人之外，這裏真的很好！


    僅僅是透過這些建築，以及少數在街上行走的聯邦人，法婭就能夠感受到一些來自聯邦的小小震撼。


    她其實是想要來找一份工作的，但她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也不知道這裏有沒有類似勞動市場那樣的地方，她可以為人打掃房間，做一些她能做的事情。


    每天隻要給她五十分她就滿足了，至少一個月還有十五塊，能減輕家庭的負擔。


    她轉了好一會，都沒有找到能工作的地方，來到了一處路邊公園的長椅上坐下，有些喪氣。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名拿著照相機的人，站在了她的麵前。


    “我剛才觀察了你好一會！”，他直接說出了自己剛剛一直在偷偷觀察法婭的事實。


    法婭一臉的警惕，緊張的站了起來，一副隨時隨地要跑的模樣。


    攝影師連忙補充說道，“我是夢水晶的星探，也是一名攝影師，我的工作就是為公司發掘那些有天賦的女孩，並且幫她們實現她們的夢想！”


    “我不是壞人，這是我的名片……”，他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名片，遞了過去。


    法婭接過名片看了一眼，上麵除了這個人的名字外，還有他的工作地址，電話號碼之類的。


    這讓法婭稍稍放鬆了一些戒備，畢竟壞人不會這麼大方的就暴露自己的一些信息。


    “你很漂亮！”，攝影師稱讚道。


    這讓法婭有些害羞，“謝謝。”，她有些臉紅，“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嗎？”


    “當然！”，攝影師拿起了掛在胸口的照相機，“我可以為你拍攝幾張相片嗎？”


    “我覺得你在鏡頭前有一種很特殊的美，這種美是天然的，樸實的，沒有經過開發的。”


    “你身上有一種很吸引人的東西，有可能以後你會成為一個明星！”


    “明星？”，法婭知道這個，她來的地方也有明星，每個人都向往成為明星。


    因為明星，代表了高收入人群。


    “我嗎？”


    “是！”，攝影師連連點頭，“那麼我是否能為你拍攝幾張相片？”


    “也許我們會簽約你成為模特或者演員。”


    法婭有些心動了，“那麼簽約後能有工資嗎？”，她問。


    “有，每個月最少都有二十五塊錢的工資，並且我們會培訓你，讓你變得更加優秀，更吸引人，這樣你就有了更多的選擇機會。”


    “你會成為一個大明星，賺大錢！”


    法婭有些遲疑，但是賺錢的念頭最終打動了她，“我要怎麼配合你？”


    攝影師露出了笑容，“這很簡單，我會教會你……”


    很快在攝影師的要求下，法婭拍攝了幾張相片，但很遺憾的是她沒辦法看到這些相片。


    “你給我一個地址，等相片洗出來後我會給你送過去，也有可能公司會簽約你，我得有聯係你的方法。”


    法婭告訴了這位攝影師自己現在居住的地方，攝影師把她記錄了下來，並且還給了她兩塊錢。


    “算是這次拍攝的費用，也許我會把她用在畫冊上，或者雜誌中，這是你的報酬。”


    最終法婭還是收下了這筆錢，但她沒有告訴她的母親，也沒有談及這些事情。


    她想要等她真的被公司簽約了，然後再告訴家人，給他們一個驚喜。


    而不是讓他們白高興一場。


    法婭的相片很快就被洗了出來，其他星探也都覺得這個女孩很漂亮。


    “她就像是一朵路邊沒有人知道的，盛開的小花！”


    有人這麼評價了一句，“她身上有一種很特殊的頑強的氣質，我相信會有人喜歡她的。”


    她的相片，被單獨放在了一起。


    這些相片被裝入了另外一個畫冊中，上麵標注了她的名字，年齡，現在的生活情況。


    幾天後灣區有一位尊敬的客戶，需要給最近無聊的生活找一點調劑，很快夢水晶的另外一名經理，帶著公文包的畫冊前往了灣區。


    在一棟非常奢華的別墅裏，他看到了今天的目標客戶。


    一名看起來非常儒雅的中年人。


    他穿著白色的高領襯衫，灰色帶白點的馬甲，整個人收拾得非常的幹淨，包括了他的眉毛，他的胡須，都是經過精心修飾的。


    不是那種洗一洗就算清潔的修飾，是有人每天都會為他用鋒利的刮胡刀，修飾多餘的毛發。


    如果不考慮其他的，單單從外表上看，他看上去像是……一名學者，一名有修養的紳士。


    “我聽說最近來了不少新貨？”，他翹著腿，手裏拿著一個非常精美的煙鬥，海象牙雕刻的煙嘴上有著大師手工雕刻的漂亮紋路。


    煙鬥本身的製作也非常的精良，不管是用料，造型，還是各種浮飾的鏨刻工藝，都是一等一的。


    這個煙鬥至少要好幾百，上千都有可能。


    經理打開了手提箱，將三個新整理的畫冊擺放在桌子上，臉上都是討好的笑容，“都在這，全都是最新的！”


    他麵前的這位先生是利卡萊州工業委員會的委員之一，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工作。


    它主要的內容是對利卡萊州整個工業領域，製定一係列的標準和規則，協助州政府製定本州的工業發展方向和計劃。


    比如說，利卡萊州州政府如果想要大力發展……汽車行業，那麼利卡萊州工業委員會，就要圍繞這個目標進行後續的政府工作設計規劃。


    他們要討論引入那些工業集團，在什麼地方，打造一個相對完善的汽車產業鏈，讓汽車工業盡快的起步。


    看上去好像這隻是一份“設計師”的工作，應該沒有什麼很大的權力，但其實它的權力大得可怕。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想要賺大錢，就必須壟斷，但現在聯邦政府不支持資本壟斷。


    不過他們又保留了一些機會，比如說“政策壟斷”。


    他們可以製定本州某一個工業領域的“準入政策”，並且決定誰能進來，誰不能進來。


    如果一個州隻有一家企業有準入資格，那麼這就是壟斷！


    盡管他們可能不會做得這麼明顯，但是引入兩三家背後可能是同一群持股人持股的企業，則完全符合政策的要求與標準。


    這種變相控製地區壟斷的實權為他們帶來了巨大的權力和財富，每年本地的工業集團，都會通過各種方式給他們輸送利益。


    不是說所有人都是壞人，但是隻要和利益沾邊，在這個資本主義橫行的國家，你不向資本低頭，他們就會把你從這裏搬走。


    這些話聽起來好像很有意思，你收了那些資本家求著要給你的錢，卻成為了你向資本家低頭的事實。


    為什麼好像是顛倒了？


    可如果你不收，你試試，你就知道為什麼它的表述看起來是顛倒的！


    鮑恩先生一手拿著畫冊，放在他那條價值一百二十塊錢的褲子上，一手拿著煙鬥，慢慢的翻看著畫冊。


    每兩三頁，三四頁，是一個女孩，那些各個角度拍攝的相片最大限度的展現了這些女孩們的美。


    他看了幾眼，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寬邊咖啡色的眼鏡，戴上後顯得更有一種儒雅隨和的氣質了。


    他的目光在每個女孩的臉上，身上停留片刻，然後又冷漠的看向下一頁。


    第一本畫冊裏沒有什麼能讓他心動的，他拿起了第二頁畫冊，“你們的質量越來越差。”


    經理隻能陪著笑，“我會批評他們的。”


    其實不是他們的質量越來越差，是鮑恩的口味越來越挑剔。


    以前隨便一個差不多的女孩就行，後來他要求這樣那樣，變得越來越嚴格。


    甚至還要求各種比例，尺碼，並且精確到一個大概的數字。


    但後來他在這方麵的需求放寬了，他開始追求一種氣質，一種並不直接但又真實存在的東西。


    當他眉頭越皺越緊時，經理已經有點流汗了。


    鮑恩先生是一名大人物，不隻是在政府體係中，在社會黨內也是非常有地位的人。


    如果他不滿意了，自己也會很麻煩，至少一頓訓斥少不了。


    就在他打算做點什麼的時候，鮑恩先生的眉頭突然就舒展開了，臉上也露出了一些滿意的神色。


    看起來，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禮物。


    他的目光在畫冊中的一個女孩身上停留了很久，甚至用手在那個女孩的相片上撫摸了一會。


    他還摘掉了眼鏡，略微低著頭，湊近了畫冊看了一會，然後才把她的相片抽了出來，交給了經理，“就這個了。”


    經理拿起相片看了一眼，相片中一個女孩麵對著鏡頭笑著。


    笑容很幹淨，氣質也很幹淨，還隱約的帶來一種……未經馴化的感覺，有一點像是冬末春初路邊草坪中剛剛綻放的小花。


    雖然天氣還很寒冷，但它就那麼倔強又完全的綻放了！


    他說不好那種感覺，但是會讓人覺得很舒服，也會讓人覺得她是一個有自己想法的女孩。


    他看了一眼名字，法婭。


    坦非特難民，居住在新港區，他稍稍鬆了一口氣，這樣的女孩很好解決，至少比那些本地人或者移民好解決。


    “什麼時候能給我弄來？”


    鮑恩先生叼著海象牙的煙嘴吸了一口，煙鬥中發出了輕微的劈裏啪啦的聲音，隨後他吐出了一股濃鬱的煙霧。


    裏麵除了煙草必然的香味外，還有很多其他的複合型味道。


    他的目光讓經理不敢忽略，他連忙盤算了一會，“七十二個小時之內，鮑恩先生。”


    經理把所有和法婭有關係的相片都抽了出來，這意味著除非她能活著迴到公司，否則這就是她人生最後的綻放！


    鮑恩先生微微頷首，“很好，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他頓了頓，“最好別弄傷她。”


    看著他平靜的，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笑容的臉，經理其實也有點不安，因為他知道，這個人也是個變態。


    所有上流社會的人都是變態，隻是有些人從來都不掩飾自己是個變態的事實，而有些人可能是顧及顏麵要把自己的變態隱藏了起來，僅此而已！


    如果你覺得有個人不變態，那隻是你沒有發現他變態的地方，並不是他不變態！


    他點了點頭，“我保證她一根毛發都不會掉！”


    他們沒有談錢，因為這筆錢不需要鮑恩先生自己掏，會有人專門過來搞定這些錢，那些工業集團。


    這也是他們討好鮑恩先生的一種方式，大家已經合作了很多年，他們最後隻需要把賬單給某些掮客看一眼，然後錢就會打進公司指定的賬戶中。


    經理迴到公司之後立刻給另外一夥人去了電話，並給了他們這次任務的信息。


    這些人並不是夢水晶公司的人，是另外一個公司的人，他們的工作，就是負責綁架，運輸，處理現場等髒活。


    如果有人在灣區看見了“滅蟻車”之類的特種車輛，那麼毫無疑問，就有可能是他們。


    法婭並不清楚因為自己拍攝了一張相片，命運就發生了變化。


    或者說她渴望的變化沒有發生，卻發生了糟糕的事情。


    很快這夥人就在新港區發現了法婭，並在法婭一天“照例”的出去遊玩和尋找工作時，他們動手了。


    “你好，你知道這裏怎麼走嗎？”


    在一個巷口，突然有人拿著地圖問了法婭一個問題，法婭歪著頭湊了過來，注意力都集中在地圖上的時候，兩個人從她背後迅速的接近了她。


    他們有從醫療集團弄到的非常特殊的麻醉藥，加上兩個成年男性的控製，不一會她就昏迷了，並被拖上了車。


    周圍有幾個目擊者，但是他們不願意給自己找麻煩，都選擇匆匆離開。


    當法婭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關在了一個籠子裏，他們用特殊的道具讓她無法喊出來，隻能發出哼哼的聲音。


    此時，一輛“白蟻幫除蟻公司”的特殊車輛，緩緩的駛入了別墅群中。


    有些人注意到了這一幕，隻是端起酒杯麵無表情的抿了一口酒。


    或者臉上帶著玩味笑容的轉身離開。


    這隻是他們生活中的一部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甚至是在他們別墅的地下室中，可能正有一些人在那，或者曾經有過一些人在這裏出現過！


    十月中旬的陽光依舊熾烈的照射著大地，光線強烈得仿佛整個世界都容納不下一絲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