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喘著氣，看著車外的那個人，他戴著頭套，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能夠透過這個人的眼睛“看見”他。


    這是一個年輕人，眼睛裏沒有絲毫對生命的敬畏，也沒有對未來的迷茫，他隻是平靜的站在了這裏，接著舉起了手槍，要做一件簡單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個年輕人的時候，查理恍惚間仿佛看見了昔日的自己。


    他就像是一個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在向上的迷宮中不斷打轉，有人找到了他，給他指明了方向。


    這條路並不好走，但是看著這條路盡頭微弱的光點，他知道那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為了前往嶄新的世界，無論這條路有多難走，他的堅定的邁出了自己的步伐。


    他，查理，終究會打破一些壁壘，進入到下一個人生階段中。


    無論前路有什麼在阻擋著他，最終都會被他克服！


    他懷著絕對不會退縮的勇氣不斷的向前，現實的荊棘沒有阻擋他的腳步，反而讓他變得更加強大。


    他從來都不會認為自己會倒在這條路上的某個地方，他勢必會進入到人生的下一個階段。


    直到這一刻。


    他坐在車裏，頭上因為汽車被劇烈碰撞磕破的傷口，正在不斷流淌著鮮血。


    他就像是一隻困獸，代表了“昨天”。


    車外的那個年輕人，眼神幹淨，透亮，充斥著昔日他也有的決心，代表著未來。


    這是一段穿越了時間的對話，他和過去的自己。


    兩人的目光對視著，查理張開嘴想要說點什麼，緊接著槍聲就響了起來，他低頭看了一眼，胸口上的白色襯衫破了一個口子，鮮血快速的從裏麵湧出來。


    隨後又是哐哐幾聲槍響，他沒有感覺到疼痛，隻是力氣卻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他緩緩的讓自己靠在了椅背上，看著車外的那個年輕人，微微的搖著頭，他想要告訴他，這條路並不好走。


    但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微微的搖晃著腦袋。


    年輕人收迴了武器，和周圍的人轉身快速的迴到大貨車中。


    可能是槍聲讓坐在駕駛位的警官蘇醒了過了，他一樣頭破血流，玻璃窗的碎片割開了他的眉角，鮮血緩緩的流淌著。


    他甩了甩頭，緊接著露出了疼痛的表情，抬手摸了摸眉角，吸了一口涼氣。


    他的眼神從迷茫到清澈隻用了幾秒鍾的時間，他想起了昏迷之前發生的時候，緊接著一轉頭，就看見後座上的查理奄奄一息。


    “法克！”，他快速的拔出了左輪手槍對著已經發動起來的大貨車扣動了扳機，但沒有任何用處。


    兩輛卡車快速的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他轉身看著查理，試圖用手去堵住他身上的槍眼，“堅持一下，很快他們就能趕到。”


    他說著安慰的話，可不管是他自己，還是查理，都知道堅持不堅持的，沒有任何意義。


    他，死定了。


    查理僅僅的攥住了他的手腕，眼睛狠狠的瞪著他，似乎有很多的話要說，但始終說不出來。


    十幾秒後，警官感覺到查理手上的力氣一瞬間就消失了，並自然的垂了下去。


    他死了。


    默默的看著查理，警官從空蕩蕩的車窗爬了出去，他站在車邊，掏出了皺巴巴的煙盒，拿出了一支皺巴巴的香煙。


    “你一定是個大人物！”，他說。


    很遺憾的是，查理迴答不了他任何問題了，當然就算他活著，他也不會迴答。


    他瞥了一眼查理，又看了看其他受傷的警員，心中滋生出了一些不痛快的情緒。


    這是第一次，有人當著他的麵，把一個重要的證人滅口。


    他對於查理是大人物的猜想，也來自於這——他們甚至不惜製造這樣一場車禍也要幹掉查理，隻能說，查理真的是一個大人物。


    公路警察局發現去接查理的車很長時間沒有迴來，立刻就安排了警車去尋找，在查理死後大約四十分鍾的時候，警察發現了他們。


    隨後他們都被送到了附近的診所中，好在大家都隻是受到了一些皮外傷，並不會危及到生命。


    至於查理，他的屍體都已經涼透了。


    子彈射穿了他的肺葉，法醫在屍檢報告上有點不確定，到底應該寫他是被自己的血嗆死的，還是寫他是因為失血過多死的，總之他死了……


    五點多，天色已經開始變黑，夏令時天會黑得更遲一些，路上的形容看著好幾輛大巴車從市中心這邊朝著灣區駛去。


    有些知道一些內情的年輕人羨慕嫉妒恨得眼珠子都有些發紅，他們認出了這些大巴車。


    它們隸屬於不同的模特經紀公司，說得好聽點，這些公司主要的工作就是包裝那些年輕靚麗的女孩，好讓她們在時尚界有更好的發展。


    說得直白點，他們就是金港城最大的應召公司，那些所謂的模特不過是灣區富豪權貴眼中的玩具而已。


    這麼多車，晚上在灣區一定有一個盛大的派對！


    可惜，這種派對這輩子都和普通人沒有什麼關係，他們連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隻能憑空想象一下那些權貴富豪們的快樂。


    查理死了。


    這本是一個糟糕的消息，但對於灣區的人們來說，又變成了一個好消息。


    因為他們都從多方麵打聽到，或者自己認識，查理被抓隻是時間問題。


    州檢察署總檢察長直接下達的命令，隻要查理沒有死，他就一定會被抓。


    一旦他被抓，誰都不能確定他是否會交代出一些令人不安的信息，所以一個死掉的查理，永遠比他活著更令人安心。


    現在最大的危機解決了，灣區的權貴們自然會舉行派對慶祝一下，就像是以往無數次的那樣。


    解決了一個麻煩，就舉行一場派對。


    布魯局長很快也知道了這個消息，消息傳迴來的速度稍微比灣區那邊遲一點。


    因為他們還要去搜救，還要調查清楚，不過結果是沒有什麼變化的，查理死了。


    死在押送的過程中。


    除了這個消息之外，還有另外一個消息，一個有點讓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他接到了一份調職申請書，公路警察局兇殺案辦公室的長官，副警長，要求調職到金港市警察局。


    州際公路警察要說他們不重要吧，他們畢竟維護著整個州的公路秩序，並且還管理公路上發生的犯罪行為。


    連一個辦公室的長官都是副警長，這說明他們的“地位”很高。


    但要說他們有多重要，地位有多高，又不盡然，因為他們想要來城市裏，還需要這邊接收。


    按道理，這件事大概率是不會批的，不然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很多人打報告過來。


    比起在公路上巡邏，一開車就是一整天，他們還是願意在城市裏巡邏。


    找一個巷子往裏麵一鑽，然後一邊手邊是甜甜圈和加了咖啡的牛奶，再來上一份報紙或者雜誌，一混就是一整天。


    這才是警員們理想中的生活。


    在調動申請中他也談到了這次申請的原因，他想要伸張正義……


    看著那份申請，布魯局長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正義，也是什麼人都能伸張的嗎？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應該直接把這份申請丟進垃圾堆中，但莫名的，他沒有那麼做。


    他點了一支煙，又看了兩遍，然後把它放在那。


    “藍斯，是我……”


    “有個糟糕的消息，查理被滅口了，公路警察那邊給我的消息說是有兩輛大貨車把他們撞下了公路，然後有人近距離槍殺了查理。”


    “……嗯，是的，大致是這樣，我已經讓人把他的屍體帶迴來了。”


    “好，我會盯著他們去找，他肯定會留下一些證據。”


    “另外，有件事我不太確定，有一個……”，他低頭看了一眼桌子上放著的申請材料，“公路警察局那邊有個人想要調動到我們這邊來，他的原因中說是想要抓住殺害查理的罪犯。”


    “……是的，他就是押送查理迴來，一同出車禍的警員之一，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好，我知道了，好的，我明白。”


    布魯局長放下了手中的聽筒，香煙也隻剩下最後一口。


    他翻開了申請書，在最後一頁上遲疑了一下，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隨後把這份文件丟進“待辦”的文件筐裏。


    晚上下班時有人會收走這些文件，然後明天就會處理掉。


    他將煙頭丟進了煙灰缸中，查理的死帶給他的震撼，遠超過他所表現出來的平靜。


    一個統治了金港城警察隊伍四十年的人，說死了就死了。


    如果說之前他還隻是一個小角色的時候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灣區，鬥爭，這些。


    他或許能夠比現在更好的接受這個結果。


    但現在，他已經坐在了這個位置上，他需要考慮的東西比以前就要多的多。


    有人說人不可能一夜之間就長大，除非他要背負起本不屬於他的重擔！


    他要給灣區的這些老爺們找點事情做做，他不確定一個普通的警察是否能夠掀起某種波濤，但他會讓這個人去試。


    讓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們，也感受一下來自社會底層的震撼！